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歪打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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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和白玉堂從項莊忙完了出來的時候,  正碰上敲更的小王。

    小王打著哈欠跟兩人打招呼,  “展大人,五爺,這麽晚還在忙啊。”

    展昭點點頭,見小王好奇地打量著項莊門口的兵丁,  就對他招招手,  示意——借一步說話。

    “小王,你認識項莊的人麽?”展昭問。

    這小王跟太白居的小六子差不多,都是機靈鬼,展昭沒少找他打聽事兒。通常要打聽消息,白天找店小二,  晚上可不就是找更夫麽!

    小王搖搖頭,  “展大人,這項莊可詭異啦!都不見他們開門的!我打更那麽久,  差不多每晚都從這兒過,  他家除了燈籠經常換,  就沒見有人進出過!

    “燈籠換?”五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項莊門口,  屋簷下並沒有掛燈籠。

    “他家有時候掛白紙燈籠,  有時候黃紙、綠紙、紅紙……沒啥規律,  經常換。”小王小聲說,“據說這家主人有怪病,見不得風啊什麽的。你說真有病找公孫先生瞧瞧去不好麽,  什麽病看不好呀!”

    “那他家其他人呢?”展昭接著打聽,  “夥計丫鬟之類的見過麽?”

    “沒有誒!”小王搖頭,  “這麽大宅子,總得有個管家吧?像逢年過節,大戶人家的管家都會跟我們打招呼,這家人家從來沒見有人出來過,唯一一次瞧見個趕車的,還是個啞巴。”

    “趕得什麽車?”展昭問。

    “是個牛車。”小王回憶道,“挺大的車,也不知道拉的什麽,估計草料之類的吧,用雨布蓋的嚴嚴實實的。”

    小王知道的也不多,跟展昭聊了幾句就繼續打更去了。

    “換燈籠顏色,聽著像是某種聯絡的信號。”白玉堂說,“我倒是聽說過有些門派賣逍遙散,會用燈籠做信號。”

    展昭摸著下巴,“回去找風老爺子打聽一下,看看是不是道上對燈籠顏色有什麽講究。”

    項莊門口,歐陽少征弄了輛馬車,拉了滿車碎骨,準備送去開封府。

    公孫本來要趕回去驗屍,結果被趙普扛走了。

    趙普目測那一車的骸骨,別說驗了,就一塊塊拚成人形都得好幾天,這都後半夜了,如果放公孫去仵作房,誰知道他熬到什麽時候才睡覺,九王爺心疼啊,他家書呆瘦得什麽似的,別一會兒累出個好歹。

    趙普多長了個心眼,這邊押公孫回去睡覺,那邊讓歐陽把開封府的那些仵作全都找來,讓他們先將骸骨拚好,這樣明天公孫睡醒了隻要差調查死因就行了,應該能少幹不少活。

    展昭和白玉堂沒跟他們一起走,兩人剛看了滿屋頂的骸骨,睡意全無,五爺覺得最好是看點兒別的換換腦子,不然一會兒躺下保準做惡夢。

    兩人往回走,夜晚的冷風一吹,倒是覺得舒暢了不少,邊走邊聊,覺得在項莊瞧見的每一樣東西,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為什麽蘇雲的腦門上有個‘午’,小嫦蘇的腦門上有個‘子’?”展昭覺得案子的發展莫名其妙。“大嫦蘇當年如果是跟項廉一起詐死騙了沈月蓮,為什麽又被分屍放進了米鋪?”

    白玉堂也覺得這案子線索奇少,“人命官司出了一堆,到目前為止最有嫌疑的大嫦蘇和項廉,卻是最早死了被丟米鋪裏的。”

    “說到米鋪。”展昭突然一拍手,“有一個有嫌疑的!”

    五爺想了想,問,“公孫說的那個肉鋪?”

    “嗯。”展昭點頭,邊出主意,“要不然咱們去探探肉鋪?”

    “現在去?應該都睡了吧?”五爺覺得太早了肉鋪肯定沒開門。

    展昭搖頭啊搖頭,“不懂了吧!肉鋪都是這個點殺豬的!

    五爺有些嫌棄,剛看一堆屍骨,這會兒又看殺豬啊?

    展昭一拉他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米鋪的方向去。

    “那肉鋪買賣你認識麽?”白玉堂問。

    “嗯,劉家米鋪後邊那家應該是周家的肉鋪,肉鋪掌櫃的是兩兄弟,周老大和周二黑,兩個大黑胖子,長得挺凶的。”

    白玉堂記得那地方應該挺偏僻,“肉鋪為什麽開在巷子裏?”

    “是挺奇怪。”展昭跟白玉堂聊著,就到了劉家米鋪附近。

    米鋪的穀倉貼了封條,展昭和白玉堂一到,就看到屋頂上人影一晃,白影落了下來,黑影也在屋頂上出現了,對兩人招了招手。

    展昭知道趙普留了影衛盯梢。

    白影把肉鋪大致的情況都打聽清楚了,周家兩兄弟開的肉鋪,店裏還有兩個小工,都是周家的親戚,開封本地人。兩兄弟在城南還有一套宅子,都沒成親。

    “周家兩兄弟,大哥周老大人挺本分的,但是弟弟周二黑五毒俱全,好吃懶做。以前因為賭錢鬧事打傷過人,在號子裏蹲了兩年才放出來,出來之後也不安分,經常惹是生非。”白影指了指肉鋪,“兩兄弟是有分工的,每天早晨周二黑去農戶家裏買豬,天不亮到河邊宰了,然後用扁擔挑著回鋪子。他就幹那麽點兒活,其他所有事情都是老大幹。”

    “起早的竟然是二黑?”展昭有些納悶,“他不好吃懶做麽?起那麽早?”

    白影樂了,“他不是起得早,是整晚不睡!那小子日夜顛倒過的,一晚上都在外麵浪,前半夜賭錢,後半夜逛窯子喝花酒,一直玩到天蒙蒙亮,回鋪子把這點兒事幹了,然後回老宅睡到下午吃完飯才起來。”

    展昭和白玉堂都哭笑不得,這樣啊……

    這邊正說著,不遠處拐角的屋頂上,青影出現了,看到白影和展昭白玉堂在路邊站著呢,就對他們打手勢。

    白影就上了房,白玉堂和展昭跟了上去,青影三竄兩蹦到了他們身旁,對三人招招手示意蹲下,邊說,“來了。”

    話音剛落,拐角處,一個黑胖子手裏拿著個酒壇子,嘴裏哼著小曲兒,一步三搖地就往這兒走了過來。

    白影問赭影,“你跟了他一晚上,他幹嘛去了?”

    白影直撇嘴,“這小子太能作了,耍錢耍了前半宿,好似是贏了些,跟幾個朋友一起去喝酒劃拳鬧了後半宿,宵夜吃了兩碗麵一張餅外加十個包子。”

    展昭忍不住讚歎——一頓吃那麽多?好厲害!

    五爺聽著都覺得噎得慌,好多幹糧,不喝碗湯麽……

    這邊正討論,身旁人影一晃,赤影也來了。

    青影眨眨眼,白影和黑影也不解,“你不跟周老大走了麽?”

    赤影點點頭,指了指另一邊的街角,眾人望過去,就見周老大也走了過來。

    “起那麽早?”白影不解,“昨天不是忙到半夜才收了鋪子回去的麽?”

    “那小子一晚沒睡,不知道折騰什麽呢。”赤影也挺納悶,“他昨晚上回去之後一個人去酒樓喝悶酒,然後跑去香燭鋪子買了香蠟紙錢,好像要去上墳的樣子。

    巷子口,周家兩兄弟已經碰到了。

    “大哥?”周二黑看到自家大哥也挺納悶,“你怎麽來了?”

    “今天關一天鋪子,你回去睡吧。”周老大說完,就拿著個包袱走了。

    周二黑跟上去,“你去哪兒啊?天不亮的還拿個包袱,出城啊?”

    “我有點事要辦,你趕緊回家。”周老大對兄弟擺擺手。

    周二黑“嘖”了一聲,隻好走了。

    展昭等人正猶豫是不是分頭盯兩兄弟的時候,就見周二黑去而複返,在巷子裏等著周老大拐過彎,他就貓著腰跟上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讓四個影衛趁著兩兄弟不在,到鋪子和周家老宅查查有沒有線索,他倆則是跟著這兩兄弟走了。

    周二黑跟著周老大,一路出了城,來到了一條小河邊,他躲到草叢裏,看著自家大哥走到了河邊,將包袱放下。

    周老大將包袱打開,從裏麵拿出了香蠟紙錢來,點上火,就在河邊開始拜祭,嘴裏念念有詞,說著什麽,“勿怪莫怪……往生極樂……”

    展昭和白玉堂也到了林子裏。

    這條小河非常僻靜,兩邊都有竹林,河水也挺急,周老大拜祭的那個地方很大一塊空地,還有石桌案板,可能就是平日殺豬的地方吧。

    白玉堂不解,買了香蠟紙錢還以為他是祭祖或者掃墓,怎麽跑河邊來拜了?

    五爺看看展昭——貓兒,他拜誰?

    展昭眯著眼睛盯了好一會兒——會不會是那些被他殺掉的豬?

    五爺盯著展昭看。

    展昭一歪頭——你說是不?

    白玉堂點點頭——一會兒回去給被你吃掉的那些海鮮建個祠堂?

    展昭那個氣,伸手推了白玉堂一把。

    五爺一轉身,踩到了腳邊一根枯枝,就聽到輕輕的“哢嚓”一聲。

    兩人都一驚——糟!

    果然,周老大聽到了,站起來就喊,“誰啊?”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咋辦?

    隻是還沒等他倆換個地方躲,就見周二黑從前方的一堆矮樹後邊站了起來,對著周老大“嘿嘿”地樂了兩聲,“大哥。”

    周老大看到是自家兄弟,鬆了口氣,皺眉,“你來幹嘛?”

    “嘖嘖嘖。”周二黑抱著胳膊吊兒郎當地晃過去,“我還說你今天買賣都不做了呢,原來上這兒來了,至於麽,人又不是咱們殺的……”

    “噓!”周老大一把把兄弟拉過來,“你還嫌闖的禍不夠!這件事情你給我別再說起!”

    周二黑撇撇嘴,“切。”

    展昭和白玉堂好奇心就被勾起來了——什麽情況?

    周老大將紙錢拿出來,拋向天空,邊撒,他邊看河邊蹲著丟石子的兄弟。

    “我說。”周老大問,“那女的真不是你殺的?”

    周二黑搖頭,“當然不是啦!我從來不打女人的!更何況還是個美女。”

    周老大皺眉,歎了口氣。

    “哎呀大哥,你怕什麽啊?這事情神不知鬼不覺……”

    “還神不知鬼不覺?!”周老大瞪他,“今天衙門的人都查到劉家米鋪了!我讓你去把屍體丟了,是讓你丟去山裏,誰讓你丟到米鋪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驚訝——米鋪女屍?莫不是說的大嫦蘇的屍體?

    “這叫燈下黑知道麽!”周二黑還覺得自己挺有理,“再說人的確不是我殺的啊!我昨天明明殺的是頭豬,就去林子裏拉了泡屎的功夫,誰知道死豬就變成死人啦?!”

    展昭戳了戳白玉堂。

    五爺瞧瞧他,就見展昭笑眯眯挺了挺胸脯,那意思——貓爺要時來運轉了!瞧見沒?線索!

    白玉堂也覺得挺好笑,心說這不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麽!歪打正著!

    兩人站起來,就想去把這倆二百五抓起來,到開封府過堂。

    剛走到竹林邊還沒出竹林,就聽對麵的竹林裏忽然“嘩啦啦”一陣響動。

    展昭和白玉堂停下腳步,那兩兄弟也都站了起來。

    就見林子裏亂了一陣之後,忽然,一個紅色的身影飄了出來。

    這會兒天還沒亮呢,周家兩兄弟做賊心虛,嚇得“嗷”一嗓子。

    周二黑直往周老大背後躲,“紅衣服的!是個厲鬼!”

    那“女鬼”一頭頭發披散在前麵,擋著臉呢。

    “娘啊!”兩兄弟叫著往後退,同時黑燈瞎火的也瞧不真切,這女鬼怎麽連頭發都是紅的?紅毛僵屍?

    展昭和白玉堂這會兒表情也挺複雜,不過他倆可不是被那“女鬼”給嚇到了,而是這“女鬼”他倆認識……

    兩兄弟嚎得林子裏的鳥兒都飛起來了,那“女鬼”也被嚇了一跳,一回頭……

    兩兄弟“呃”一聲,叫聲戛然而止……敢情不是頭發披散在眼前,他倆看到的是個背影。

    等那“女鬼”一轉身,兩兄弟定睛一看,繼續叫“鬼啊!”

    這“女鬼”正麵更嚇人啊,月光下慘白一張大臉……

    展昭和白玉堂也嚇一跳,這臉上什麽?掛了張人皮麽?

    “鬼你個頭啊!”

    那“女鬼”開口,卻是男人的聲音,“有長得大爺這麽好看的鬼麽!”

    邊說,邊伸手拽著臉上的“皮子”往上一掀。

    林子裏,展昭和白玉堂扶額——為什麽?為什麽霖夜火會在這裏?這二貨不偷竹熊去了麽?

    被周家兩兄弟誤認成“女鬼”的,不是別人,正是火鳳堂主霖夜火。

    霖夜火臉上貼著的自然也不是“人皮”,而是他自製的,將棉紙剪成臉的形狀,抹上珍珠粉人參膏之類的東西來“敷臉”的。他還特愛大半夜的敷那玩意兒,一張大白臉外加一身紅,開封府裏龐煜被他嚇著過好幾回。

    此時,火鳳一手拿著個籃子,一手拿著把鏟子,籃子裏一籃的嫩筍。

    林子裏又“嘩啦啦”一聲,就見鄒良也鑽了出來,身邊帶著啞巴,手裏拿著一把鐮≈ap;刀和一捆竹葉。

    鄒良剛剛在林子裏聽到叫聲,就猜到可能霖夜火嚇著人了,趕忙跑出來。

    他倆偷了竹熊之後藏起來了,但唐門的人正滿誠找,竹熊需要吃的啊,上市場買筍容易被發現,所以霖夜火天不亮就跑竹林來給竹熊挖嫩筍。

    鄒良剛剛帶了狗去項莊,回來正撞上他出門,見那二貨還敷著臉往外走,怕他嚇著人,就跟他一起來了。

    打量了一下這兩兄弟,鄒良轉過頭,看從對麵林子裏走出來的展昭和白玉堂。

    周家兩兄弟一瞧見走到切近的展昭,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趕緊求饒。

    展昭將兩兄弟押回開封府,五爺幫忙提著一捆竹葉和竹筍,霖夜火和鄒良沒跟著回來,到林子裏繼續給竹熊摘口糧去了。

    回到開封府的時候天還沒全亮,包大人上早朝剛出門,其他人都睡下了還沒起。展昭將周家兩兄弟交給衙役先收監,等天亮大人回來了再審問。

    回到喵喵樓,兩人忙了一夜也有些困了,想小睡一會兒。

    打開門,早先跟著公孫他們回來的小五正趴在毯子上,幺幺掛在橫梁上正晃悠。一龍一虎瞧見他倆,都晃了晃尾巴,打了個哈欠繼續睡。。

    白玉堂去打水洗漱,展昭去鋪床。

    走到床邊,展昭一歪頭,對身後拿著臉盆的白玉堂招招手,“玉堂玉堂。”

    五爺拿著盆走過來。

    展昭指了指自己床上拱起來的一個包,問,“那是什麽?”

    “是不是小四子?”白玉堂問,“趙普公孫回來的晚,上我們屋裏睡來了?”

    “沒理由小四子在小良子不在啊。”展昭走過去,伸手輕輕一掀被子,隨後立刻又蓋上,一臉震驚地回頭,看白玉堂。

    白玉堂跟展昭對視,片刻之後,五爺挪開幾步,“不是個人頭吧……”

    展昭望天,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看。

    五爺猶豫要不要過去。

    展昭突然笑了,側開身,一掀被子,“噠噠!”

    五爺也愣了,就見被子裏,趴著兩隻黑白花、軟趴趴肉嘟嘟的,小竹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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