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他們去了趟羽香閣,  結果出來就發現街上那些奇裝異服的人都不見了。

    走過一條街，原本打算回白府的幾人覺得不對經，就又繞了幾條街,  特地去找了找……

    可連著逛了幾條街，還是一個纏樹藤戴樹葉的人都沒發現,  這就明顯不對經了。

    眾人留下影衛們四處打探，自己先回了趟白府，想跟趙普他們商量一下。

    ……

    好在白府裏人倒是一個都沒少,  全都在院子裏呢。

    院中的一大塊空地上，霖夜火拿滑粉石畫了滿地的方格子,  帶著一群小朋友正跳格子呢。

    趙普和鄒良坐著喝茶,  還挺悠閑。

    公孫正擺弄一棵盆景，不知道是他種的藥材還是什麽。

    而就在旁邊的一塊草坪上,  幺幺和小五正圍著銀雪轉來轉去。

    展昭眼尖,  就看到銀雪趴在地上，身旁似乎有什麽東西,  淡黃色的一小坨。

    展昭跑過去一看，趕緊對白玉堂招手。

    五爺走過去，就見銀雪身旁靠著一隻淡金色的小梅花鹿，正在打盹呢。

    白玉堂覺得這畫麵正經有點意思，一隻小鹿靠著一隻老虎睡覺……不知道是該說這小鹿心大還是老虎心大。

    趙禎對小鹿很感興趣，湊過去摸摸頭。

    小鹿就哼哼了兩聲，往銀雪懷裏縮了縮繼續睡。

    趙禎問鹿哪兒來的。

    趙普說這是歐陽替人小桃花養的。

    展昭和趙禎都坐下來打聽小桃花的事兒。

    說話間,  外邊歐陽回來了，還牽了隻胖乎乎的綿羊來。

    展昭趕緊攔住他,  問他要幹嘛？要喂銀雪也不要在這裏啊,  而且廚房有肉不要用真羊,  一會兒嚇著孩子們。

    歐陽無語地指了指那隻小鹿，“這是我給金葉請的奶媽！”

    小四子他們幾個小朋友都圍過來摸綿羊，邊問，“小鹿可以吃羊奶麽？”

    歐陽說他盡力了，找來找去有奶水的感覺就這隻羊跟鹿最接近。

    公孫說羊奶可以的吧，小四子小時候也是吃羊奶，金葉看著跟小四子小時候還挺像的。

    眾人都覺得公孫這話好似不太對勁，但又好像沒什麽毛病……

    歐陽拽著羊往草坪的方向走，那隻羊抬頭一看，好家夥——兩隻虎一條龍，都是吃羊的玩意兒……嚇得咩咩直叫，四隻蹄子跺著地就是不肯走。

    歐陽在草坪邊跟那隻綿羊拔起了河。

    最後還是小四子去把小金葉抱了過來，給它放到綿羊肚子底下。

    沒一會兒，小金葉真的就仰著頭開始吃奶了。

    歐陽和四個小朋友一起蹲了一圈，雙手托著下巴看金葉吃奶。

    ……

    這時，幾個影衛都回來了。

    展昭問他們打聽到了麽，幾個影衛一臉的哭笑不得，說那幫人可能都到會稽山裏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挺納悶——進山幹嘛？

    影衛也打聽了理由，原來是剛才在衙門報案被神仙打劫了的那個吳大毛，回了他叔叔的古董鋪之後，就開始到處跟人說自己在會稽山看到山神了……結果一傳十十傳百，那些想加入山神宮的就都組隊跑去會稽山了，說要找山神。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無語。

    眾人也就沒往心裏去，隨這幫江湖人去折騰吧，不太想摻和。

    ……

    等到了晚飯的時候，妖王帶著醬油組，提著大包小包回來了。

    老爺子買了好些火腿，說明早做火腿蛋卷給大家吃。

    眾人手裏的晚飯瞬間就不香了，都盼著明早那頓早飯了……

    幾個老爺子洗了手坐下一塊兒吃飯。

    天尊突然說，“誒，街上那幫傻帽江湖人都不見了誒！”

    殷候也點頭，“是啊，我們逛了一下午也沒瞧見那幫人，突然就都不見了。”

    展昭聽了，就問兩位老爺子，“現在還一個人都沒有麽？”

    殷候和天尊都搖頭。

    白玉堂就告訴兩人說，他們可能是聽了山神的事情進山了。

    殷候和天尊又將那群江湖人吐槽了一遍，還說隨他們去吧，最好山裏有個大坑，都掉坑裏，餓上個一天兩天的，漲漲記性。

    ……

    吃完了晚飯，幾位老爺子又逗了一會兒金葉。

    大概是吃奶吃飽了，金葉還挺活潑，圍著銀雪蹦蹦跳跳的，別看是隻小鹿，但是對著老虎和龐大的海龍蜥，它卻一點都不怕。金葉和銀雪還有個共同點，都是姑娘，所以特別嗲。

    趙禎不知道是不是想閨女了，看著金葉唉聲歎氣的，最後鋪了信紙洋洋灑灑給香香寫了封信。

    當夜無話，早早睡了。

    ……

    次日清晨，眾人被一陣奇異的香味熏醒了，跑出門一看——果然，妖王又在擺早飯攤了。

    老爺子做了一大堆火腿蛋卷，剛練完功的良辰美一人捧了一個大蛋卷，啃得都顧不上說話了。

    眾人排著隊領蛋卷兒吃，趙禎啃了一臉的火腿末，拍著桌子說“朕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早飯！朕要封這個蛋卷為天下第一卷！”

    南宮也正吃呢，難得沒吐槽趙禎，點頭覺得可以！

    吃得正開心，白府的管家跑進來，跟白玉堂說，“少爺，衙門的捕快來了。”

    白玉堂讓管家將人請進來。

    展昭見捕快一臉的焦急，就問，“出什麽事了？”

    捕快說，“今早有好幾家客棧的掌櫃來衙門報案，說是他們店裏的租客沒付房租就跑了，也有說是夜不歸宿不辭而別的……知府大人統計了一下，發現昨晚上各家客棧可能有好幾百人徹夜未歸，下落不明。”

    捕快一說，眾人都對視了一眼。

    霖夜火問，“會不會就是那些進會稽山的江湖人？”

    “進了山一晚上？”展昭也有些疑惑。

    眾人都看天尊和殷候——莫非真讓倆老爺子說中了？掉坑裏爬不出來了？

    捕快卻是搖了搖頭，“我們也聽說這幫人昨天去會稽山找什麽山神去了，所以今早已經派衙役們去找過了，可會稽山裏並沒人……但是撿到了很多東西，都是衣物和樹藤什麽的，甚至連裏衣和鞋子都落了滿山，我們從天不亮開始滿山撿鞋子，數了數已經撿了三百多雙了……”

    眾人都驚訝地問那捕快，“你的意思是，那幾百人都是光著沒的？”

    捕快點頭啊點頭，“看著就是這麽回事，知府大人說情況有些蹊蹺，讓來請你們。”

    眾人聽著都新鮮，就都跟著去了。

    天尊和殷候對找江湖人一點興趣都沒有，說都在坑裏呢，帶著鐵鍬去，弄點土就地埋了。

    妖王繼續賣力做蛋卷兒。

    ……

    會稽山附近的官道上，有上百名衙役正坐在路邊喝水休息。

    姚霆淵和師爺仵作一起背著手站在一棵大樹下，眼前小山一樣堆了大堆的衣服鞋子，場麵有些滑稽。

    見眾人都來了，就示意了一下那些衣物。

    姚霆淵問展昭，在開封府辦案這麽多年，可曾碰到過這等奇事？反正他是沒見過。

    展昭自然也是聞所未聞了。

    展昭找了幾個剛才進山的衙役們，詳細地詢問了一下。

    衙役們是分批組隊進山的，十人一小隊，沿著不同的方向搜尋。

    而這些衣服鞋子都是他們在不同的地方找到的，他們看到了就撿了出來，可沒想到撿了這麽多，山裏還有好些呢。

    公孫蹲下檢查了一下那些衣物，有些疑惑地歪著頭。

    趙普問他，“有什麽發現？”

    公孫說，“這些衣服沒有破損，衣帶都是解開的，感覺不像是被人強行脫下來的，更像是自己脫的。”

    幾個衙役也都說是這麽回事，鞋子在下麵，褲子在鞋子上，衣服在褲子上，感覺就是自個兒隨意地脫了個一絲不掛，然後走了。

    眾人跟著衙役進了山。

    果然發現了一些散落的衣服和鞋子。

    衣服附近也是一切正常，沒有血跡和任何打鬥過的痕跡，樹木灌木的枝葉也都很完整。按理那些人光著走的話，能留下一兩個腳印吧，結果一個光腳的腳印都沒有。

    “邪了門了……”

    找了一上午，眾人將山外常有人走動的地帶都找遍了，沒有那些人的蹤跡，再要找，就得去人跡罕至的山林內部了。

    沒有向導，眾人也不敢貿然進去，姚霆淵說看這架勢得組織搜山隊了。

    這時，突然開始下起了雨，雨勢越來越大，下雨進山還是比較危險，而且組織人找向導需要時間。

    姚霆淵帶著衙役們先回衙門做準備，等雨停了再進山尋人。

    展昭他們則是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先回了白府。

    跟眾人的焦慮不同，白府裏的丫鬟小廝們各個都美滋滋的，管家見白玉堂回來就誇，說妖王做的蛋卷實在太好吃了。

    五爺也有些無力，老爺子實在是太愛給人做早飯了……

    想起妖王，眾人都覺得，這麽奇怪的事情可以去問問他。

    ……

    因為下雨，原本院子裏的眾人都轉移到了回廊裏。

    做了一上午早飯的妖王，這會兒正架著腿，端著個杯子坐在桌邊看四個小朋友寫功課呢。

    天尊和殷候在擼那隻綿羊，小金葉正在吃奶。小五和銀雪在亭子裏，看著唯一不怕淋雨的幺幺在落雨的池塘裏撒著歡。

    見眾人回來，天尊還問，“那群作死的江湖人是掉坑裏了麽？”

    展昭搖搖頭，說，“都沒了！”

    “沒了？”殷候不解，“都回去了？”

    眾人接著搖頭，將山裏詭異的情況詳細地描述了一下。

    “自己脫光衣服走的？”天尊那一臉嫌棄啊，“這是又中了什麽歪門邪道了？”

    殷候也很嫌棄，“那一群光屁股老爺們是去哪兒了？這要是走進城裏得多丟人啊。”

    天尊跟著點頭，桌邊正寫功課的良辰美景都捂著嘴悶悶地笑。

    “老爺子。”

    展昭坐到妖王身旁，問他，“您給分析分析，這是怎麽回事？那幫人是不是中了幻術啊？”

    妖王對著殷候努努嘴，那意思——你問問你外公看，他最擅長幻術。

    眾人都看殷候。

    殷候說一個魔王閃是能讓那幫人都聽話，但林子裏有沒有鳥啊動物啊之類中招的跡象呢？

    眾人想了想，都搖頭——林子裏並沒有掉落的鳥或者動物的屍體，也沒發現什麽特別的異常情況。

    “這就有些奇怪了。”殷候說，“要用這麽大麵積的幻術來控製那麽多人，那隻能無差別地來使用魔王閃，就是把整個山頭都包括進魔王閃的範圍內。”

    眾人都點頭，這個好理解。

    “魔王閃對人和動物的效果是一樣的，讓人集體去某個地方，和讓人集體脫了衣服去某個地方，這個使用的功力是完全不同的。用幻術控製人做越精確的動作，使用的內力也越高！附近的動物，特別是小點那種，飛鳥啊、鬆鼠兔子等……可能會死於內力的影響。”

    眾人都搖頭——沒那個情況。

    妖王聽到這裏，似乎也覺得挺有興趣，就說，“現在有兩個疑問是吧？第一是那些人去哪兒了，第二是那些人為什麽要都脫了衣服鞋襪？”

    眾人都點頭。

    “那就一個個來吧。”妖王放下茶杯，“什麽情況下，好幾百個分布在林子不同地方的人，會自己脫下衣服？”

    眾人都想著各種可能性，特別那四個小朋友，小腦瓜轉起來，都搶著回答。

    “會不會是有人讓他們那麽幹？”沈元辰問，“他們不都是去找山神的麽？那山神讓他們脫了衣服跟他走之類的。”

    妖王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還有麽？”

    “會不會是因為熱？”蕭良問，“太熱了所以脫了衣服？”

    唐落梅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比如說出現幻覺，覺得自己身上著火了！”

    小四子也加入了討論，“人不止熱了會脫衣服哦，相反冷了也會的呢！”

    另外三個小孩兒都睜大了眼睛，好奇問小四子，“冷了為什麽也要脫衣服啊？”

    公孫給解釋了一下，“這種叫反脫衣，的確有很多進山遇難凍死的人，都在死前將自己的衣服脫了。那是因為天冷的時候，人的內髒血流會加快，表皮血流卻會減慢，所以表麵感覺不到冷，但五髒六腑又會有火燒一樣的熱，這是人身體的一種自救現象。很多人受凍時因為這種‘熱’而無意識地將衣服脫掉，結果更加快了自己凍死……所以叫反脫衣。但山裏的花草樹木都沒被凍過的現象……所以應該也不太可能。”

    “而且無論是因為快熱死了還是快冷死了，應該都是很緊急的情況。”展昭說，“刻那些衣物都是完好無損的狀態，感覺脫的很從容！”

    白玉堂也同意展昭的說法啊，“而且脫衣服就脫衣服，幹嘛連鞋子都脫掉啊……山裏都是碎石灌木，這麽走腳不痛麽？”

    “這個我剛才也覺得很奇怪！”公孫也點頭，“山裏地上一個帶血的腳印都沒有，光著腳在山裏走怎麽可能腳不受傷？而且連光腳印都沒發現一個！”

    “會不會換上了其他衣服和鞋襪？”霖夜火問。

    眾人想了想——這個倒是也有可能。

    “所以那些人是換了衣服鞋襪之後走的？”展昭回頭又問妖王，“那他們都去哪兒了呢？”

    妖王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那就是，集體失蹤的事件了！”

    “集體失蹤？”眾人都有些怕怕地看著妖王，像是問——你又要開始騙人了麽？

    妖王也讓眾人的表情逗樂了，伸手拍了一下展昭的腦門。

    展昭揉揉腦門。

    “集體失蹤的事件並不是沒有！”妖王說，“比較有名的，像西域的鄯善國，漢朝時本是中原通往西域必經之路上一個重要城郭，但一夜之間所有人消失不見，就留下一座空城。”

    公孫點點頭，“鄯善國也就是古樓蘭……但也有可能是因為當時鄯善國夾在匈奴與大漢之間，飽受戰亂，再加上水源的問題，才集體遷移走的。”

    “集體失蹤多見於小型的城郭和部落，但這幫江湖人都是散兵，幾百人的話，規模不大也不小。”妖王微微一笑，“先不說他們集體失蹤，就他們集體去山裏找山神，這個也很奇怪了。”

    “對啊。”展昭從昨天其實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幫江湖人都是來自各地的，而且他們都是來找山神想入山神宮的，彼此之間應該是競爭關係啊，為什麽會集體行動？”

    “吳大毛說自己瞧見山神了，他也沒上城裏張皇榜。”公孫也覺得時間上有些奇怪，“他回家，到你們離開羽香閣，總共也就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怎麽就所有江湖人都知道了，然後一起跑去山裏了呢？”

    “感覺並不是散兵，而是有統一指揮的！”這方麵經驗比較豐富的趙普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幫人分散在金華府，更像是在找線索。而所謂的集體失蹤  ……沒準根本就不是失蹤。”

    “不是失蹤？”

    眾人都看趙普。

    “我們並不認識這幫人中的任何一個，他們唯一的特征就是‘奇裝異服’，而判斷他們失蹤，也隻是因為他們的奇裝異服都丟在了山裏。”趙普分析道，“所以，這幫人可能是接到命令，集體去山裏換了衣服，把那身奇裝異服留在山裏，自己回來之後，沒有回原本的客棧，而是去的別的地方……造成了這個集體失蹤的假象？”

    “有這個可能。”公孫問，“那這麽做目的是什麽呢？”

    “畢竟丟了幾百人不是小事，衙門肯定會組織大批的搜山隊進山，衙門的人手是不夠的，會請很多附近的村民幫忙……”展昭想了想，問，“是為了搜山麽？”

    “也許……”聽了一路的趙禎突然來了句，“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進山。”

    “進山？”

    趙禎點點頭，“那個吳大毛，不是說他在山裏看見了山神麽？”

    眾人都點頭。

    “他說的話，肯定不會有那麽多人相信，因為隻有他一個人看見了。”趙禎微微地笑了笑，“那些奇裝異服的人也說看到山神，應該也不會有那麽多人相信，除非……”

    “衙門的人進山搜山的時候，有大批人看到，再加上有那麽多人失蹤！”展昭覺得說得通，“那山神出現在會稽山的說法，就會被很多人相信！”

    “與其相信有幾百人集體失蹤，還不如相信……是有人想要製造一個目擊山神的大事件。”

    白玉堂也覺得這事兒還挺有意思，“至於究竟是哪樣？等雨停了之後，看看搜山隊會不會集體目睹什麽‘神跡’，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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