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疑,似表白,你家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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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雲暖和齒斯年順著紅色的宮牆一直朝前走,“陛下的意思,想必太子也是明白的,趙黛翠去和親是必然的,太子如此不願意,莫不是真看上了福安公主?”

    麵對楚雲暖的時候,齒斯年恩語氣很緩和,“孤見都沒有福安公主,哪兒談得上喜歡。”

    楚雲暖啞然,“這天京傳言不都是你和福安一見鍾情?”

    齒斯年自己都驚詫了:“還有這樣的傳言,可我確實是沒有見過福安。”

    既然齒斯年他不是真的喜歡鬱柔,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福安公主不是真正的帝女,她隻是吏部禮部侍郎的女兒,太子皇親貴胄,不遠千裏來大齊求親,若娶一個大臣之女回去,豈不是貽笑大方?您還不如順水推舟娶了趙黛翠,順帶可以和陛下討一點好處,陛下小金庫可是十分豐富呢。”

    “大臣之女?!”齒斯年勃然大怒,“他們竟然這樣糊弄孤!”

    楚雲暖靜靜看著齒斯年,等他自己緩過神來,“那這一次,她就是真正的公主了嗎?”

    “我朝皇後養大的,享受嫡公主的榮耀,自然是真真正正的公主。”

    齒斯年腦子轉得飛快,“若那女人是真正的公主,那前些日子挑選和親人選是為何沒有她?她莫不是犯了什麽錯,惹怒了你們陛下吧?”?

    “太子英明!”楚雲暖拍了一計馬屁,“趙黛翠在前些日子,的確是因為某些事情惹怒了陛下,被奪了公主封號,可她畢竟是我朝陛下之女。太子若願意娶她,陛下可眼不見心不煩,你為陛下解決了此事,提一些要求也是應當的。”

    齒斯年權衡著此事利弊。他來大齊,就是為了尋求盟友,如若能通過此事,讓大齊皇帝心有愧疚,對於他來說是好事。

    見他有些猶豫,楚雲暖再接再厲:“況且福安公主有心上人,太子何不成人之美?趙黛翠嫁入夜郎以後,是死是活還不是全憑殿下的意思。太子何不現在做一個人情賣給陛下,以換取更大的利益。”

    利益?齒斯年完全心動了。一個假公主一個真帝女,況且又能得到更大的好處,傻子都知道怎麽選。齒斯年翩然一笑,“謝過楚家主點播了。”否則他會因為此事,得罪大齊皇帝。

    楚雲暖輕輕一笑,並不居功,“這是太子懂得取舍。”既然趙黛翠死活要嫁給齒斯年,那她就幫她一把,至於日後在夜郎如何,那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楚雲暖這邊終於是勸動齒斯年了,她臉上帶著一絲很深沉的微笑,靜靜看著齒斯年走向宣政殿。

    齒斯年答應這個要求,能從永樂的手裏獲得更多的好處。這些好處,不同於夜郎各部落對皇子們有風險的支持,他這是來自父皇魂牽夢縈的天朝上國的支持,而且,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這不過是一樁交易而已,身為皇室子弟,婚姻,亦是交易的籌碼。

    楚雲暖心裏有事情,若是可以,她實在是不願意進宮的,尤其是麵對宮中這些女人,這會讓她想起,曾經她在北堂後宅慘烈的廝殺,而且宮裏每時每刻都有人盯著她。楚雲暖走過一道假山的時候,驀然聽到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楚家主。”

    楚雲暖微微皺起眉頭,回首望去,“白嚴。”

    ?永樂帝時期的後宮,應當是曆朝曆代以來最鬆懈的時候,隨便哪個人便可在這宮中行走。白嚴穿著一身盤扣的月白便服,袖子邊銀絲滾邊,襯得一聲高大挺拔,他容貌雖不算是頂頂的英俊,但勝在一身氣質,陽光一般的氣質。?

    楚雲暖看著白嚴麵帶微笑地走過來,他看上去的確十分陽光,然而楚雲暖心中想到的卻是他曾經做過的事情——坑殺西北百姓充做軍功。

    說起來,白嚴投了個好胎,尤其是比起其他人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人來說,他的起點比別人要高,他出身白家,永樂帝為了給白皇後麵子,大力扶持白家,在平南王無法出征,交出權利以後,一手推舉白家族人上位,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平南王在軍中的威信。白家三傑當中,白國公已經老了,白平是一個沒有腦子莽夫,隻有白嚴,這個最狡詐的子孫可以擔當白家的重任。

    她今日就在想,此次入宮會遇到誰。她將京中有頭有臉的全都過了一遍,最先想到的是百裏家,因為和妃出身百裏家,白裏旁係也都十分支持趙毓泓。然而楚雲暖不曾想到,他見到的人會是白嚴,曾經和百裏家結上死仇的白家大少。

    她不得不誇讚趙毓泓一句,有勇有謀。隻是楚雲暖不明白,白家為何不支持白淑妃所出的十七皇子,那個皇子年紀還小,白家人支持著他,可以扶持他做一個傀儡皇帝,白家有望插手朝政,反而支持趙毓泓。

    白嚴麵帶微笑地踱過來,目光落在楚雲暖身上,拱手,“楚家主這是要走了?”

    楚雲暖伸手攏了攏袖口,“我剛從花園過來,沒想到在這碰到安南將軍,將軍入宮,是找陛下有什麽事情嗎?”

    她說這句話等於是在試探白嚴,想知道他今日入宮是特意堵她來的,還是真的有事。

    “祖父舊疾複發,我特進宮來,求陛下怕一個禦醫去診治。”

    白國公病了?楚雲暖倒是一愣,這個理由倒是十分充足,若白國公有什麽意外,白家定是要丁憂的。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候回鄉丁憂,絕不是什麽好事情。“宮中禦醫醫術精明,祝白國公早日康複。”

    楚雲暖沒有和他繼續寒暄,轉身欲走,白嚴卻走近了一步,兩人近在咫尺,恰好攔住楚雲暖的去路,白嚴不由一笑,“楚家主府中來的那一個神醫若華醫術精絕,還請家主讓她給祖父診治一番。”

    哦,原來是要借若華。楚雲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誰不知道若華現在被她派到宋茜雪身邊去調養身體,白嚴這番話,到底他背後那人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宋茜雪聽的?

    楚雲暖不得不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人,宋茜雪的智慧,相信趙毓泓是看在眼中的,她有理由懷疑白嚴今日一番試探,其實是朝著宋茜雪來的。這是不是就說明了,趙毓泓壓根就沒有放棄利用宋茜雪的心思。然而楚雲暖很快就發現,她想的實在是太片麵了。

    “楚家主來天京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如今天京城中,誰不知道你風頭無兩,就是陛下對你都是另眼相看,公主們都得往後站。”白嚴字字句句綿裏藏針。

    楚雲暖突然想到,當日推齒斯年下水的人正出自於白家,如此看來白家是十分希望趙黛翠嫁給齒斯年的,莫不是這就是兩家合作的投名狀?

    楚雲暖隱約有些明白,白嚴一番針對來自於哪裏了。趙黛翠是公主,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代表著白皇後的顏麵,白皇後出身白家,與白家利益息息相關。趙黛翠三番兩次被楚雲暖落了麵子,還被弄的擼奪了公主身份,白家自然心裏頭有疙瘩。更何況她有當著眾人麵斥責過白蓁蓁,白家人素來自傲,自然是心裏不高興,想要來報仇。

    想通了這一點,楚雲暖毫不掩飾語氣中的惡意,“公主們一直被各位娘娘們教養的進退有禮,長公主嫁平南王大公子,自大公子死後守節多年,一直沒有傳出些風言風語。到是趙黛翠,從前當公主的時候,就目中無人,沒了公主的身份之後竟然不顧自己的臉麵,當場就對一個男子表達愛慕之意。本家主從未做過如此不要臉的事情,自然的壓他一籌!對了,聽說趙黛翠在少時十分喜歡去白國公府,而且這次的事情,聽說也是你們白國公府的人在背後出謀劃策。”

    有些話不用往細了說,說到這裏就足夠了。尚在宮中其他公主都沒有長歪,就趙黛翠變成這樣子切,且她少時又十分喜歡去白國公府,那也就說明了,趙黛翠變成如今這個模樣,是白家的錯。確實,趙黛翠嫁夜郎太子的事情的確有白家在背後相助,可這是他們揣測聖意知道的。

    “楚家主真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齒!不過,我還從未見到過你這樣的女子,那天在公主府的宴會上,一曲箜篌真叫人魂牽夢縈,就連四絕,都比你被你比下去了。”聲音溫柔多情,他輕輕低頭,幾乎快觸到楚雲暖的麵頰。

    秋芷在背後捏起雙手,差點一巴掌就打到這個無恥之人的臉上。

    “天京美人無數,但像家主這樣,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白岩英俊的麵容上有幾分曖昧的弧度,低低的聲音幾近呢喃,帶著些許癡迷,“真叫我愛慕呢。”

    楚雲暖隻覺得啼笑皆非,她長這麽大,還沒有人敢在她麵前說出這樣調戲的話。她表情未變,連聲音也是輕輕冷冷的,“你愛慕本家主什麽,家世、容貌、錢財,還是——陛下的看重。”

    白嚴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女孩子在聽到這種話的時候,不是嬌羞而是十分冷靜的分析。不過她說得十分對,他首先是驚豔於楚雲暖的容貌,其次是她背後的家世錢財,最後方才是永樂帝的寵愛。至於其他人所說楚雲暖聰明才智,他是嗤之以鼻的,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而已,生長在溫室裏的嬌花而已,能有什麽聰明才智。她過去做的那些事情,估計都是家族謀士指導的,否則她入天京以後,怎不見動手。

    想到這裏,白嚴的聲音愈發溫柔多情了,“我是真心愛慕你。”

    楚雲暖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得了,白家廟太小,容不下我這尊大佛,你還是另謀高就吧!”

    雖然她的話說得十分傲氣,但他身份淩然,的確有這個資本。

    白嚴臉都綠了,他壓根就沒有看上楚雲暖,不過是覺得楚雲暖這人身份十分好用罷了。況且如若白家支持趙毓泓成功登基,那趙毓泓的後宮勢必要有白家人的一席之地,很明顯,趙毓泓的對南堂來的楚雲暖十分看重。當日在陽阿公主宴會上,他就就是數次偷偷打量著楚雲暖,目光裏包含的溫情脈脈叫他心驚。

    楚雲暖家世太過強勢,倘若她真的入了趙毓泓,勢必沒有其他人什麽事,所以他絕不能讓跟趙毓泓有什麽瓜葛,可也絕不能讓她這一份支持外流。最好的辦法就是他自己娶了楚雲暖。有楚家財力,又有白家兵權,他們就可以順順當當支持趙毓泓成功,從而讓白家功成名就。絕了趙毓泓的心思的同時,又可以讓他因為楚雲暖的存在,給白家留下一條後路。

    他想的很完美,所以今日他在十皇子府,一聽黃太監說永樂帝召楚雲暖進宮,而趙毓泓打算親自去遊說楚雲暖支持他的時候,他當下就自告奮勇。但沒想到楚雲暖確實如此心高氣傲,居然看不上他。

    楚雲暖完全不知道白嚴是怎樣想的,如若她知道一定大呼冤枉,畢竟宴會那日宋茜雪一直站在她旁邊,趙毓泓看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宋茜雪。

    “對了,安南將軍恐怕還不知道一件事情,本家主曾在南堂放言,我一生絕不外嫁,隻會招贅。白國公府如果舍得讓你這種天之驕子入贅的話,本家主倒是願意給你這個機會。”

    頓時白嚴啞口無言,他若是入贅楚家,那不是等於他努力的所有榮耀都歸楚家所用。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何必費這麽大的心思。

    “楚家主說笑了。”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侍從稟報,“將軍,十殿下過來了。”

    白嚴皺起眉頭,今日不是說他不進宮嗎?難道是不放心自己?

    他抬頭看著不遠處,趙毓泓果然走了過來,隻是身邊還跟著一個木念雲。兩人一走近,便覺得十分氣氛是跟古怪。

    楚家主負手而立,身姿筆直猶如翠竹,強勢的氣勢撲麵而來。而白嚴的表情十分僵硬,趙毓泓心中下意識地察覺,白嚴一定是給了楚雲暖難堪,又被楚雲暖反擊了。

    他當時就已經跟白嚴說過,對待楚雲暖隻能以懷柔政策,絕不能強勢鎮壓。看來把白嚴是沒有聽進去,不,或許他聽進去了,隻覺得楚雲暖一個小姑娘而已,手段會有多高明。他心中歎氣,遲早有一天,白嚴會因他的輕視之心,敗在女人手裏。

    白嚴不帶任何情緒低頭行禮,“給十殿下請安。”

    趙毓泓示意他起身,眼睛卻瞧著楚雲暖,然而說話的人卻不是他,而是木念雲。

    “楚小姐見過陛下了,黛翠的事情,陛下想要如何?”

    木念雲說這句話很有意思,楚雲暖似笑非笑,她從木念雲眼睛裏看到了惡意。這一個天京城赫赫有名的貴女,受著皇等同於後教養長大的女人,顯然不如他所受的教養那般高潔,她不討厭人惡毒,卻討厭別人用純潔善良包裹自己的惡毒,這會讓她覺得惡心。

    “趙黛翠如何自然有陛下決斷,輪不到我們在這裏說三道四。”

    木念於麵上有一瞬間的難堪,但一閃而逝,很快就變成雍容華貴的笑意。

    楚雲暖唇畔有著譏諷之色,這還沒成為皇後呢,就開始擺皇後的譜。

    看來趙毓泓的眼神不好,木念雲這種人,不夠隱忍聰明,她這支嬌花,隻適合在功成名就之後錦上添花,若要她在這個時候蟄伏下來,那跟要她的命沒有多大的差別。趙毓泓是聰明人,也意識到木念雲的不妥之處,可這樁婚姻說到底是他自己求來的,是好是壞也隻能受著。

    但願木念雲能聰明一點。

    趙毓泓在心裏安慰自己,可實際上卻越發懷念起宋茜雪的冰雪聰明來,就連宋茜如,在某方麵說起來都比木念雲強的多。其實趙毓泓心裏似有一絲後悔的,早知道他在南堂,會遇到宋茜雪這樣的女子,他就不應該早早地訂婚。可這種時候,無論他心裏怎樣後悔,都無濟於事,他隻得打起精神笑道,“念雲的意思是關心一下黛翠,並沒有置喙父皇決定的意思。楚家主,念雲年紀小,可比不得你曆經風浪,千萬別嚇壞了她,不然我是會心疼的。”

    他大大在木念雲麵前刷了一波好感。

    木念雲隻覺得自己眼光十分好,在眾多向她求親的皇子中,她一眼就看中了趙毓泓。有能力不說,對人對物也是一等一的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和南堂的那個女人糾纏不清,木念雲麵上有著一閃而逝的陰狠。

    “宮中皇子公主諸多,你跟趙黛翠也不是一母同胞,過分的關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