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泡了個澡,  眾人換了舒適的睡袍，聊著天往辰拾殿的方向走。

    泡完熱水澡的眾人都有些困，抓鬼抓妖精什麽的誰都沒放到心上,  穿過宮裏的花園和回廊，有說有笑地走到冷宮門口。

    “等下！”

    走在最前麵的鄒良忽然一抬手，攔住了身後的眾人。

    鄒良對著辰拾殿大門口的空地努了努嘴。

    隻見辰拾殿門口一塊幹燥泛白的石板地上,  有一串清晰的濕腳印。

    “啊！”戈青也跑了上來，指著地麵上的腳印說,  “又出現了！跟上次出現的一樣！”

    展昭研究了一下腳印的方向，“咦？這是有人出來呢？還是有人進去？”

    “感覺就是原地踩了幾腳。”公孫說，“好像是鞋底濕了,  進屋前先踩踩幹。”

    眾人都覺得這個描述很貼切……意思是有個鞋底濕了的人進辰拾殿了？

    想罷，都跑進辰拾殿去了。

    門口，最後跟進去的殷候似乎是有些在意，低頭看著那些腳印，伸手摸下巴,  “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正納悶,  衣服被天尊揪了一把,  “老鬼！去喝酒唄！”

    天尊拽住殷候就往遠處跑,  殷候直甩袖子，“大半夜的喝什麽酒……”

    但還是被天尊拽走了。

    銀妖王瞧著吵吵鬧鬧跑走的兩個徒弟，微微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背著手進辰拾殿了。

    大殿裏,  展昭等人沒發現有人進來,  也沒察覺到什麽異常。

    “不像有人混進來的樣子啊。”霖夜火擺擺手,  “可能隻是鋪床的丫鬟或者侍衛路過吧。”

    公孫也覺得不是什麽大事,  拉著倆孩子去睡覺了。

    展昭看了看其他人，就見白玉堂和趙普都在看銀妖王。

    妖王背著手溜達回房，臉上也沒什麽異樣。

    趙普問白玉堂，“怎麽看？”

    五爺本來是不怎麽在意的，但剛才天尊突然拉走殷候，莫名就感覺有些可疑。

    “完全感覺不出惡意。”白玉堂覺得情況分兩種，一種是的確沒人進來，隻是巧合，而另一種就是有正兒八經的高手進來了。

    “難怪宮裏的侍衛這麽緊張。”展昭也看了一眼站在門口團團轉的戈青，“這如果是有人溜進來了，那就可能是我外公他們那個級別的高手。”

    三人最後還是看向了銀妖王。

    妖王進了屋子，按住在長長的通鋪上滾來滾去的小四子和小良子，就開始撓癢癢。

    公孫對著還在門口發呆的眾人招手，“趕緊睡了。”

    展昭他們隻好跟著進屋。

    霖夜火關門前往外望，“殷候和天尊上哪裏去了啊？”

    其他人也納悶，剛才還說困了要睡了，這會兒突然跑沒影了。

    戈青想了想，就去推開了房間朝西的一扇窗戶。

    “好像在那邊！”戈青指著西邊半山坡上那座小樓，就是剛才溫泉旁邊能看到開封全景的小樓。

    眾人順著戈青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小樓的三樓，天尊和殷候正喝酒呢。

    公孫不滿，“這一把年紀了竟然大半夜喝酒……”

    說完，先生擼了擼袖子就要去把二老抓回來睡覺。

    趙普趕緊拉住他，眾人也挺佩服，這兩位江湖上無人敢惹，但在公孫眼裏就倆不怎麽聽話的百歲老人。

    “樓上有塌和藤椅的，這種天氣睡著還挺舒服的。”戈青表示沒事，“師尊他們可能嫌人多，所以在那邊過夜吧……”

    展昭看了看戈青，就見他邊鋪被子邊勸公孫，總覺得神情還是有些小失落……

    鋪好了被子，戈青正想往裏鑽，就見眼前有人遞過來三條毯子。

    戈青眨眨眼，抬起頭，是白玉堂。

    五爺將幾條毯子遞給他，說，“給我師父他們送去。”

    戈青捧著毯子看白玉堂。

    五爺對他擺擺手，“去看著他倆別讓喝太多酒。”

    戈青捧著毯子，傻嗬嗬往外走。

    出了門，戈青回頭看。

    五爺正重新鋪床，似乎對他的鋪床技術不滿意。

    展昭笑眯眯跑到門口對他揮揮手，“也看著我外公別讓他喝太多酒哈。”

    說完，輕輕把門就關上了。

    戈青捧著毯子在皇宮的夜風中走著，眼前還是剛才白玉堂遞毯子給他時的樣子……停下腳步，小戈青想起曾經在天山派最流行的一種說法。天尊之所以隻收白玉堂做徒弟，是因為白玉堂跟天尊一樣，性格冰冷沒有感情，這樣才能掌握天尊的特殊內力。甚至有一些師兄師姐為了探索天山派內力的“上限”，練成“冰冷”的內力，而變得冷酷，追求無情無愛……

    戈青突然笑了，自己還有段時間模仿過，結果被爺爺吐槽說他是小屁孩什麽都不懂。

    搖了搖頭，戈青歎了口氣，“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太帥了，這樣根本贏不了麽！”

    說完，大步朝著小樓的方向跑去……

    ……

    辰拾殿內，眾人都準備休息了。

    要說這睡通鋪也是挺有意思，眾高手躺著都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趙普跟鄒良想著小時候在軍營裏那會兒、白玉堂想到了小時候跟著四個哥哥初到陷空島的時候，展昭想起了小時候跟魔宮爺爺奶奶一起去山上搭帳篷的時候，霖夜火則是想到了聖山寺裏那些很大很大的壁櫥。

    回憶著開心的往事，困意襲來，漸漸地就睡去了……

    深夜，皇宮裏萬籟俱寂，就在眾人都熟睡的時候……

    “嗬嗬。”

    白玉堂突然睜開了眼睛，身旁的展昭也是同樣睜開眼，除了公孫和小四子，其他幾個都醒了過來……因為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一陣笑聲。

    展昭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五爺他們幾個都搖頭，表示——沒聽錯！有人笑。

    同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似乎是有人從門口跑過。

    幾人唰地就轉過頭望向大門的方向……幾乎是同時，門外閃過一陣刺目的亮光。

    展昭動作極快，光一閃他就已經躥到門口了，伸手一把拽開房門……

    眾人往門外一望，都抽了口氣……隻見在不遠處，出現了一座華麗的宮殿。這麽看過去飄飄渺渺的，有些像是海市蜃樓。

    “彩雲殿？！”趙普伸手就推公孫。

    九王爺自然是想讓公孫多睡會兒的，但這要是不弄醒他讓他看一眼，明早他非急了不可。

    果然，公孫半夢半醒間被趙普拉了起來，還迷糊呢，一眼瞧見外麵的彩雲殿，瞌睡瞬間醒了。

    小良子也把小四子拉了起來，倆小孩兒看得都傻眼了。

    “竟然真的不是做夢？！”霖夜火覺得不可思議，就要爬起來去看看，其他人也紛紛下床。

    可就在眾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彩雲殿卻已經消失了。

    眾人都覺得有些可惜，就隻出現了這麽一會兒麽。

    ……

    南宮站在寢宮門口，仰著臉看著天邊的“彩雲殿”漸漸消失。

    寢宮的窗口，趙禎和龐妃也目睹了這奇景，龐妃摟著興奮的香香，覺得不可思議。

    趙禎卻似乎是並不怎麽吃驚，看著身旁開心的媳婦兒和閨女，皇上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來了一句，“效果比想象中還好。”

    “嗯？”龐妃轉過臉看他。

    趙禎微微一笑，伸手點了一下媳婦兒的鼻頭，“明早送座彩雲殿給你。”

    龐妃驚訝。

    南宮看了看趙禎，回想起了壽宴前發生的事。

    皇上之前讓他去春堂閣找一幅古畫，他找了管卷宗的老陳，說皇上要一幅畫有好看宮殿的畫，老陳就從眾多古卷中，挑了一卷給他。

    南宮將卷軸拿去給皇上，皇上找來了司天監的呂林，商量了什麽事情。呂林出門的時候，南宮聽到皇上讓他將卷軸拿去給他“師父”。

    之後皇上又跟進宮來布置晚宴場地的滿慕華聊了幾句，南宮沒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但滿慕華出門的時候，問了他海棠齋在哪兒。

    海棠齋是皇宮的畫苑，宮裏的畫師工作居住的場所。

    大部分宮廷畫師都是供職在書畫苑的，並不住在宮裏。但有那麽幾個前朝留下來的，是住在宮裏的，主要負責珍貴古畫的修繕，都住在海棠齋，跟負責古物的司天監來往頻繁。

    這些年前朝的畫師因為年紀太大，許多都已經去世了，海棠齋裏本來留著兩個特別厲害的畫師，一個就是呂林的“師父”，恵班大師。

    恵班大師擅長古經卷和佛像的修複，這位大和尚深居簡出，基本都不怎麽在人前露麵，十分的神秘。

    恵班大師據說是年紀比無沙大師還要大的，之前開封府眾人去了黑風城，無沙大師有陣子進宮保護皇上安全，偶然就碰到了恵班大師。當時無沙大師很吃驚，上前去給老畫師行禮，稱呼他為“夫子”，也不知道這輩分是怎麽排的。

    恵班大師跟無沙大師有說有笑的，看著好似特別熟，還說什麽“那天看到小遊，他扭頭就跑了，還瞪了我一眼叫我“畫棍”，跟小時候似的那麽不好惹。”

    之後無沙大師在宮裏沒待多久就走了，還跟南宮說，宮裏藏著這麽大高手不會出事的，當時南宮也沒鬧明白宮裏究竟藏了什麽高手。

    反複琢磨了一下，南宮有了些想法，皇上讓呂林將彩雲殿的畫交給了恵班大師，晚上就出現了彩雲殿。

    而最近又“鬧鬼”，莫非都是恵班大師弄出來的？也就是說，皇上是知情的！

    ……

    這頭南宮紀琢磨事兒，那頭展昭他們可亂了套了。

    眾人披上衣服出門逛了一圈，沒找到彩雲殿也沒捉到鬼，反而在他們睡覺的房門口發現了一串濕腳印。

    幾位高手都想起了剛才的腳步聲……證明剛才的確是有人從他們門口跑過，但他們都沒發現。

    諸位高手可不傻，這證明了他們之前的想法——兩種可能性中的一種，宮裏真的藏著個天尊殷候那種級別的高手。

    趙普有些擔心，“這麽厲害的麽？是一直在宮裏還是最近進來的？有什麽目的？”

    展昭提醒，“完全感覺不出惡意。”

    霖夜火也點頭，“這種能耐要使壞早出事了，反而更像在逗我們玩兒。”

    白玉堂想了想，“我師父突然就跑了，會不會他認識？”

    眾人都回頭去看銀妖王。

    這會兒，妖王正坐在床邊打哈欠呢，邊犯困邊穿衣服，看著還挺不情願的。

    小良子湊到妖王身旁問，“老爺子，您知道誰在搞事情麽？”

    銀妖王伸手摸了摸他腦袋，道，“你們睡吧，沒多大事兒，宮裏可能有個老熟人。”

    說完，妖王穿好鞋子，慢悠悠出門了。

    屋中眾人彼此看了看，都悄悄跟了出去。

    鄒良被霖夜火按了回去，看著倆繼續睡覺的孩子。

    ……

    此時皇宮西麵的小樓上。

    大半夜熬著不睡替天尊殷候趕蚊子的戈青，也目睹了彩雲殿的奇景，傻坐在那兒張大了嘴。

    這時，就聽殷候開口說話，“這個效果看著有點眼熟……是不是以前見過？”

    天尊也翻了個身繼續睡，邊還悶哼了一聲，看著樣子挺別扭。

    戈青眨了眨眼，繼續觀察天尊。

    殷候這會兒靠著塌，看著夜晚的星空，嘴角帶著點笑意，自言自語地來了一句，“我就說你怎麽會打偏……”

    天尊睜開眼睛斜了殷候一眼，又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你說什麽。”

    殷候壞笑，伸腳踹了一腳天尊的塌，“你這是隨你徒弟麽？”

    天尊一個枕頭丟過去砸中殷候，“想打架啊你？！”

    殷候蓋上毯子躺好，繼續看星星。

    天尊突然又丟了個枕頭過去，“好煩啊你！”

    殷候無語，拿枕頭丟回去，“我又沒說話！”

    “你喘氣都好煩！”天尊繼續丟枕頭。

    小戈青一邊拿著蒲扇繼續趕蚊子，一邊捂著嘴盡量不要發出喘氣的聲音，看著二老相互丟枕頭。

    ……

    展昭他們大半夜的跑出辰拾殿跟蹤銀妖王。

    妖王穿過幾個院子，似乎是分辨了一下方向，最後找到了一個院子，就走了過去。

    走在前麵的展昭突然一把拽住白玉堂。

    趙普拽住差點一頭撞上去的公孫。

    霖夜火雙手揣著袖子仰著臉看那院子門口掛著的牌匾——海棠齋。

    “什麽地方？”白玉堂問展昭。

    展昭摸著下巴，似乎也有些想不通，“皇宮裏的畫苑。”

    趙普看著還挺嫌棄的，“誒……不太想來這兒。”

    公孫挺好奇，“皇宮裏還藏著這麽個畫苑麽？裏麵是收藏的什麽？畫卷？”

    趙普撇撇嘴，“海棠齋裏原先有一批專門修複古畫古籍的前朝畫師，差不多都死光了，後來就剩下倆，現在隻剩下一個。”

    “一個畫師住一個院子？很厲害的畫師麽？”公孫問。

    趙普聳聳肩，“一個老和尚。”

    展昭盯著海棠齋的院門發呆，自言自語地說了句，“宮廷畫師……”

    ……

    眾人耐不住好奇，還是躲到了海棠齋的院門外。

    銀妖王走進了院子，四外看。

    院子裏種了一圈白色的紫陽花，飽滿的花朵上沾著露水，月光下，有一種純淨的美。

    妖王盯著紫陽花看著，也不說話。

    隨著夜空中的雲層移動，原本隻照亮院子的月光，照到了回廊的位置。

    回廊下，站著個人。

    展昭等人扒著院門望過去，就見回廊下，有個年紀很大的和尚，穿著件打著補丁的袈裟，靠著回廊裏的一根廊柱，正看著妖王。

    妖王也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和尚微微一抬手，“呦。”

    妖王微微眯起眼，似乎有些不解，“這麽大動靜找我來，還欠小皇帝一個人情……想必是很重要的事了。”

    “哈哈哈……”和尚笑了起來。

    這一笑，門口的展昭等人都皺起了眉——果然是高手！

    白玉堂忍不住問展昭，“什麽人？為什麽這麽高內力？”

    展昭回頭看趙普。

    趙普也有些無語，“這老和尚叫恵班，我也是才知道他那麽高內力，平時都眯著不出來的。”

    妖王有些無奈地回頭看院門口偷聽的眾人。

    幾人對著妖王眨了眨眼，也沒要躲的意思，名正言順繼續偷看。

    “的確不是什麽大事。”恵班對妖王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來。

    妖王跟著恵班穿過回廊。

    展昭等人都跟了上去。

    回廊之後又是一片院子，這裏有幾座畫齋，門口堆放了一些有待修複的石碑和雕像。

    恵班穿過一所宅子，到了後院，是幾間草房。

    妖王走到後院，倒是微微地愣了愣。

    “眼熟麽？”恵班回頭問妖王，“原來你在宮裏住過幾天的院子。”

    妖王點了點頭，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事情，轉過臉，望向其中一間小草房。

    恵班走過去，打開那間宅子的房門，示意妖王——請進。

    妖王走到房門口，轉過臉看恵班。

    兩相對視，恵班似乎還挺不好意思的，伸手摳了摳下巴，望天。

    妖王進了屋，恵班關上房門，回頭，就見展昭他們都到門口了，好奇地往屋裏望。

    恵班對著眾人指了指院子裏的石桌，展昭他們乖乖去坐下。

    恵班去房間裏拿了茶和點心出來，招待眾人。

    ……

    寢宮門口，南宮紀還在獨自發呆……海棠齋原本是還留下兩個宮廷畫師的，除了恵班大師之外，還有一個……

    ……

    恵班大師給展昭他們幾個相了相麵，很和氣地說，跟白玉堂和霖夜火是頭一回見，公孫之前進宮給太後看病的時候他看到過一眼，趙普比較熟悉，小時候見過幾次……展昭麽，前不久碰到過一次。

    展昭微微皺了皺眉。

    白玉堂他們都看展昭——以前碰到過。

    展昭沉默了一會兒，說，“查七歌案子的時候碰到過一次……那時候……你和一個人在一起。”

    眾人都皺眉——七歌的案子過去有陣子了，說到七歌案和宮廷畫師，幾人不約而同都想到了一個名字……

    “周藏海。”

    展昭抬起頭，看恵班大師，“你當時和周藏海在一塊兒，就在這附近，我碰到過你倆。”

    恵班大師微微地笑了笑，點點頭，“嗯。”

    霖夜火伸手一指妖王走進去的那所宅子，“剛才開門的時候，我好想感覺到了一個很微弱的氣息……”

    趙普也皺眉，“不是吧……”

    白玉堂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也沒什麽表情，心中卻有一思了然——難怪師父跑了。

    恵班大師笑著點了點頭。。

    ……

    房間裏，妖王走到靠窗的一張床邊。

    床頭擺著一盞油燈，燈光十分的昏暗，床上有一個人。

    從微弱到幾乎不可查覺的氣息來看，這是一個瀕死的人。

    妖王輕輕一抬手，油燈熄滅了，隨後他探身，伸手一推床邊的那扇窗戶。

    窗戶被推開，月光灑進來，隨著一陣夜風，帶進來了幾片杏花瓣，落在床上那人的身上。

    月光下，床上躺著個奄奄一息、傷痕累累的人。

    妖王看了他一會兒，在床邊坐下，伸手，輕輕拍了拍床上人的頭。

    那人微微地，睜了睜眼，漆黑的眼裏，沒有任何光澤，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嘴微微地張了張，有一絲氣息出來，但是並沒有發出聲音。

    妖王輕輕摘掉落在他頭發上的杏花瓣，低聲說，“辛苦了，這一世。”

    ……

    院子裏，眾位高手都感覺到房中那思氣息漸漸地消失了。

    恵班大師輕輕歎了口氣，給展昭他們遞點心，“我本來是應該殺了周藏海的。”

    眾人都看他。

    “我年輕那會兒，也在朝做過官，當時跟妖王不怎麽對付，倒也不是說敵對，隻是我是個很古板的人，覺得正義就是正義，罪惡就是罪惡，好的就是好的，壞的就是壞的。”恵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發現周藏海的秘密很久了，但我卻一直沒殺他。”

    “我記得天尊當時殺了他……沒死麽？”展昭不解。

    “我本來也是去給他收屍的，但屍體撿回來，發現竟然還有一口氣……微妙的，小遊沒打中要害。”恵班無奈地說，“我找宮裏的太醫幫了幫忙，結果就留了一口氣，不死也不活地就那樣吊著，也虧的他內力厚。

    展昭等人都覺得有些可惜，以周藏海的內力，如果他不作死，其實想死都很難，隻是他選了一條不該走的路。

    五爺默默喝了口茶——他師父怎麽可能打偏。

    ……

    這時，房門打開，妖王走了出來。

    走到桌邊，妖王對眾人擺了擺手，說，“都回去睡了，很晚了。”

    眾人乖乖站起來。

    恵班抬頭，對妖王笑了笑，“還好小遊打偏了。”

    妖王看了看恵班，很淡定地說，“小遊是不會打偏的。”

    “小遊當時也不知道你有一天會回來。”恵班自言自語，“為什麽要留他一條命呢？”

    眾人跟恵班告辭。

    但恵班卻還坐在石桌邊，跟妖王說，“為了這個事情，我可是欠了小皇帝一個人情。”

    妖王點頭，“不像你的風格。”

    “對啊，因為我有件寧可欠小皇帝人情，也要搞明白的事，”恵班認真地看著妖王，問，“按理說，周藏海不是個有資格含笑九泉的人。為什麽我會救他呢？他害了那麽多人，臨死前卻能見你一麵，我為什麽會想幫他呢？”

    展昭他們幾個原本都快出院子裏，突然腳下就又停了，等著聽妖王給的答案——對啊，為什麽呢？周藏海是個可恨但又可憐的人，但為什麽眾人都覺得他臨死前能見一眼妖王是件好事……而妖王也溫柔地送了他最後一程呢？

    妖王突然伸手，拍了恵班的禿腦瓜一下，吧唧一聲。

    “嘶……”恵班伸手揉腦袋。

    妖王背手往外走，“一個人該不該死和你想不想他死根本沒關係，這隻說明你善良，又不是什麽壞事。更何況我家小遊那麽善良的一個人！”

    ……

    “阿嚏……”

    小樓裏，天尊突然一個噴嚏。

    戈青趕忙給他蓋毯子。

    殷候慢悠悠來了一句，“不管怎樣……結局也還算不錯。”

    天尊伸手揉了揉鼻子，對還拿著蒲扇的戈青一指旁邊的藤榻，“小孩子早點睡覺不要熬夜！”

    ……

    次日清晨，龐妃醒過來。

    趙禎已經上朝去了，香香坐在身旁，見她醒了，就伸手指著床頭說，“娘親親，看呀！”

    龐妃抬起頭，就見床頭放著個精致的，糖果做的彩色的宮殿，跟昨晚看到的彩雲殿幾乎一模一樣。

    小香香捧著腮幫子跟龐妃撒嬌，“父皇皇說我們可以把彩雲殿吃掉。”

    龐妃笑著摟過女兒親臉蛋。

    ……

    “彩雲殿是用糖果做的？！”

    清晨的開封府裏，回來的眾人正碰上來送“彩雲殿”糖果的滿慕華。

    滿慕華點頭，說是皇上讓他找海棠齋裏的畫師恵班和尚，按照孤寂裏宮殿的圖畫和他的要求做一個糖果的宮殿。

    “那和尚的內力是有形內力，類似於一種水霧。”正吃早飯的天尊拿著個調羹給幾個小的分析，“可以製造一種海市蜃樓的效果，就是把小小一個糖果宮殿變大了映在空中的水汽裏，換句話說就是個花架子。”

    說完，繼續喝粥。

    “所以才會有濕腳印麽？”眾人恍然大悟。

    “據說是恵班找皇上幫忙把妖王帶到宮裏，去見周藏海最後一麵的。而作為交換，皇上讓他製造了宮裏鬧鬼的假象和彩雲殿。”趙普一攤手，“反正他就是想搞點事情吧。”

    “說起來哦……”

    捧著杯羊奶路過的小四子突然說，“那天蘭蘭姐姐說，她跟皇皇一起設計了一個生辰驚喜的計劃。”

    “趙蘭？”趙普不解，“公主也參與了？”

    “嗯。”小四子點點頭，小聲說，“其實哦，小青青跟皇皇是同一天生辰的哦！“

    眾人都一愣，“當真？”

    “嗯呐。”小四子點頭，“所以小青青當了禦前侍衛之後，就都不過生辰了呢，因為有個大不敬的罪麽，大家也都不提起了呢。”

    眾人終於明白過來了——原來如此啊……難怪昨晚趙禎會讓戈青來陪他們一起“抓鬼”。

    滿慕華打開錦盒，裏麵有一座糖果做的彩雲殿。

    “看著還挺精致。”眾人都圍過來參觀。

    “總共做了四個，一個給了恵班，還有一個皇上拿走了，這個送給小四子和小良子，最後一個麽……”

    ……

    皇宮裏，一大早來送趙蘭去太學的小戈青，收到了公主塞給他的一個錦盒。

    戈青捧著錦盒眨了眨眼。

    趙蘭樣子還挺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說，“這個給你。”

    戈青打開錦盒，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趙蘭。

    趙蘭又問他，“昨晚開心麽？”

    問完，就見戈青正對著她笑。

    清晨的陽光透過杏花樹的花冠，灑下來照在戈青臉上，此時的小戈青笑容比陽光更燦爛，對她點頭說，“嗯！”

    ……

    開封府裏，展昭胳膊碰了碰身旁認真吃早飯的白玉堂，“所以你也知道昨天是戈青生辰？”

    白玉堂給他夾了個燒麥，微微一笑，自己也夾了個燒麥，咬了一口，愣住了。

    五爺一臉認真地看著那個燒麥——這個燒麥……超級好吃！

    “哈哈哈……”

    天尊被白玉堂的表情逗笑了。

    展昭也嚼著燒麥問他，“好吃吧？妖王做的！”

    五爺點點頭，再一次確定——妖王以前肯定是賣早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