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得道高僧,我要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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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真相,母親命運多舛,原來隻是因為禪宗五祖之爭,真可笑啊!為了成為禪宗五祖,他們就可以枉顧人命,用這麽多的孩子的命,去圓一個天下第一的夢。楚雲暖扯著嘴巴,想笑,“那我是怎麽回事?”

    “惠能當年也找你合作過吧,可惜你跟你母親一樣,都不願意和他同流合汙。最後,他隻能同樣的方法對付你,用生辰八字製作了改命天燈,叫你氣運盡歸孟蓮。”

    楚雲暖哈哈大笑,“真是可笑。”

    的確有一個和尚曾經找過她,可那時她不過是八歲稚子,能懂什麽。可笑惠恩就因為這樣的原因,強行奪了別人的運。

    “你應該看到過自己的未來。”

    楚雲暖莫名冷肅。

    “孟蓮身上的氣運來自於你們母女,楚明玥原本是天生鳳命,命中有從龍之相,你弟弟本應當是帝王星轉世,而你,實打實的鳳凰金命。若不是孟蓮橫插一腳,天下何必要亂這三十年。”

    “大師有一句話錯了,天下亂了三十年不是因為孟蓮,這都是你迦葉寺作下的孽。”

    楚雲暖的語調靜得就像是清泉滴石,隻有輕輕的叮咚聲。

    ?孟蓮來自後世知曉天下事,野心勃勃也不過是衝著北帝六宮無妃的傳奇而去。孟氏一族如同大染缸,將她染得麵目全非,迦葉寺在後推波助瀾,天命之女之說讓她心中膨脹,漸漸失了本心,忘了初衷,最後變成如今的模樣。

    惠能哪裏聽不懂楚雲暖話裏的意思,“逆天改命之事,的確是迦葉寺對不住天下人,貧僧當以死謝罪。”

    楚雲暖見惠能滿臉愧疚,不自覺放緩了語氣,“大師何必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你被困後山多年,就算心有餘卻力不足。”

    惠能故事沒有說完,可猜都能猜到結尾。這麽多年來,身為禪宗五祖的惠能沒有出現,任由迦葉寺為禍一方,他不是死了就是被關起來。現在看惠能瘦弱不堪,雙手盡斷的樣子,可以想象得到他這幾年來過的什麽日子。

    惠能依舊愧疚,他實在是無法原諒自己,有時候他甚至想過當年師傅選了他做繼承人的時候,他就應該拒絕。然而他也清楚惠恩性格,惠恩太驕傲了,就是他當年退一步,惠恩也不會接受,惠恩要的,是所有人心悅臣服。

    就像他被關在後山的二十年,惠恩總問他一句,你服不服?他自然是不服的,就算迦葉寺在惠恩手裏頭香火鼎盛,就算永樂帝要封其為第一佛寺,可惠恩做過的事,萬死難辭其咎。

    “我日複一日地望著天下生靈塗炭,毫無能力阻止,在布滿塘石的石洞裏,我日夜難安,隻能盡微薄之力,替慘死寺中的孩子念經祈福。二十年了,陡然間我心靈福至,機緣巧合之下看到一些事情,關於你的事情。我耗費餘生壽命,將你從三十多年後召回來。”

    原來這才是她能重生的真相,她還以為是上天垂憐,才讓自己重來一次。楚雲暖斂衽,行了大禮,“謝過大師再造之恩。”

    這是她該謝的,沒有惠能,她隻能在北國江河裏腐爛,哪裏有重來的機會。

    惠能搖頭,“你謝的應該是上天。你的母親楚明玥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惠恩用陰毒手段奪你母親氣運,讓孟蓮從千年之後而來,孟蓮壞了天下走勢,故而才有你回來撥亂反正!”

    楚雲暖淡淡道,“大師跟我說這些未免太誅心了,我不過是一個人,擔不起天下走勢。”

    惠恩最懂得如何勸說,“難道你要讓你的母親白死了?”

    楚雲暖沉默了片刻,“大師真是憂國憂民。”她的聲音很溫柔,麵上帶著怡然的笑意,“可我母親死於寒毒,與迦葉寺沒有關係。”?

    惠能一聽,頓時明白她的意思。

    這些年,他見過不少人,或善或惡,卻沒有一個人像楚雲暖這樣矛盾。改命燈之事披露以後,他以為她怒殺迦葉寺上下,卻沒料到,她憤怒之餘將事情前因後果想的分明。楚雲暖如若要出手,必須要師出有名。然迦葉寺所做之事,的確不能昭告天下,否則改命燈一事被披露,大齊豈不是要重複百年前的悲劇。

    他一笑,“楚施主心懷天下,惠能自愧不如。”

    “天下興亡與我無關,我想要的,不過是在意之人能夠心想事成。”

    惠恩麵上帶著溫和的笑,目光中一片睿智,“楚施主會如願以償的。”

    “借大師吉言。”她頭顱微垂,繞過惠能往洞口走去。

    “施主想如何處置寺中僧人?”

    聞言,楚雲暖停住腳步,她站在山洞口轉身,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眸如古井,麵似耀星,“大師以為呢。”

    楚雲暖若是勃然大怒,惠能反而有法子勸解一番,偏偏她這樣冷靜從容,讓他根本就沒辦法繼續往下說。

    畢竟,寺中僧人所做之事,天怒人怨。

    ?說,還是不說?

    ?惠能仿佛猶豫了很久,又好似隻有一瞬間,他彎下腰,“楚家主,貧僧有一事相求。”

    楚雲暖淡淡笑了笑,對惠能想要說的話心裏是有底的,他能在斷臂之後虛懷若穀,多年如一日的修行,足夠證明他是得道高僧。

    “我可以放過不知情的僧人。”

    “貧僧謝過楚家主。”說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多年前在寺裏偶爾得見孟蓮一麵,那時他就看出孟蓮心術不正,每日笑容敦厚,可背後行事毒辣。反觀楚雲暖,手段雖有偏頗之處,但心中尚有一絲善意。

    楚雲暖擺擺手,有些事情她還是要說清楚,“惠恩造下如此殺孽,汙了佛門清淨之地,他我是不會放過,迦葉寺我也要毀了。”

    惠恩身為佛門弟子喪盡天良,迦葉寺底屍骨累累,她實在無法做到袖手旁觀,不能讓迦葉寺再愚弄百姓。楚雲暖歎息一聲,迦葉寺曆史悠久,按部就班下去依舊能流芳百世,可惜惠恩要用激烈手段,和在北方鼎鼎大名的惠能一爭高下。

    惠能知道楚雲暖是要毀了迦葉寺,他六歲出家,在這裏度過了大半生,其實還是有些舍不得,可是……他合上雙眼,“還請楚施主將菩提玉佛鈴帶走,它是迦葉寺根。”

    楚雲暖同意了,就算惠能不說,玉佛鈴她也會挖走的。

    惠能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淡淡的七彩光暈從他頭頂升起,泛著神聖的光芒,他盤膝而坐,在此處念起往生經。

    楚雲暖最後看了他一眼,彎腰離開。

    洞內,梵語聲聲,不自覺讓人神清氣爽。

    見楚雲暖從洞中走出,玉湖裏和相裏音翎流立刻迎上去。

    玉湖裏急忙問道,“你們談的怎樣了?迦葉寺你要如何處置?天命……”

    相裏音翎流咳嗽一聲,打斷了玉湖裏。

    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楚雲暖緩緩道,“自然是找罪魁禍首。”

    “那惠能大師呢?”?

    默了默,她方開口,“惠能禪師,坐化了。”

    她最後看到的一幕,就是惠能盤腿坐在裏頭,有火焰從他身上升起,席卷了他的全身的樣子。

    惠能是個心誌堅定的和尚,沒有惠恩從中作惡的話,他會成為不亞於福裕大禪師的得道高僧。

    然而沒有如果,人心不足,哪怕是六根清淨的佛家弟子也不能免俗。

    “熙兒,把惠能禪師的舍利子收起來,連同菩提玉佛鈴一同帶走。”

    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相裏音翎流跟隨她的腳步,“師妹。”

    楚雲暖轉頭看了他一眼,相裏音翎流的目光卻落到鎮魂石上。同方才比較,鎮魂石有了很大的不同,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石頭上多了絲絲縷縷的紅線。

    相裏一族古籍記載,鎮魂石,色漆而朱,鑿星辰紋,定天命之人。

    鎮魂石他隨身攜帶多年,不曾有此變化,隻落在楚雲暖手裏就如書上所說,變得色漆而朱。

    師妹,果然是那個天命之人?

    “不日便是南楚祭祀大典,我需回去主持,就此別過。至於鎮魂石,就留在師妹身邊,說不準日後還有用。”

    楚雲暖沒有阻止,相裏音翎流能跟她到迦葉寺已經是看在往年師兄妹的情麵之上,畢竟他是南楚大神官,不能長長久久離開南楚。最後她隻說了兩個字,“保重。”

    此一別,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見。

    相裏音翎流微微一笑,似清風如明月,帶著幾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告辭。”

    他的離開很突然,卻又是在情理之中。楚雲暖來不及多愁善感,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於是她邁著堅定的步伐朝寺中而去。

    禪房。

    孟蓮格外心神不寧,她來回踱步,“大師這件事情是否可成功?”

    惠恩仙風道骨,撚著一串佛珠,“自然可成。隻要楚雲暖碰了魂牌,她的運,自然歸你所有。”

    惠恩雖是這樣保證,可一件事情卻始終不明白。楚雲暖的改命燈少說點了也有十年,她再怎麽厲害也比不過孟蓮。可她偏偏將孟連逼到那種地步,要不是他當初前去西北救了孟蓮一命,孟蓮的墳頭草現在都不曉得有多深了。

    孟蓮一聽惠恩說的話,略略放下心來,魂牌的威力她也是親自嚐試過的。還記得那一天惠恩說起時,她就將手放到了魂牌上試了試,她果然看到了一些東西——他的前世以及他最不願意回想起的一些人。

    車水馬龍的大街上,被他開車撞死的情敵,她鋃鐺入獄時的場景,親朋好友指責的畫麵,以及被關的四四方方監牢裏那種痛苦……被她忘記的從前一幕又一幕從她眼前閃過。她想起來了,自己前世是怎樣死的,她在獄中被發現得了絕症,而同時她的妹妹又需要換腎,所以她被推入了手術室,從此就再也沒有出來。手術時的痛苦還曆曆在目,為了保證效果,父母不同意打麻醉,她是活生生疼死在手術台上的……

    她沉溺於那種痛苦久久無法回神,直到惠恩在她眉心一點,她方才清醒過來。

    那時她渾身冷汗。

    惠恩說,“塘石製幻,加上曼陀羅,能讓人深陷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裏,不可自拔。”

    最害怕?

    是了,她最怕的事情就是重複從前的一切。

    孟蓮眼神冷下來,“大師有沒有辦法要了楚雲暖的命?”

    惠恩在蒲團上坐下,念著佛經,“你要她的命做什麽?還不如讓她沉迷於幻覺之中,以身作你的養料。楚雲暖定是有奇遇在身,你奪了她的運,日後定然是不可限量。?”

    ?孟蓮一怔,她承認惠恩說的有道理,也聽的進惠恩德話,畢竟她能來到這個世界是惠恩的功勞。

    可是她不放心,一年前發生的一切是她的恥辱。

    她總以為自己來自後世,身負天命,哪裏是這一群土著能鬥得過的,然而現實給了他一巴掌。她孟蓮,先是鬥不贏一母同胞的姐姐孟玫,然後又在楚雲暖手裏栽了個大跟頭,被逼著流放西北,還有那一個她原本就不承認的孩子……那個孩子的存在著,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在西北經曆過一些什麽事情。她當時為活命,信口一句,沒想到卻一語成讖,她真的懷了孕,生下來的還是那樣一個可惡的孩子。

    她是神女啊!

    再怎樣也應該,像那些穿越前輩一樣,生下一對象征著祥瑞的龍鳳雙生子,怎麽可能生下一隻三隻手的怪物!

    孟蓮心裏發恨,這都是楚雲暖的錯。

    她猛地抬起頭,道,“我知道大師的意思,可你也說了楚雲暖有奇遇,如果這一次輕易放過她,那她下一次定然能爬到我們頭上。”

    惠恩自信,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算準了楚雲暖會來迦葉寺,並提前布下了陷阱。“不可能,塘石的威力你見過,天下沒有人可以阻擋,除非是有相裏一族的至寶,可相裏一族遠在南楚。”

    不,他不相信惠恩。畢竟楚雲暖給她的壓迫感實在是差太強烈了,孟蓮無法忍受楚雲暖繼續活下去,她美麗的眸子裏染上了一絲嗜血之色,“大師,孟蓮幼時住在迦葉寺,承蒙大師照拂才有命活至今日,西北之時又是大師救了孟蓮一命。您對於我來說,恩同再造。”

    惠恩敲著木魚的手一頓,孟蓮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他繼續敲著木魚,不曾抬頭,“你不必說這些好聽的話。”

    孟蓮的笑容有些扭曲,“聽聞大師當年為了留住我的魂魄,特意取了數百童男童女的血,點燃改命天燈。”

    後山屍骨森森她看在眼裏,卻沒有放在心上,甚至心裏頭還有一絲隱秘的得意。

    看,她是那麽重要,重要得哪怕是用數千人的性命維持她一人的性命,迦葉寺也在所不惜。

    “楚明玥是天命之女,她女兒的鮮血不是童男童女的還要珍貴。大師,隻殺一個楚雲暖,就能放過後山千千萬萬的孩子,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惠恩略微有些猶豫,說一句實在話,他可不想要楚雲暖的命。

    孟蓮仿似是看出惠恩的猶豫,她繼續說道,“方圓百裏內的孩童都被抓了,迦葉寺雖然以妖物之事搪塞百姓,每月定時分出兩個孩子。可大師,這畢竟不是長久之事,遲早有人會發現不對勁,到時候,迦葉寺名聲毀於一旦,您,如何跟惠能比。”

    最後一句話才是真真正正打動了惠恩的,他做這麽多的事情,就是為了和惠能比個高低,為了向師父證明,他不比惠能差。如若他比不過惠能,那他花費那麽多心血創造了一個天命之女又為什麽?

    惠恩放下佛經,很顯然事認同了孟蓮的說法。

    孟蓮不禁喜形於色,做了個請的動作,“大師,走吧。”

    惠恩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袈裟,然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門一開,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就掉了下來,惠恩定睛一看,瞳孔不覺一所,大喊著伺候在身邊的小沙彌的名字,“明覺,明覺!”

    兩聲之後,四周依舊一片寂靜,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了。

    惠恩察覺到一絲詭異。

    孟蓮遲他半步,見惠恩在門口出神,不覺問道,“大師怎麽不走了?”

    惠恩定定地望著躺在地上的令牌,“金鯉令牌。”

    他從西北救回孟蓮之後,這令牌就被他拿回來,放到了藏經閣,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大師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