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且瞧瞧, 這卻是你方家的子嗣做下的孽障……”彎眉指過石壁暗影中的一片焦土, 楚玉姝笑得花枝亂顫。

    “嗯……”含笑盯著楚玉姝的指尖不語，餘慕嫻道，“這些罪數到頭, 卻是姝兒舊時莽撞……”

    “嗬……”嗔笑著從餘慕嫻唇間偷了個香, 楚玉姝道，“姐姐這時卻嫌姝兒不賢……若是姐姐早時教子有方……”

    “若是教子有方，便也無今日的姝兒了……”輕笑著屈指刮了刮楚玉姝的鼻梁, 餘慕嫻道, “事事難料，誰又知轉眼, 方家便做了楚……”

    “姐姐休要再此處占姝兒的便宜！即便從血脈言, 姝兒勉強算作姐姐後人……但姐姐亦該知曉，方楚二字，原就兩寫……”楚玉姝眨眼攬住餘慕嫻的脖頸。

    “是是是……”溫笑著連聲稱是，餘慕嫻戲謔道, “方楚二字一向兩寫……”

    “這……”被餘慕嫻戳到痛處，楚玉姝彎眉道，“姝兒常言的姐姐姓‘方’非‘餘’的‘方’不是‘方楚’中的‘方’……”

    “誰有聽得懂你所言的？”翻身將楚玉姝帶到通天塔上，餘慕嫻帶著楚玉姝遠望。

    百年前, 她過不惑之年, 攜楚玉姝夜遊通天塔, 暗察其塔有轉世永生之妙, 遂返鄴城, 留旨傳位於羊舌國主，滅隨行之人。

    原想著入塔後便是永生，誰曾想，卻是將花玉奴離世後的千年變化盡數覽過。

    花玉奴建塔離世後，花朝國亂，方家嫡女方淺秋伺機臨位，更國為楚風國。而花家血脈趁亂遷北地，更國為颺闍，重建通天塔。

    四百年後，楚風國並眠月國。

    六百年後，楚風國亂，方家長女為庶弟所斬。

    庶弟登位，更姓為“楚”。

    千年後，“颺闍”更主，主更姓為“羊舌”，更國名為“羊舌”。

    ……

    “石壁言，塔中無日月……慕嫻原以為是無稽之談，誰知竟是一眼萬年……”伸手拂過塔頂的星辰，餘慕嫻眸中皆是淡漠，“不知自此處出塔去，卻是何處？”

    “許是山河萬裏，許是叢林慫翠……不過有姐姐在側，姝兒卻是無謂在何處……”含笑從餘慕嫻身後將其摟住，楚玉姝將下巴落到餘慕嫻肩頭，“姝兒兩世最幸之事，即是身側有姐姐相隨……”

    “是嗎？”溫笑著轉身握住楚玉姝的手，帶她慢慢繞塔而下，餘慕嫻道，“此事亦是慕嫻之幸……”

    “嗯……”彎眉跟著餘慕嫻身後，楚玉姝眸前滑過花玉奴那世，方遠盈拉著她的手一步步登上帝位……

    “夫子——”低聲喚眼前人，楚玉姝淚光一閃。

    “何事？”含笑一回頭，餘慕嫻將楚玉姝攬到懷中，“怎得又哭了……都是當過幾十年國主的人了……”

    “那是因為有夫子在側……”甕聲甕氣地躲到餘慕嫻懷中，楚玉姝扭捏道，“姝兒不管……但使姐姐在一日，便要寵著姝兒……”

    “好……”彎眉應下楚玉姝，餘慕嫻心頭滿是甘甜。

    這世上，或是隻有這麽一人讓她難以放下吧！

    駐足重新握緊楚玉姝的手，餘慕嫻溫聲道：“姝兒且安心……你我此世，沒有生離，惟有死別……”

    “好！”點足伏到餘慕嫻背上，楚玉姝嬌笑道，“姐姐與姝兒此世，無生離，惟死別……”

    “嗯……”穩穩地將楚玉姝背到背上，餘慕嫻迎著星光一步一步繞塔而下。

    方才，她是欺玉姝的。

    她怎會不知這塔外是何時呢？

    塔外正是出遊佳期，春意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