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破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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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亂我軍心者,死!老子的軍隊是最強的,竟然敢質疑我,瞪著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怎麽擊敗漢人的。”石虎看著死不瞑目的副將說道,看到這一幕,很多想要勸諫的人全都默默地閉上了嘴。這個副將可是石勒親自安排進來來的,身份相當於欽差大臣,是石勒的耳目,石虎竟然說殺就殺,其他的人誰還敢炸刺,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石虎卻很滿意,他不認為自己殺了個副將有什麽麻煩,他再怎麽說也是石勒的侄子,頂多挨幾句罵,隻要自己能夠不斷地為叔叔取得勝利,這都是小問題,擊敗肆虐翼州的並州軍,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殺。”石虎大聲喊道,魏郡軍再次衝鋒,誰也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援軍”調轉馬頭離開了戰場,而他們去的方向是邯鄲。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沒看到,但是他們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石虎這麽不按常理出牌,萬一他們前去報告被殺了怎麽辦?

    在最前端的石虎注意力都放在鐵血軍身上了,也沒有發現這一變故,剛才跟楚雲就交手了一招,但是他發現楚雲的實力竟然不遜色於他,這讓石虎有些接受不了,他可是天才,是石勒軍第一高手,他怎麽會打不過一個無名之輩,在他心裏整個並州除了劉琨都是無名之輩。

    石虎雖然境界很高,但是楚雲其實沒放在心上,石虎的招式都是平常打架鬥狠中總結出來的,根本就不成體係。從他的武器就能看出,熟鐵棍這種武器並沒有多少殺傷力,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使棍是最簡單,就是最簡單的棍法石虎都不會,戰鬥力可想而知。熟鐵棍作為重兵器重量太輕,而且沒有直接殺傷力,是靠撞擊力對敵,而撞擊力在戰場上顯然不如用刀砍、用槍捅直接,倒是街上小混混打架經常用,因此別看石虎混的人模狗樣的,其實他還是沒有脫離街頭打架的思維。

    石虎的目標就是穿著光明鎧的楚雲,楚雲的目標也當然是擒賊擒王,兩個人糾纏到了一起,他們身後的騎兵當是圍著自己最高的長官,雙方人馬糾纏在了一起,打成了一鍋大雜燴。

    楚雲的長槊磅礴大氣,石虎的招式刁鑽狠辣,一交手石虎憑借自己的悍勇和內力的強勁,略微壓製了楚雲,但是楚雲卻不急不緩,慢慢的消耗著石虎的耐心。跟石虎和楚雲的對方正好相反,鐵血軍完全壓製了魏郡騎兵,特別是參加了襄國城血戰的一千五百人,他們起到了一錘定音的功效,魏郡的騎兵不斷地被擊殺,而鐵血軍的損失小得多,這也是楚雲不著急的原因。

    而看到這一幕,石虎氣得哇哇大叫,他的招式更加凶狠,但是麵對楚雲滴水不漏的防禦卻毫無辦法。

    另一邊的邯鄲城內,今天已經是邯鄲城封城的第二十三天了,邯鄲城被石虎軍屠殺了一多半,但是還剩下一萬餘人,邯鄲城可是中原名城,人口眾多,卻幾乎被石虎殺光,這不得不說是漢人的悲哀。

    剩餘的一萬餘人每天不敢離開家門,因為石虎下令,不準任何人出門,他們隻要被看到就是死亡,但是尋常的百姓家中有多少存糧?他們隻能在家中等死。二十多天的時間早就把能吃的消耗殆盡,如果隨便打開邯鄲城的任何一個院子,不是空無一人,就是隻剩下幾個骨瘦如柴,仿佛惡鬼的饑民。

    邯鄲城的大家族不是被石虎屠殺殆盡,就是早早遷移到了南方,而唯一剩下的一個大家族院中,四十幾個男女老弱正熬著一鍋樹皮,雖然隻是樹皮,但是四十幾個人卻緊緊的盯著大鍋,仿佛是在看人間美味一樣,隻有一個老者跪坐在最前麵,雙目無神的盯著地麵。

    看得出來這個老者也是瘦小幹枯,顯然餓到了極致,但是他的坐姿卻依舊是最標準的跪坐,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他身邊的青年們也都安靜的跪坐在老者身後,即使眼睛餓的發出幽光,但是也是一絲不苟。顯然這是一個家教極嚴的世家,俗話說三代才能培養出貴族氣質,但是他們這種快要餓死了,都保持著世家子弟尊嚴的家族才是最正統的貴族。

    他們這一家人姓馬,是從鹹陽遷移到邯鄲的,隻有區區百年而已,因此他們在邯鄲城中的地位並不高。而且他們非常的低調,低調幾乎可以比肩楚雲原來的家族楚家,要不是有心人,還真的不知道邯鄲還有一個姓馬的家族。

    但是實際算起來,他們比起邯鄲任何一個家族的傳承時間都要久遠,而且他們才是邯鄲城土生土長的家庭。他們的祖先估計所有人都會認識,正是“紙上談兵”讓四十萬趙軍灰飛煙滅的趙括,當年邯鄲城是趙國的都城,被攻破之後趙國所有的貴族都被秦國遷移到了鹹陽,因為他們認為趙括是滅亡故國的罪魁禍首,所以他們的後人改性為了馬,趙括的父親趙奢曾經被封為馬服君,當然他們也是後世馬姓的先祖。

    秦國滅亡之後,馬姓家族散落到了各地,但是很可惜他們都自認為是趙國的罪人,對故國的愧疚,讓他們沒有返回邯鄲。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各地戰亂不休,馬姓家族受到了衝擊,馬騰和馬超就是趙奢的後人,他們跟當時占據鹹陽的曹魏為敵,為了免受波及以及就近祭祀祖宗,因為趙奢就埋在邯鄲城外的紫金山,一支馬姓家族的族長就返回了故地。

    他們低調的為人處世,家族不允許出仕為官,他們在邯鄲慢慢的發展起來,可惜晉末再次天下大亂,他們再次受到了衝擊,不過馬姓族長固執的留守祖地,也成為了唯一一隻邯鄲城的漢人大家。

    但是讓老族長痛心的是,看樣子他的決定是錯誤的,馬家這一支很可能因為自己的決定滅亡了,因此他才會如此消沉。

    “父親,該進餐了。”老族長的長子端著一個碗走了過來,碗裏除了幾塊樹皮就是清可見底的湯水了,裏麵沒有半點的其他東西。看著自己的長子馬良老族長眼裏的淚水流了下來。

    “良兒,是為父害了你,咱們馬家曆磨難,我為了一己之私不準你們入仕為官,讓你們陪我陷入絕境,是為父的錯啊,我悔不當初,當初王處仲(琅琊王家王敦)想要征辟你為幕僚,為父不答應,害你失去了機會,良兒為父害了你啊。”隨著老族長的哭泣,他身後的子孫也都哭了起來。

    但是馬良卻臉色不變:“父親,咱們老祖製定的規矩,不允許咱們這一支出仕,您隻不過是遵循祖製,哪裏是您的錯。再說王處仲此人我看他不是善終之貌,就算是沒有祖製,我也不會輔佐他的,其人野心勃勃卻不得其時,必定死無全屍。父親咱們家曆代行善,祖先會保佑我們的,父親不要多想,父親還是進食吧。”馬良溫聲說道,慢慢的把他的父親勸說的喝下了樹皮湯。其餘的人看到老族長吃完,才紛紛端起了碗。

    “老夫現在決定傳長子馬良為馬家族長,另外我廢除馬家子孫不能出仕的祖製,良兒馬家就要靠你了。”任憑馬良再怎麽勸說,老族長就是不收回成命,老族長顫顫巍巍的回到了屋子,沒有一個時辰就溘然長逝了。

    因為在這種環境下,馬家也沒法操辦,隻能把老族長裝到了早就製定好的棺槨中,草草了事。新家主馬良在自己屋子中待了一天一夜,他知道父親的意思,但是父親身為馬服君趙奢的後人,他不能直接開口,而是委婉的告訴了自己,他想讓自己出仕為官,保存他們這一支的血脈。但是現在邯鄲城是胡人占據,他父親的意思就是讓自己去投靠胡人,但是他的父親顯然難以啟齒,而是以他自己的死哀求自己,馬良是個聰明人怎麽會不理解。但是他們都是對抗胡人聞名於世的趙奢子孫,讓他去投靠胡人,比殺了他都難受,但是馬良卻毫無辦法。馬良不知道原本曆史上他們家族並沒有受到這些磨難,馬良也並沒有出仕為官,倒是他的子孫在鮮卑族建立的大魏當官了,這一切變故都是鐵血軍的蝴蝶效應,但是馬良再聰明也不可能想到。

    “父親啊,您為什麽要讓兒子成為馬家罪人?您倒是走了,但是兒子怎麽辦?怎麽辦啊?百年之後,兒子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馬良抹了一把淚站了起來,這是他父親的遺命,而且為了讓馬家血脈傳承下去,他不得不做。

    就在他整理衣服準備出門拜見羯族首領石虎的時候,邯鄲城傳來了廝殺聲,這打亂了他違背良心和祖宗的投敵之舉。

    進入邯鄲城的正是偷偷溜走的騎三旅,為了防止意外,楚雲並沒有選擇讓騎三旅夾擊石虎軍,而是讓他們占據邯鄲城,否則萬一讓對方溜走返回邯鄲城,那麽它依舊會成為一根煩人的釘子。

    不過好在黃村沒有遇到半點意外就殺了進來,城門官知道他們的援兵來了,石虎去接應援軍,他們早就得到了消息,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麽石虎沒跟著返回,但是還是打開了城門,騎三旅一擁而入,就把僅僅隻有幾百人駐守的邯鄲城占了下來。

    短短半個時辰,邯鄲城的廝殺就結束了,騎三旅雖然沒有經曆過打的戰陣,但是對付幾百個分散的敵人還是手到擒來的。

    “旅長,咱們發現了大量的糧草。”黃村的手下歡喜異常,石虎為了長時間跟鐵血軍對峙,運來了不少的糧草,要知道鄴城可是翼州重鎮,也是以前的州城,又是防備匈奴人的前線屏障,因此存糧非常豐富。

    “旅長,我們發現邯鄲城還有不少的居民,不過他們大都缺糧好久了,現在幾乎都處於瀕死的狀態,咱們得到這麽多的糧食,是否救濟一下他們?”黃村的副旅長燕都說道,這個人是楚雲最早的班底之一,以前在鐵血騎擔任管理幾百人的隊正,積功提升為副旅長的,算是楚雲鐵杆心腹。

    “燕旅長,你知道繳獲咱們兩個無權處理的。”黃村因為娶了當初背叛楚雲的鐵柱的女兒,所以行事一直都很小心,因此他十分的遲疑。

    “但是再不救濟他們就都餓死了,咱們都經曆過忍凍挨餓的時候,那種吃不上飯的絕望咱們都體會過,要不是都督咱們哪能活到現在,有現在的生活?要不咱們稍微挪移出一部分救濟他們如何?”聽到燕都的話,黃村十分理解,他怎麽會不知道挨餓的痛苦,但是他還是不敢輕易的做這個主張。要知道楚雲的軍法十分嚴厲的,私自動用繳獲最嚴重的可以杖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旅長職位很可能因此而丟失,鐵血軍內部競爭十分激烈,他們這些旅長、副旅長都有很大的競爭,眼饞他們職位的人多得是,再加上他身份特殊,一旦失寵,那麽很難複起的。

    “騎二旅快來了吧?”黃村突然開口問道。楚雲命令騎三旅占據邯鄲之後,騎二旅接防,騎三旅回去夾擊石虎軍,因此他才有此一問,燕都聽到黃村這麽問,心裏十分的不滿,他以為黃村想把這個難題留給接防的騎二旅旅長魯忠。

    “旅長,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根據斥候的報告,起碼還有差不多半個時辰就趕到。旅長,魯旅長連遭大敗,咱們還是不要麻煩他了吧。咱們都是窮苦人出身,您不想承擔這個責任,那麽我燕都獨自承擔。”燕都語氣冰冷而堅決的說道,他本來對黃村還很敬佩,有情有義是條漢子,但是看到他這麽沒擔當,因此心裏就十分看不起,在他看來為了城裏這麽多百姓的性命,就算是被楚雲處罰他們也應該去做。再說燕都不相信也經曆過挨餓的都督會重處他們。

    “你隻是個副旅長,這種事情你能擔得起責任?咱們還有半個時辰忙活,讓弟兄們去統計邯鄲大約剩下多少人,按著人頭,一個人分半石糧食。給我快點半個時辰忙不完,我拿你是問,咱們不能耽誤都督的大事。”燕都聽完朝著黃村深深的抱了抱拳,然後轉頭離去。黃村看到燕都離開,輕輕的歎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開門快開門。”馬家的大門被啪啪的打響了,一家子都看向族長馬良,馬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他看來絕不會有什麽好事,馬家糧食雖然沒了,但是還有不少錢財,他讓自己的弟弟馬隼準備好,然後讓女眷和孩子都藏拉起來,看看能不能度過這次難關。

    馬良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大門,十幾個兵卒騎著馬,馬背上背著鼓鼓囊囊的大包,他立刻就先入為主的覺得這些人是來打秋風的,這也是這個時代軍隊的常態了。

    “幾位軍爺,不知道各位光臨寒舍有什麽事情,你們放心,我們絕對配合。馬隼把東西搬過來,幾位軍爺這些錢就當是給各位的酒錢了。”馬良滿臉笑意的說道,他知道當兵的不會跟你講理的,因此隻能拿出最謙卑的姿態,他身後還有一大家子。

    “少廢話,你們這裏多少人,全部給我喊出來。”幾個軍士看都沒看箱子裏的錢,馬良他們這些男丁聽完全都心裏咯噔一下,在他們看來,這些當兵的肯定是要女人,如果以前他們馬家的奴仆還沒跑光的時候都好說,但是現在剩下的人都是他們的親人家眷,他們絕不能讓自己家的女人被糟蹋了。

    “幾位軍爺,小人家中就這十幾個人,沒有其他的人,軍爺如果嫌錢少,院子中你們看上什麽就拿什麽,小人絕無怨言。”馬良不斷地點頭哈腰,馬家的子弟都覺得十分羞恥,他們知道族長是為了他們,因此他們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緊緊地握著拳。

    “你自己說的,就你們十三個人?”這個軍士看著馬良問道。

    “是的,小人說的都是真的,軍爺我家裏有幾件古董價值千金都送給軍爺,求軍爺行行好。”馬良不斷地抱歉行禮。

    “好,既然你說的,就不要後悔,給他們留下六石半糧食,咱們去下一家。”這些人從馬上的袋子裏扔出了一些小包裹,然後騎上馬快速離開。晉朝的一石相當於現在的兩斤七兩,六石半差不多十七斤作用,十幾袋糧食扔在了馬良腳下,當幾個軍卒離開他們都沒反應過來。

    馬良的弟弟馬隼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個包裹,白花花的糧食漏了出來。

    “大哥,糧食,是糧食啊。”馬隼大聲喊了起來,藏起來的馬家女眷和孩子聞聲都跑了出來,幾十個人緊緊的抱著這些袋子興奮的看著他們的族長馬良。

    馬良仿若未聞,他看著幾個軍士遠去的方向,他早就看出這些人不是以前羯族人的裝束,反而像是朝廷軍隊的裝束,不過不管是哪方的當兵的,對他們這些平民都是災難,這個時代可沒有後世嶽家軍那種凍死不拆屋的軍隊,因此就沒往這方麵想,現在看到對方竟然是救濟他們的,馬良這麽一位曆經世事的智者都有些感動了。

    “馬隼,去打聽下他們是不是朝廷的軍隊,問清楚到底是哪方勢力的軍隊,他們拿糧食救了咱們馬家全家的命,為兄要結草銜環,報答他們。”馬良堅定的說道,女眷們去做飯了,馬隼跑了出去。

    一盞茶的功夫馬隼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大哥,他們是並州上黨郡的軍隊,說自己是什麽鐵血軍,我聽都沒過。”

    “鐵血軍?”馬良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裏。

    就在騎三旅忙活了半個時辰之後,騎二旅的人到了,雖然還有一些人不知道躲在哪裏去了,但是他們也沒辦法救濟了,都督的大事不能耽誤。

    黃村和魯忠交接了防務,在魯忠羨慕的目光中,騎三旅出城了。而這個時候石虎也發現了他們的援軍消失了,石虎以為是郭權貪生怕死,提前跑了,倒是沒想過他們本來就是鐵血軍的人,否則絕對會夾擊他們。而這個時候三板斧用完的石虎已經被楚雲壓製了,他甚至沒工夫去關心戰場上的其他形式,因為高手對決一個疏忽就是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