第187章 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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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京城眼瞅著就這麽變了天, 內廷慣是迎高踩低之人, 這才幾日的功夫, 就被桂嬤嬤瞧出底下那些賤婢早已經沒了往日的恭順。她原也沒想發作的, 可她終還是沒忍住, 親自教訓了一番。隻這才回來,就見太皇太後又在那走神了。
自打那位成了攝政王, 太皇太後的精神便越發不濟了。她瞧著, 心裏不免也有些感傷。
還好,她幾聲低喚之後,太皇太後終是回過了神,“你隨哀家多年,也早該看慣宮裏這些起起伏伏了,何必和那些賤婢動怒。仔細說來,哀家也算是咎由自取, 先帝爺就這麽幾個皇子,若哀家當初但凡動一些惻隱之心,也不至於,弄得如今這般被動。縱是老大, 出身雖卑微了些,可也好過,讓大曜就這麽後繼無人啊!”
太皇太後這些日子可以說是夜不夢寐, 她原先膝下那幾個孫兒,都該是一手好牌的。可惜,現在……
想到這些, 她的心就忍不住顫抖。
“主子,您怎麽提及大皇子了,這一切,若沒有他的算計,主子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般。”
說著,她暗暗歎息一聲,斟酌了下,又接著道:“主子,您可得想開些。您雖未能保住鄭國公府,可不是還有漣姐兒。那位真的登上那個位子,漣姐兒可是禦旨賜婚,潛邸之時便有了名分了,這天下人,誰人不知。”
想那許氏和鎮北王自打大婚,就獨寵後院,太皇太後很是懷疑,她能憑著漣姐兒再次東山再起。
桂嬤嬤低聲寬慰她道:“主子,鎮北王之前往西北去,獨留清溪郡主在京,要奴婢說,這位心裏根本就沒許氏的位置。何況,他出身微末,最是忌憚世家大族,您忘記史書上杯酒釋兵權那一幕了,這帝王之心,最是凶險。到時候,許氏的優勢也便成了鎮北王心中的一根刺。而漣姐兒,隻要她聰明些,未必就沒有機會能搶了先機,隻要有子嗣傍身,總還是有東山再起的可能的。”
太皇太後突地愣住了,她真的從未想過,她還有漣姐兒可用。
可她還是有些心理堵得慌,鎮北王登基,這宮裏哪裏還有她的位置。尤其外頭那些亂臣賊子,早就倒了戈,縱是顧及著天下這悠悠眾口,這慈寧宮,她怕是也住不得了。
“主子,您到時候可以提出您想往暢春園去住。其他的,就慢慢籌劃了。”
桂嬤嬤話雖這麽說,可她知道自己主子的氣性,當了這麽多年的太後,之後又幾乎是垂簾聽政。可日後,隻能是仰人鼻息了。
可她當奴婢的,又能說什麽。隻要太皇太後活著,她便繼續近身侍奉,自己那一大家子,也都還有奔頭。
打定這主意之後,主仆兩人又是暗地裏商討一番,等明個兒太皇太後就召恭親王入宮,怎麽著,都得給自己安排一條穩妥的後路的。
大抵是因為終於找到了還有鄭漣可以為她所用,這晚,太皇太後睡得很安穩。可也正因為□□穩了,翌日一大早,等她醒來時,竟然感覺有些恍惚。
“主子,您這是怎麽了?”
太皇太後也有些說不清,自己怎麽會隱隱有些心慌意亂。
桂嬤嬤也沒有多想,親自侍奉自家主子梳妝打扮之後,就往外院去了。
沒想到,等她再次回來時候,屋子裏靜悄悄的,那種靜寂,幾乎說的上是滲人。
見太皇太後靠在大引枕上,似是有睡著了,桂嬤嬤輕輕歎了口氣,自打太皇太後親自封了那位為攝政王,太皇太後當真是一日比一日見老了。果然,對於這後宮的女人來說,權勢才是最好的東西。
暗暗感歎半晌,她遣退了屋裏侍奉的宮女。就這麽過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想到一會兒太皇太後還和老恭親王有要事相商,桂嬤嬤輕輕走上前,低喚道:“主子……主子……”
再沒比現在更駭人的時候,桂嬤嬤直接一個踉蹌,就倒在了地上。
她強壓著心中的懼怕,手指顫顫伸向了太皇太後的鼻尖……
這日晚些時候,宮裏就傳出了太皇天後殯天的消息。
坊間,自然是有不少流言蜚語。隻是,鄭氏到底是怎麽死的,又有什麽關係呢?這天下,早就該易主了。
鎮北王府
許姝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她毫不懷疑,鄭氏會有這樣的結局。
新帝登基,哪有她的容身之地?
至於宮裏那些個兒太妃,大抵也差不多的結局,最好,不過是往庵堂去青燈常伴罷了。
饒是如此,許姝也沒想到,宮裏那位蕙太妃,想見她一麵。
說到底,她是許家二房出嫁的姑奶奶。既然她想最後續續這姐妹之情,她便給她這個臉麵。
內廷
天還未亮,許蕙便醒了。
聞著帷帳裏的動靜,碧珠忙拿了浸過的帕子過來。
“娘娘,您想吃些什麽,奴婢這就差膳房的人去做。”
誰知,許蕙卻是心頭瞬間百感交集。太皇太後殯天,宮裏原本就凝滯的氣氛變得更是壓抑了。想她費盡心機入宮,就想著有朝一日能榮寵無限。為著這個,她真的舍棄了太多,太多。
這幾日,內廷總是聽到不少哭聲。不用想,定是和她一般被困在宮裏的太妃們。確實是,這個時候不哭,以後,怕是更沒哭的機會了。
可她,是真的怕死。
怕極了。
曾經,她以為,求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可是,這幾日,她試過無數次,卻在最後一秒,退縮了。
若能求生,誰想求死。
神情恍惚間,卻見碧珠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哽咽道:“主子,奴婢說句僭越的話,您就求求郡主吧。而今,也隻有郡主能救您了。”
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碧珠隻覺臉上一陣火辣。
“賤婢,你怕死了是不是?”隻見許蕙兩眼紅紅,狠狠的瞪著她。
碧珠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心中一陣驚懼:“主子,奴婢又豈非怕死之人。奴婢這條命都是主子給的。隻是,主子金貴之身,又豈能和奴婢一樣,不值得的。”
說話間,她已經是滿目淚痕:“主子這麽年輕,您就真的舍得世間這一切?您是知道的,隻要新帝登基,清溪郡主便是未來的中宮皇後。而您,是許家二房的姑奶奶。即便之前有諸多不是。隻要能留的一線生機,不怕沒有別的可能。史書上有多少人巾幗不讓須眉,您是未來皇後的妹妹,就憑著這個,若是能求得郡主的恩旨,總會有出路的。”
這番話梗在碧珠肚子裏已有多日了。俗話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主子這次確實是輸的很慘。可是,不還有許家這個姑奶奶的身份嗎?
別人可能會是死路一條,可主子不該是這樣。
“中宮皇後?中宮皇後?”突地,許蕙像是失心瘋的笑了起來,“好一個中宮皇後!”
好在這樣的瘋癲之後,許蕙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等到許姝見到她時,隻見她一身素衣,麵上看著倒也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意思。
“你們都退下吧。”許姝緩緩開口道。
沒一會兒,屋裏的人都退了出去。
似是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很是靜默了一會兒,許姝才見麵前的人緩緩跪了下來。
隻是那一跪,終歸還是有幾分不甘。
許姝噗嗤一笑,“你知道的,你無需跪我。”
聞言,許蕙身子猛的一瑟縮,眼眸深處閃過幾分懼怕。
又一陣靜默之後,隻聽她哽咽道:“求四姐,給妹妹一條活路。”
雖早已知道她今日的心思,可真正聽到她求自己饒她一命,許姝還是頗有些感慨。
這世間,她再沒見過比她氣性更高的女子。
她忍不住低笑出聲:“這話又從何說起?王爺對後宮這些個兒太妃自有安排,妹妹莫要自己嚇唬自己,沒誰真的要你們的命的。”
許蕙看著她:“太皇太後殯天,你覺得攝政王會給我們多少時間?攝政王入京才幾日的功夫,太皇太後就暴病而亡,四姐敢說,不是攝政王動的手?”
許姝似笑非笑:“成王敗寇,五妹,這宮中如今是人人自危,許也隻有五妹,敢如此口無遮攔呢。”
見她身子猛地一瑟縮,許姝又是一聲輕笑:“你想讓我念著姐妹之情給你一條生路。可以,我可以給你。隻要你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許蕙一陣心慌,急急道:“四姐姐,我和翊哥兒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就隻我這麽一個親姐姐啊。”
下一瞬,許姝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壓迫的目光下,隻聽她滿是嘲諷道:“多謝你還記得。”
說著,她話鋒一轉,意有所指道:“那你可還記得,孟姨娘是怎麽去的?還有老夫人又是怎麽去的?”
說完,不待她回答,許姝猛的就給了她一記耳光,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許蕙緊捂著臉,滿是狼狽,想到之前的種種,她連指尖也忍不住的顫抖起來。
沒錯,這些是她做的。可,這也是逼不得已啊。
許姝看也不屑於看她一眼,“說啊,你還有什麽話要說。我便是肯輕饒了你,可礙著翊哥兒,我也絕對不能留你。翊哥兒如今替王爺鎮守西、北,日後,掙足了軍、功,會是下一個西北王。我豈能讓他因為你這個心思歹、毒的親姐姐,遭受外麵那些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