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大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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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國公府

    鶴安堂這幾日是愈發的靜寂了, 眼瞅著新帝就要登基, 殷家雖也有從龍之功, 可對高寧大長公主殿下來說, 還是有說不出的沉重。

    昨晚, 她又夢到了父皇和母妃。她年事已高,這些年, 雖也有類似的夢, 卻沒有哪一次,如這次這般清晰。

    殷大夫人蘇氏見狀,哪裏又能坐得住。思來想去,還是叫了女兒菡姐兒過來。

    近日來,京城多少世家大族一夜傾覆,好在恭親王府全身而退,隻是蘇氏心裏也清楚, 恭親王府怕是也隻能保住這表麵的繁華了。

    “菡兒,你祖母這樣子,娘親琢磨著,是否該給姝兒傳個信兒。殿下性子倨傲, 這所有的苦,可都往肚子裏吞了。這若真有個什麽不好,姝兒免不得怪罪我這個當舅母的。”

    蘇氏這麽說, 也不是沒有緣由的。這之前,殿下縱是再怎麽寵著姝兒,姝兒在她麵前, 也是晚輩。而今,卻是君臣之別了。

    而且,蘇氏心裏也清楚,若沒有姝兒從中周旋,殷家,怕遲早會遭難。史書中,這樣的例子也屢見不鮮。所以,蘇氏絕不可在這事上走錯一步。

    聞言,殷錦菡默了默,她是母親的嫡長女,自然知道母親在憂心什麽。她更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麽棘手。如今,宮裏的奴才已經稱姝兒一聲皇後娘娘了。所以,姝兒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朝臣和宗親貴族的眼中,更在新帝眼底。這個時候,姝兒往定國公府來,就怕惹了新帝猜忌。

    正在這猶豫不定間,卻聽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卻是二門的守門婆子滿臉喜氣的來傳話,“夫人,娘娘回來看老夫人了。”

    蘇氏心裏猛地一咯噔,想來姝兒定是念著殿下,可這感慨之餘,她又多少覺得姝兒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怕是會招來非議。

    可這人都來了,姝丫頭執拗的性子,她又豈能勸回去。

    強壓下心中得慌亂,蘇氏母女忙上前相迎。

    畢竟自小就住在府邸,雖如今有了君臣之別,許姝也知,這個時候回府,難免招致非議。可她心裏急得慌,尤其想到離登基之日愈發近,她如何能不憂心。

    何況,京城慣是迎高踩低之人,明裏暗裏的,不定多少人會對殷家避之不及。她可不能讓任何人這個時候給外祖母心裏添堵。

    “舅母,可叫人傳了太醫過來?”

    蘇氏看看她,暗暗歎息一聲:“常太醫倒是來過,說是殿下憂思過甚。舅母琢磨著,合適的時候隨殿下往西寧行宮去住,離開了這京城,殿下心裏多少會想開些。”

    想到姝兒和殿下祖孫情深,蘇氏這個時候再無藏著掖著的。外頭那些世家大族,當初追隨前朝皇帝打天下,尚有落得家破人亡,爵位不再的局麵。而對殿下來說,又如何能釋懷。

    屋裏,高寧大長公主殿下聽聞自個兒寶貝外孫女來了,難得的有了些精神勁兒。

    “你呀,自幼什麽事情都由著你的性子,今個兒往府邸來,外頭不知又有多少流言蜚語呢。”

    “外祖母,姝兒不是想您了嗎?”許姝笑著偎依在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懷裏,如小時候一般,滿是撒嬌的味道。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暗暗歎息一聲,寵溺的摸摸她的頭:“外祖母是真的老了,轉眼的功夫,我的姝兒,竟長這麽大了。”

    作為前朝公主,高寧大長公主殿下也曾在史書上看過破宮的場景,她雖知大曜早就失了民心,可這心裏,還是有道難以過去的坎兒。

    朝臣們能夠全身而退的,皆是求生之人。她,其實也一樣。她又如何能看著殷家滿門因為自己的固執而遭難。

    隻這紫禁城,再不是往日的紫禁城了。

    “外祖母,您若是願意,姝兒覺得西寧行宮倒是個不錯的地方。離京城也不算遠。”

    聞言,隻聽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噗嗤一笑,“姝兒,你務虛擔心外祖母。紫禁城雖不是往日的紫禁城,可外祖母,又如何離得開。你如今是中宮娘娘,外祖母這一走,難保沒人上折子,抓著此事不放。”

    許姝突然有些哽咽:“外祖母,王爺待我之心,不會連這點都容不得。朝中確實不免奸猾鑽、營之人,可隻要有我在,絕不容許他們無事生非。”

    高寧大長公主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對於姝兒的性子,她也不知是福是禍。但凡坐在那個位子的人,眼中又豈能丁點兒沙子都容不得。而今,後宮唯她一個,可日後呢?她更知道,姝兒向往的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後宮真的有了妃嬪,她怕絕不屑於去爭什麽的。若真到了那一日,就怕他們夫妻失和。

    雖當初鎮北王立過誓,可京城的天都變了,誓言二字,又有多大的分量。

    想及此,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心頭仿佛壓了一塊石頭般。可她又如何舍得她的寶貝姝兒做小伏低。縱是夫妻,又是君臣,這何其艱難。

    見外祖母目光凝重的盯著自己,許姝自然明白外祖母在擔心什麽,她緊緊抓著外祖母的手,笑道:“外祖母,姝兒無意效仿曆史上的賢後,也不在乎死後世人說什麽。所以,姝兒不僅要讓王爺點頭許外祖母往西寧行宮去住,還會親自著工部的人修繕西寧行宮。”

    “姝兒絕不允許任何人給外祖母委屈受。”

    高寧大長公主當然知道這不是孩子氣的話,知道姝兒主意已定,也隻能輕輕點了點頭。

    如今,姝兒才將要入主中宮,還未誕下子嗣,她又怎麽能安心,她要看著姝兒喜降麟兒,看著她坐穩皇後這個位子,絕無任何人威脅到她。

    新帝登基,前朝那些太妃們,也都被挪到了外頭的庵堂。整個後宮,便是許氏的天下了。

    可這後宮,也不可能獨皇後一人,有些不怕事的臣子便寫折子提議開春之後進行第一次選秀,後宮充盈,才能綿延子嗣。

    這些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琥珀香凝耳中,兩人不由有些著急:“娘娘,這些臣子真是晦氣的很,皇上和您琴瑟和鳴,這些人明擺著就是故意給您添堵。”

    礙著明個兒就是登基之日,依著內務府的安排,許姝那日從定國公府離開後,就直接入了宮。

    而身邊的宮人們,也都改了口。

    琥珀和香凝畢竟自幼就貼身侍奉娘娘,心裏當然是想著,沒人擾了娘娘的清閑。

    可看娘娘的態度,卻像是沒事兒人一般。

    還要說些什麽,卻聽門外傳來太監纖細的唱和聲,隨即,宮女內侍跪倒一地。

    “都退下吧!”

    見許姝懶懶的靠在大迎枕上,頭發微濕,明顯是剛沐浴過,傅祁鈺寵溺的上前掐掐她的臉頰:“這幾日,尚衣局那邊,怕也把你折騰壞了吧。”

    許姝笑笑,和他十指相握,“左右不過是試試衣服,我便是再偷懶,也總不好躲的。”

    聞言,傅祁鈺笑著把她摟在懷裏:“從明個兒開始,整個大胤都知道,你是我的。”

    沉默幾秒,他又道:“外祖母往西寧行宮一事,我已準了。日後再不許你為這事兒憂神。”

    雖早已知道他不會讓自己失望,可她提都沒提,他就已知曉她的心意,這樣的他,她如何能不交付深情。

    “姝兒,明年,你就要及笄了,到時候,就讓高寧大長公主殿下來主持你的及笄禮,如何?”

    看他滿眼笑意,許姝哽咽的偎依在他懷裏,他待她的心思,她再不可能不懂。

    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失控,瞧著眼前的人兒明眸皓齒,沐浴過後的芳香,傅祁鈺再自控力了得,也耐不住她的主動撩、撥。

    “姝兒,我答應過大長公主殿下,一切等及笄禮之後的……”

    許姝調皮的在他頸側輕輕一咬。

    這一刻,所有的意誌力瞬間坍塌,傅祁鈺再顧不得其他。

    屋裏濃情蜜意,守在屋外的香凝和琥珀,雖有些驚訝,卻又覺得,皇上和娘娘,早點圓、房,也未嚐不好。

    若自家娘娘能早日誕下皇子,日後,即便後宮入了新人,斷然也威脅不到娘娘的位置的。

    畢竟明個兒就是登基大典,許姝又是初經人事,傅祁鈺再是貪戀,也不敢太過折騰。

    可即便再收斂,當一切都歸為平靜時,已是三更了。

    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傅薑氏母女雖說在歸鄉的路上,卻早已留了話,若宮裏有什麽恩旨,需快馬加鞭的把消息傳來。隻這足足幾日的功夫,數道恩旨,琢磨著怎麽也該輪到自家閨女了,沒想到,卻是等來了皇上無意設六宮,後宮皇後獨尊的消息。

    傅薑氏差點兒沒暈厥過去,“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傅瑤也是急紅了眼:“娘,二哥瘋了不成?不,許氏這賤、人定是給二哥下了迷、魂香,否則,二哥怎麽會這麽拎不清?”

    她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被傅薑氏捂了嘴:“瑤兒,小心隔牆有耳。依著許氏如今這威望,你長公主封號的事宜,也隻能再等等了。你放心,娘定會時常往宮裏遞請安折子,皇上就你這麽一個妹妹,總會鬆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