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都督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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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你又做噩夢了嘛?”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她一把抱住男子的胳膊,把男人手裏的刀奪了下來,男子趴在女子的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看兩個人親密的樣子,應該是一對夫妻。

    “我真的不應該聽他們的,這麽多年了,我得到了什麽?我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等死,我到底得到了什麽?”男子失聲的大喊,女子連連安慰,男子最終沉沉睡去。

    這仿佛都成了這麽多年的特定節目了,因此府內的丫鬟都見怪不怪,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他是老爺。

    女子把男子哄著睡著之後,整個神情都悲傷了起來,那個曾經就是戰神一樣的男子終於要死了,他就算是失去了一切,被關押了起來,也能夠讓自己引以為豪選中的丈夫被折磨了十年。當年自己的丈夫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否則自己也不會被拋棄一切跟隨他。但是現在,自己的丈夫隻是一個躲在女人懷裏的可憐蟲,女子把怨氣都撒在了那個男人身上,他們已經派人去了,那個人就要死了,十年了,那個人終於要死了,自己的丈夫也會振作起來,自己的選擇是不會錯的。

    坐著搶來的馬車裏,牛啞巴帶著那個仿佛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離開了上郡,回到了西河郡。雖然西河郡也是在胡人的統治下,但是比起羌胡,受漢化嚴重的羯族起碼還能正常交流。最起碼,他們的生命不會隨時隨地的沒有保障,羌胡真的不把漢人當人,隨手殺了都沒有人管。一路上,兩個人遇到了不下於三十次的搶劫和敲詐勒索,甚至有幾次竟然是羌胡人看到牛啞巴是個漢人,想要教訓教訓牛啞巴。但是在牛啞巴眼裏的困難,都被這個神一樣的男人輕而易舉的解決了。牛啞巴從來都沒感覺這麽崇拜一個人。

    一路上,牛啞巴光替這個男子掩埋的屍體就超過了三十具,更不要說,還有很多連屍體都沒留下。現在牛啞巴他們坐的馬車,趕車的車夫和服侍他們的侍女全都是那個人搶回來的,牛啞巴都成了少爺一樣的人物,每個人對他都恭恭敬敬,牛啞巴覺得這是他十幾年的生命中最輝煌的時候。他希望拜這個人為師,跟他學本事,牛啞巴不想被欺負,他想出人頭地。

    雖然有侍女,但是服侍這個人還是牛啞巴親自動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行為感動了此人,這個人原因教自己一點本事,這把牛啞巴高興壞了,他阿巴阿巴的給自己師傅跪地磕頭。一路上牛啞巴的武藝不斷地增長,很多時候,也能夠趕去一些不開眼的賊人了。

    西河郡現在是趙王石勒的地盤,石勒南征北戰,地盤不斷擴大,到了現在西河郡這個本來的戰爭前沿都變成了大後方了。而各族胡人也不敢再石勒的地盤胡鬧,所以西河郡的防備十分鬆懈。一行人交上了錢,守門的兵卒連問都沒問,就讓他們進去了西河郡最西邊的一個縣城。

    在馬車中的男子看了一眼有些斑駁,但是卻依舊雄偉的得勝堡,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複雜。得勝堡是當年鐵血軍為了對抗上郡的羌胡而建立的軍事堡壘,但是現在得勝堡失去了他本來的作用,隻是因為建設的太好,並州刺史沒有放棄這裏,反而是建立了一個縣,統治著得勝堡。

    一行人進了城,租下了一處院子,牛啞巴過上了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每天他隻是練武,不需要幹活,不需要挨餓,衣食住行還有人伺候著,牛啞巴甚至都覺得是在做夢,他隻是希望這個夢永遠不要醒過來。

    半年之後,天堂般的生活走到了盡頭,他們搶來的錢財都花光了,畢竟牛啞巴沒什麽經驗,經常被人騙,而他師傅也從不管他。甚至就是官府的人也經常打秋風,這樣一來,金山銀海也撐不住。

    牛啞巴這段時間真的是焦頭爛額了,就算是他們最開始收到那幾位車夫侍女也都有很怨言。他們似乎是忘了,他們在苦苦哀求之後,才被他的師傅好心收為仆人的,否則,他們這些家夥,早就跟他們當時的同伴一樣被殺了。

    “咱們去告官,他們肯定還有錢財,如果官老爺得到了好處,咱們也就不用在這裏當下人了,咱們就能有自由。”兩個車夫和三個侍女湊在了一起,他們根本就忘記了,當年他們的醜態和那個人的狠辣,但是他們的密謀被實力大進的牛啞巴聽得清清楚楚。

    來到了師傅的屋子,牛啞巴連比劃代劃拉的跟自己師傅說著,但是他的師傅卻跟沒聽到一樣,繼續盤坐在床上。牛啞巴看到師傅不搭理自己,他又不知道怎麽辦,隻能訕訕地離開。

    就在牛啞巴要走出屋子的時候,他的師傅終於張開了眼,經過半年的修養,他的師傅看起來好多了,雖然半邊臉說依舊是傷痕縱橫,但是另一邊臉卻非常的漂亮,牛啞巴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雖然說一個男人漂亮是很不好的,但是牛啞巴還就是想這麽形容。

    自己師傅的兩個腳也恢複了不少,起碼牛啞巴看到自己師傅好幾次都咬著牙在屋子內聯係走路,牛啞巴絕對相信,自己師傅肯定有一天能夠恢複如初。

    最讓牛啞巴憤怒的是,他的師傅腹部簡直就是一團爛肉,當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師傅肚子的時候,牛啞巴這麽一個單純的人,都感覺到了極大的憤怒。他師傅的肚子全部被掏空了,沒錯就是掏空了,最外麵的一層皮膚沒有一點,而內髒全都漏在了外麵,就暴露在牛啞巴的麵前。牛啞巴不知道什麽人要這麽對待自己的師傅,為什麽要把師傅的臉毀容,手砍斷,腳筋都抽走,內髒都掏了出來。但是跟讓牛啞巴震驚的就是,即便是這樣他的師父還是好好地,堅持了下來,牛啞巴幼小的心裏,簡直就是把自己師傅當成了天人,從有意討好,到了現在真心的關心。

    “啞巴,你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如果你做的合我的心意,我就把你正式收為弟子,如果你做得不合我的心意,那麽咱們倆師徒緣分就到頭了,我也要離開這裏了,這都取決於你。”牛啞巴聽完,立刻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他很明顯是不想離開自己師傅。

    “磕什麽磕?你能把這件事辦好,我還是會讓你跟著我,男人要多做少說,我隻給你半個時辰。”牛啞巴感覺自己突然飄了起來,當他想要問問自己怎麽做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師傅的屋子,來到了門外。

    “阿巴阿巴。”牛啞巴發泄了幾句,畢竟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飛翔可是夢想,突然他感受到了,他心裏還是很激動。不過回憶了一會,牛啞巴就想起自己師傅吩咐自己的事情,他要想想師傅以前都是怎麽做事,他隻要跟著學,肯定能讓師傅滿意。

    而師傅以前都是怎麽做的?牛啞巴回想起腦海中的那一幕一幕,自己的師傅好像隻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殺。

    牛啞巴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這群家夥竟然背叛他和師傅,還想去官府告狀,他們不義在先,不是我的錯。

    牛啞巴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了一把彎刀,這是當年他師傅殺死的一位羌胡騎兵掉落的武器,牛啞巴很喜歡這一把彎刀,所以才保存了起來,這麽多年,他終於要讓這把刀見見血了。

    他把刀攥在了手裏,然後悄悄的走了出去,那五個人住的地方是在前院,雖然牛啞巴學武有半年了,但是這麽多人,如果不小心跑出去一兩個,一定會給自己和師傅找來麻煩。

    牛啞巴抹黑進入了兩個車夫的房間,兩個人都睡得死死的,牛啞巴鬆了一口氣。他舉著彎刀,下了幾次狠心,都沒有砍下去,畢竟真正的殺人和想象是有很大區別的。

    就在牛啞巴思想劇烈掙紮的時候,一個車夫睜開了眼睛,他的大叫驚醒了牛啞巴,牛啞巴想都沒想就把刀揮了出去。不過他們收的這幾個人可不是良民,都是卻搶劫過他們的悍匪,這幾個人不看到牛啞巴要殺它們,怎麽可能坐以待斃,五個人和牛啞巴打了起來。

    牛啞巴一擊不中,就被人緊緊抱住了,兩個人的打鬥讓其他人全都醒了過來。

    “他要殺了我們,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最先醒來的那個人大喊道,他的話讓其餘幾個人都同仇敵愾起來。五個人紛紛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衝向了牛啞巴,牛啞巴左支右擋,狼狽不已。

    半個時辰後,一個渾身是血的半大小子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這個人正是牛啞巴,他雖然受了不少的傷,就是耳朵都被咬掉了一半,但是卻依舊憑借著長達半年的訓練活了下來。

    牛啞巴眼睛裏咕咚咕咚的掉著眼淚,實在是太疼了。一邊哇哇地嘔吐,今天晚上的事情對他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他告訴自己,很多時候,不想死,就隻能殺死其他人,不能有一點猶豫。

    當他走到師傅的門前的時候,看他師傅的門開著,牛啞巴連忙走了進去,他的師傅正在屋子中站著,屋子中並沒有點燈,師傅的身影和周圍的黑暗幾乎融為一體,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牛啞巴從他師傅身上看到了滿身的落寞和痛苦。

    “啞巴,我現在正式收你為徒地,你以後跟著我肯定會麵對無窮無盡的殺戮,你不後悔嘛?”牛啞巴立刻跪在了自己師傅身邊,使勁的搖頭。

    “好,明天咱們師徒就一起走,十年了我等的太久了。”漆黑的夜裏,一隻複仇的惡龍緩緩睜開了眼睛。

    第二天,牛啞巴跟著自己的師傅走出了得勝堡,自己的師傅看起來已經走得不錯了,兩個人也沒什麽要拿的東西,也就是牛啞巴拿了幾件衣服。

    牛啞巴也不敢問為什麽不去買兩匹馬,他這段時間,可是學過騎馬,但是師傅不說,他也隻能跟隨。就在兩個人離開一刻鍾之後,幾個得勝堡的二流子進入了兩個人的住處,他們聽說那個冤大頭啞巴走了,想來看看有沒有便宜賺,但是一進入屋子,就看到了五具屍體,幾個人大呼小叫著跑去了衙門。

    得勝堡雖然隻是個小縣,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裏麵什麽都有的,得勝堡竟然發生了命案,很快縣長就帶著人趕到了。

    結論也不難下,牛啞巴和他師父被定為了最大的嫌疑人,縣長讓縣尉親自帶人前去追趕,縣尉立刻帶上二十幾個人騎著馬追了出去,雖然是亂世,但是一次性死五個人,在一個縣內還是大案。

    牛啞巴跟著自己師傅走得很慢,自己師傅就像是在等人一樣,牛啞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他的師傅停了下來,回頭對牛啞巴說道:“啞巴,追兵來了,一共二十四個人,我教你的功夫完全能夠對付他們,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天之內,我讓你把他們全部殺了。”

    牛啞巴還沒等抗議,他的師父就突然消失在了他的麵前,牛啞巴阿巴阿巴了兩聲,然後就朝著千米之外的密林跑去,這一跑,正好就被得勝堡的縣尉看到了。

    “那個人就是牛啞巴,跟我追過去。”縣尉大喜的喊道,二十幾個人朝著牛啞巴就追了過去。

    一天之後,牛啞巴陷入了絕境,畢竟他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而且社會經驗太少,他本來的想法倒是很簡單,就是利用密林的環境,和他自己的武功,一個個把敵人殺死。但是在殺死了幾個捕役之後,得勝堡的縣尉就把人集中在了一起,並且利用牛啞巴著急殺死他們的心情,設下了一個陷阱。牛啞巴就被敵人包圍了。

    “投降吧,小子,你的確厲害,要是再給你幾年時間,你的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天下動蕩,你說不定不用死呢,沒必要跟我們拚命,我們也不過就是混口飯吃。”身材健壯的縣尉勸著牛啞巴,但是牛啞巴小臉卻緊繃著,顯然沒有把縣尉的話聽進去。

    “既然你不知好歹,那麽就去死吧。上。”縣尉手下還有十八個人,一天時間牛栓子也就是殺了五六個,效率實在是低得很,但是對於一個隻有十三歲的孩子,也不能要求太多。

    得勝堡縣尉看著牛啞巴手持一把彎刀對抗著自己的手下,這麽多年當官的經驗就是,有危險不要往前衝,這也是得勝堡縣尉這麽多年活下來的原因。

    一個少年人的力量當然比不上成年人,但是這個啞巴卻有超越常人的刀法技巧,他在這麽劣勢的情況下,還能夠憑借自己的身手,以傷換命,殺死了自己兩個人,還真是讓這個縣尉眼前一亮。

    隻不過是這個少年的刀法,給他很熟悉的感覺,這個縣尉一時也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不想了,這小子明顯就是極限了,一會抓過來問問不就清楚了?”在又殺死了兩個人之後,牛啞巴被抓了起來,他瘋狂的咆哮,也改變不了被抓住的事實。

    “哈哈,好家夥,死了十個人才把你抓住,嘖嘖真是勇猛。小子告訴我跟你一起的那個瘸子去哪了?你不告訴我,有得是苦頭吃。”縣尉一巴掌把牛啞巴的一顆牙扇飛了出去,但是牛啞巴卻死不開口。

    在縣尉的指揮下,這些捕役不斷地對著牛啞巴用刑,但是牛啞巴的嘴顯然硬的很,足足半個時辰,一夥人徹底放棄了。

    “帶著他回去也算是交差了,咱們走吧。”縣尉看到天就快黑了,也徹底沒了興趣,審案子這活不是他一個縣尉應該管的,他抓到了一個已經對縣長有交代了。

    就在他們剛剛站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們不遠處,這個人影一步步的走向他們,這裏滿地都是枯葉,但是這個人的腳步卻沒有一點聲音。

    “敵襲。”當終於有人看見這個人影的時候,除了得勝堡的縣尉就剩下一個人了,但是這一個人也在喊完之後,突然就頭一歪,死在了地上。得勝堡的縣尉整個人都涼了,他竟然沒有看到對方是怎麽出手的,這種敵人根本不是他能夠對付的。

    但是他也不會坐以待斃,他拚盡全力跑到了牛啞巴的身邊,用刀頂著牛啞巴的脖子,瘋狂的大喊大叫,讓這個人退後,看起來他也是被嚇壞了。牛啞巴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的師傅,他就知道自己師傅肯定會來救自己,比起對自己師傅的信任,刀家在自己脖子上也不算什麽,反正師傅肯定會救自己。

    “林海,我記得以前你不是這樣子的,你雖然年輕,但是成熟穩重,交給你的任務,也都完成的很好,現在怎麽遇到一點事情,就歇斯底裏,看起來你這些年過得也不怎麽樣啊。竟然才是個小小的縣尉。”突然牛啞巴的師傅跟得勝堡的縣尉敘起了舊,縣尉聽到對方的話,他渾身冰涼,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眼前這個人怎麽會知道?他已經藏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還會有人知道?

    “你是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林海,你認錯人了,我是得勝堡縣尉崔雲都,不是什麽林海。”聽到這個人如此說,牛啞巴的師傅哈哈大笑了起來,因為聲道被破壞過,因此它的笑聲就如同有劃痕的老式唱片,發出嘶嘶的聲音。

    “林家最後前途的晚輩林海,新一旅的旅長,竟然連自己身份都不敢承認了,哈哈。”得勝堡縣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他臉色狂變起來,他一把把牛啞巴推開,然後連滾帶爬的來到了這個人麵前,他雙眼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渾身顫抖的看著麵前的人深深的咽了口唾沫,然後才下定了決心問道:“都督?您是都督?您老人家回來了?真的回來了?”林海這麽一位三四十歲的漢子抱著眼前之人的腿,突然就哇哇的大哭了起來,牛啞巴從後麵走了過來,摸了摸頭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