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邯鄲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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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勒在幽州僅僅呆了幾天,他就準備回師襄國,倒不是說他已經把幽州整理好了,幽州還有不少的勢力不聽自己的話,比如說段氏鮮卑跟他同床異夢,再比如說王浚任命的幾位太守如邵續等。但是因為當時的拓跋鮮卑實力強橫,況且跟自己很不對付,就像是懸在自己頭上的達摩克裏斯之劍一樣,他不敢繼續久留,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就任命燕國人劉翰暫管幽州,這個劉翰也不是石勒的嫡係,一直都是王浚的人,後來才投靠了自己。石勒害怕貿然任命一個外人,引發幽州變動,所以也隻能咬著牙認了。

    就在這個時候,石勒收到了快馬加鞭的襄國急報,石勒大驚失色,因此他立刻準備率領部隊離開幽州,他的家人和大部分的家底可都在襄國呢。石勒命令大將孔萇率領三萬大軍先行一步,而自己又待了幾天,匆匆任命了幽州個郡縣的長官,就準備回師。

    這個時候,張彤運輸的第一波物資和人口已經到達了上黨郡,上黨郡丞莫含親自帶人安排,楚雲圍困住了襄國,而魏郡的石虎也沒有露出獠牙,因此一片順利。

    魯忠的騎三旅經過了長途奔襲,終於來到了邯鄲城外。

    “校尉,我們到了,邯鄲不愧是富冠海內,天下名都,這雄偉的城牆就不是一般城池所有的。”在最前麵帶路的騎三旅副旅長左頌策馬跑到了魯忠麵前笑著說道。魯忠看著城頭上的燈籠,暗暗鬆了口氣,他們約定在城門口掛上三紅三白的燈籠,而且北門不關,並州軍自行進入,直到現在魯忠才放下心來,一切都很順利。

    “進城。”魯忠也笑著說道。

    “旅長,要不然我先進去?探探路?”副旅長左頌開口說道,他倒不是覺得可能出現了問題,而是鐵血軍軍規一支隊伍在行進過程中,正副旅長必須不聚在一起,以免被一網打盡,而副旅長本來就在前麵帶隊,因此魯忠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就點了點頭。

    副旅長跑回了隊伍的最前麵,他大手一揮騎三旅就長蛇一樣的進了邯鄲城,這個叫做左頌的副旅長,是當年楚雲還在太行山的時候招收的流民,他這些年積功升為了副旅長,別看副旅長隻相當於後世的參謀長看著沒什麽實權,但是他們是鐵血軍精心培養的後備幹部,一旦擴軍,他們可就是旅長的最佳人選。

    左頌此人幼年家境富裕雖然不是世家子弟,但是也是出身地主家庭,從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算是鐵血軍少有的儒將,而且他祖傳武藝,刀法不錯,很得楚雲看重。

    左頌一馬當先進了邯鄲城,他原本設想他們作為朝廷的軍隊,肯定會受到熱烈的歡迎,但是他進入之後,竟然沒有發現裏麵的任何一個活人。左頌越想越不對,剛才去四周探查的幾個士卒也沒回來報告,但是這個時候,騎三旅的大軍已經將近進入一半了。

    “聽我命令,全軍停下。”左頌終於發現事情不對。

    “將軍,他們好像是發現了。”而僅僅在距離左頌隻有二百米的城樓之上,一個身穿鎧甲的年輕男子端著一杯酒看著城門下的鐵血軍。他的臉色鄭重,像是遇到了大敵一樣,底下的軍隊看起來令行禁止,上千人竟然如同一人,不吵不亂,這是並州軍?如果真是並州軍,劉琨為什麽能被匈奴人打的如同喪家之狗?

    此人正是早就占據了邯鄲城的石虎,他一直沒說話,他周圍的幾個將領也不敢多說,石佛的人頭血跡還未幹,他們對這個首領的侄子懼怕的很。

    “全軍撤退,先撤出去。”左頌當機立斷的說道,但是事情已經晚了。

    “關閉城門,甕中捉鱉。”石勒一把把手裏的酒杯扔掉,眾人得令,立刻四散而出,隨著一聲巨響城門上的斷龍石竟然直接緩緩的下降,數十位鐵血軍將士大驚失色,他們紛紛跑過來,試圖舉起斷龍石,鐵血軍的悍勇這一危急時刻毫無保留的展現了出來。但是人力終有不及,數十人用出了全力也沒有抵擋住緩緩下降的斷龍石,幾十個人幾乎全被碾壓在了斷龍石下。

    “不要著急,全部靠過來。”左頌知道他們中了埋伏,但是他並不慌亂,他大聲的指揮著進來的幾百騎兵靠近自己,他就不相信邯鄲城這麽大,四個城門他們會跑不出去。

    城外的魯忠吃了一驚,隨著前麵的兵卒來報告,他快馬來到了北城門,他發現城門竟然被徹底封死了。

    “蘇法(邯鄲縣令),我草你先人,傳我命令,你們去邯鄲城其餘的三個城門查勘,哪個城門未關,速速稟告與我。另外派人去我們身後通知步五旅旅長趙虎,告訴他我們遇到了埋伏,讓他們自行斟酌,最好立刻撤退。”魯忠立刻安排了起來,他對步五旅沒有命令的權力,因此隻能含蓄的告訴趙虎,希望他們撤退,這個時候邯鄲城裏麵的廝殺聲已經響了起來。

    左頌帶著進入城內的鐵血軍扛著無數的箭矢探索著逃命的道路,但是他們低估了石虎的安排,他們的北麵城門被斷龍石關閉,而其他幾個方向的道路,竟然不是有他們過不去的陷坑,就是被雜物阻斷了,他們除了放棄馬匹從屋頂逃走之外,他們沒有任何一條路。但是讓這群騎兵放棄馬匹,是他們很難割舍的。

    左頌有心跟敵人拚命,但是他們現在除了寥寥的敵人,其餘的敵人他們還沒見到,對方連個公平一戰的機會都不給他們,左頌心裏產生了一絲絕望。

    “棄馬,咱們從屋頂走。”左頌聲音顫抖的說道,作為一個騎兵,丟了他們的夥伴馬,就代表他們為了活命拋棄了引以為豪的榮耀。鐵血軍的士卒都不願意,但是漫天的箭矢,他們的人已經死傷了二百多人,在這麽下去,他們會被毫無意義的殺死。

    “鐵血軍軍規第一條抗命者死,全部聽令。”左頌摸了一下跟了自己兩年的黃驃馬,他的雙眼飽含著淚水,黃驃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傷心,它用自己的腦袋不斷地撞著左頌的胸膛,試圖讓主人好受一些。

    “老兄弟,對不起了。”左頌閉著眼,手裏的長刀全力的砍了出去,正中黃驃馬的脖子,黃驃馬的脖子幾乎被左頌砍斷,左頌眼裏的淚水終於滴了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黃驃馬的大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的主人,它被自己主人殺死,眼睛裏麵也沒有仇恨,隻有疑惑,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裏惹得主人生氣了,慢慢的它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

    “全部殺馬,從房頂走。”左頌一把擦幹了眼淚,手裏的刀磕飛了幾個箭矢,然後一馬當先的上了房頂。其餘的鐵血軍將士看到這一幕,紛紛下手,幾百匹戰馬的哀鳴壓過了戰場上的所有聲音。

    石虎站在城門的高處看到這一幕,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是他周圍的人卻都心有所感,畢竟他們都是騎兵,他們知道把自己的坐騎殺死,對一個騎兵多麽殘忍,他們都對鐵血軍充滿了淡淡的敬佩和懼意,這種感覺可能他們自己都沒發現,對自己狠的人,對別人更狠。

    “真是一支可怕的軍隊,難道這就是並州軍?”一個副將忍不住的說道,他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也讓石虎看向了他。

    副將看著石虎看向自己,心裏一片冰冷,自己說錯話了?誰知道石虎隻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隻可怕的軍隊。”副將聽到石虎都認可,他心裏大鬆了一口氣,剛要說些什麽,石虎就突然出手了,他雙手如同閃電的探出,如同兩個鐵閘一樣的抓住了副將的腦袋,然後哢吧一聲,石虎竟然把副將的脖子掰斷了,副將的腦袋耷拉了下來,這一幕嚇壞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哼,滅自己威風漲他人誌氣就是這個下場,可怕的軍隊?哈哈哈,隻有我羯族戰士才是最可怕的,你們都去準備,他們都按著咱們的計劃一步步走向了死亡,現在是我們收網的時候了。我倒要看看是他們可怕還是我們可怕。”石虎哈哈大笑下了城樓,等石虎離開,他們才僵硬的站了起來。

    左頌帶著僅剩的六百來人從屋頂爬過了埋伏圈,射向他們的箭矢變得稀稀拉拉,他們就知道他們暫時安全了。進城的九百人,死了三分之一了,那些重傷員,左頌也不得不全部拋棄。他們麵色難看的集中到了一起,左頌略微數了下人數,就下達了命令,他們不能再分開了,隻能一起逃走。因為他們是北門遇到了埋伏,因此左頌下令全部朝南走,他不相信四個城門全部被堵住了,因此反向思維,他們從最遠的南門逃走,這說不準可行。

    在城外的魯忠也想著辦法進城接應左頌等人,要知道騎三旅隻有二千餘人,而進城的幾乎達到了一半,如果都損失在了邯鄲,那麽騎三旅的建製都可能被打殘。但是邯鄲城城高數米,他們都是騎兵實在是沒有辦法,四門全部緊閉,魯忠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城內的兄弟被殺。他現在知道邯鄲城就是一個陷阱,不過他還保存著唯一的一點希望,希望城內的兄弟們殺出來。

    左頌帶著幾百個弟兄,不斷的朝著南邊行進,一路上他們在邯鄲城幾乎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邯鄲城就像是一個空城一樣。他們隻能憑借感覺朝前走,他們第一次覺得城大了是這麽可惡,一行人已經走了半個多時辰,竟然還沒走到南門。

    就在他們轉了一個彎,來到了邯鄲城南北的主路的時候,每個人都深色嚴重起來,左頌推開前麵的士卒,臉色也凝重了起來,他們前後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騎兵,這些人穿著鎧甲舉著彎刀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左頌知道這都是敵人計劃好的,他們這就是要消耗他們的體力,而現在敵人到了收獲的季節,左頌臉色猙獰了起來:“兄弟們,咱們是鐵血軍,咱們入伍的誓言是什麽?”

    “殺盡胡虜,再造山河。”鐵血軍的這句口號曾經讓鐵血軍內部的胡人都很抗拒,但是楚雲卻認為隻要他們加入鐵血軍,說漢話、穿漢服、敬畏祖宗、認同漢人文化,那麽他們都是漢人,所以經過幾年的融合,不管是雜胡甚至是鐵血軍中的匈奴人,都自認為是漢人,因此當所有人喊出這句口號的時候,每個人都拚盡全力。他們也都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他們死亡的時刻,但是他們都不怕,他們的家人都會被都督妥善照顧,他們中的胡人甚至希望通過自己的死亡,換取漢人的真正接受,他們的家人都會說烈士家屬,成為跟漢人一樣的一等子民。

    “殺。”左頌沒有廢話,隨著左頌的聲音,鐵血軍的幾百人義無反顧的朝著對麵的騎兵殺了過去,羯族騎兵也全都舉起了刀,朝著鐵血軍殺了過去,在狹窄的道路上,步兵麵對騎兵直接就是一場屠殺,鐵血軍最前麵的將士用身軀阻擋了騎兵的洪流,後麵的士兵趁著敵人騎兵減緩下來,他們迅速的殺了過去。

    在這個地形之下,騎兵想要鑿傳步兵也很難,這就給了鐵血軍機會,鐵血軍在左頌的帶領下,一邊砍著馬腿,一邊試圖把敵人從馬上拽下來,一時間竟然打的難舍難分。

    “廢物,都是廢物。”石虎在遠處看著自己手下竟然一時間拿不下敵人,他的臉色鐵青,本來他認為鐵血軍跟其他的漢軍一樣被自己設計,肯定全無戰心,甚至都會跪地投降。這也是為什麽他隻出動了五百人的原因,但是現在看來他輕敵了。

    “全軍出動,半個時辰之內,給我全殲對手,否則你們這些將校都得死,把那個穿著鎖子甲的人給我活捉。”石虎大怒的說道,左頌在他的眼前揮舞著自己的長刀所向披靡,他的刀法是祖傳的,但是被楚雲親自改了一些,更適合於戰場,他已經殺死了二三十人,如同猛虎一樣的氣勢和耀眼的戰績,讓他鶴立雞群,石虎一眼就看上了他。

    石虎這個人嫉賢妒能,在他的軍中隻要武藝超過他的人都會被他以各種手段殺死(史實),當然隨著石虎越來越厲害,超過他的人幾乎絕跡了,石虎被稱為石勒手下第一武將這也沒什麽爭議。不過石虎還是保留了以前的愛好,看到一個傑出的武將,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毀滅,左頌今天的表現讓石虎升起了這種變態的欲望。

    羯族人雖然不能發揮出全部的騎兵實力,但是他們身材高大耐力超人也慢慢的表現了出來,鐵血軍憑著一股氣勢跟他們持平的戰鬥力慢慢的被磨平,而且隨著石虎的命令,剩餘的羯族騎兵這股生力軍的加入,讓鐵血軍慢慢的陷入了被動。

    左頌也到了極限,當他一刀砍死眼前的一個羯族士兵之後,他被另一個羯族士兵砍在了胳膊上,他的刀再也拿不住,然後他的腦袋就被一個鐵錘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了。當他就要被其他士兵補上一下的時候,一個穿著華麗盔甲的人走了過來。

    “這是將軍下令活捉的人,帶他走。”左頌就被幾個人架了起來,其餘的鐵血軍想要衝過來救左頌,但是被層層的羯族士兵攔住了。

    大半個時辰後,邯鄲城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安靜,六百多鐵血軍全部被殺死,而他們也造成了羯族人三四百的傷亡,活著的所有羯族騎兵都圍著戰場默然無語,很多人默默地摘下了頭上的頭盔,他們雖然都是敵人,但是卻覺得對方值得尊敬。

    在城外焦急等待的魯忠怎麽會聽不到城內的廝殺,他整個人都陷入了自責之中,楚雲曾經告訴過他們,進入一個城池之前,必須先檢查城門,並且派斥候打探清楚城內的狀況,但是他竟然沒想起都督的囑咐,沒有認真派人仔細檢查,以至於近半的兄弟陷入了絕境,想想自己連續犯錯,他的臉色慘白了起來。

    “旅長,南邊來了大股的騎兵,起碼幾千人。”斥候突然來報,魯忠臉色更加難看。

    “全軍撤退。”魯男緊緊咬著嘴唇,血都要出來了,顯然這個命令不是那麽好下的。

    就在騎三旅遇到第二次重大挫折的時候,中路的郭勇卻勢不可擋,一直攻破了巨鹿郡的南和縣才停了下來,一路上因為監察司的工作,他們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要不是張彤連發命令,讓他停止進攻,說不準就能讓他創作一個奇跡。

    而在襄國的楚雲,也要麵對他進入翼州第一場惡戰了,襄國城出動了五千騎兵由大將桃豹和郭權帶領,浩浩蕩蕩的殺出了城外,楚雲直接退兵十幾裏,等待著敵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