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夜火這個人吧,  跟展昭、白玉堂和趙普在性格上稍稍有些差別，用趙禎的話講，這是個不吃虧的人。

    做皇帝的最重要就是看人下菜碟,  而怎麽看人呢，就是看這人比較重視什麽。

    從各自的情況出發,  展昭重仁義、白玉堂重情義、趙普講忠義。所以說，隻要從這幾方麵下手,  是比較好拿捏這三個人的。

    比如說你跟展昭商量個什麽事情,  隻要告訴他這事兒做了能幫到很多人,  那就算麻煩點兒，他肯定是樂意去做。

    要說動白玉堂,  就討好一下他親近的人，就好比展昭要忙的事情他自覺地就幫著去做,  哄好了天尊也就等於哄好了五爺。

    趙普就更不用說了，他第一個考慮的永遠都是家國大義……

    霖夜火這種類型的，卻往往是最不好拿捏的。仁義情義忠義這些個他講不講呢？當然身為一個好人是肯定會講的,  但他不執著於此。

    就好比開封府查案子，他給不給幫忙？自然是幫,  但他幫忙是順便的，自個兒玩兒自個兒的才是主業……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永遠都看起來“很閑”。

    火鳳是很善於把自己從人情和事情裏摘出來的，他在旁邊犯二的同時，他也在觀察,  一雙慧眼那是看的相當的透徹。

    不要去招惹一個透徹的人,  因為他說出口的話，肯定是句句紮心的。

    霖夜火雖然不混江湖、不入佛門,  不居廟堂,  西域中原哪家他都不摻和,  但江湖、佛門、廟堂可都在他眼裏，人看得透徹著呢。

    另外，道理誰都懂，但能說明白也不容易，這會兒口才就很重要了。

    要看一個人口才好不好，看他對象能不能說就行了。

    通常一對裏，肯定是一個能說一個不能說，要不然不亂套了麽？

    展昭和白玉堂，五爺不愛說話展昭嘴皮子就很利索  。

    趙普和公孫，王爺話比較少，公孫就能連續輸出。

    霖夜火他家對象可是個“啞巴”！可想而知火鳳這個嘴炮能有多厲害了。

    各行各業其實都一樣，內行人大放厥詞那都是說給外行人聽的，內行誰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就眼前這四大宗派義正辭嚴說什麽公平公正、為了天下大意為了黎民百姓，可拉倒吧。隔壁山頭的都知道無非就是為了名與利。

    聖殿山的權威來自哪裏？就來自他不受名與利的侵蝕，但同樣的聖殿山，如果換了一批爭權奪利的和尚，那也就沒什麽權威可言了。佛門佛門，並沒有一扇門豎在那裏，你走進去你就成佛了，而是佛在哪裏，門才在哪裏。

    霖夜火懟的是誰？他懟的是那四座廟裏的瘋僧麽？是，但不是重點。火鳳真正懟的是那些看熱鬧的佛家弟子，這也是霖夜火聰明的地方。

    這四大宗派早就計劃好了要圍攻聖殿山，懟他們四個隻能出氣，其實沒什麽大用，真正該懟的是那些看熱鬧的小宗派！

    聖殿山是屬於聖山寺的麽？當然不是，聖殿山是天下佛門子弟的聖殿山，是屬於所有人的。如果那一片淨土都成了爭權奪利的地方，那這些小門派可以自己去想一想，最終是誰得利。究竟聖殿山上都是聖僧對大家有利，還是被這幫妖僧瘋僧占著有利？隻要不傻都能想明白。

    其實那四家在茶樓裏挑唆，也是為了說動這些零散的小門派，跟著他們一起鬧。

    別看門派小，但好歹是座廟，四個大門派帶上一百個小門派，那就是一百多個門派造反，聽起來跟四大門派造反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對位於路人來說，也會覺得——這麽多門派都造反啊？那裏頭肯定有什麽不公正的地方，他們可不管這一百多個裏頭的一百個，加起來人數可能都沒那四個多。

    換言之，這一百個跟著造反的小門派，承擔著巨大的風險，而成功之後，真正能分到的好處也就是個零頭。

    聖殿山對聖山寺和山上的聖僧重不重要？其實沒那麽重要，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麽。但聖殿山對於那些西域的小宗派可太重要了！如果交到四大門派手裏，那等於大家都沒未來了。

    火鳳的話裏，一半是教訓一半是道理，提醒在坐諸位，想牟利目光也放長遠點，別為了貪圖點眼前的小利，把整個前途都搭進去。

    那麽這幫人聽懂了麽？當然是聽懂了，無論聽懂的是表層還是裏層，都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效果。

    火鳳說完，就有不少人指責四大宗派，說聖殿山乃是清淨之地，莫把權力之爭帶進去。

    也有不少人說風涼話，若是今年梵殿出現，搶了聖心卷不就能取代聖山寺了麽？大家各憑本事多好，何苦偷偷摸摸搞小動作。

    霖夜火幾句話把事情給平了，即替他師父出了氣，又懟了那幾個挑事兒的，更是為馬上就要到來的佛法會清除了一下隱患。

    四大宗派肯定是早有準備，希望通過這次的聖殿山佛法會搞事情，現在屬於是拉人頭的準備階段。霖夜火直接把他們的目的點穿了，也敲打了一下那些小門派，讓他們腦子清醒點，別到時候被人當槍使。

    事情解決了霖夜火就坐下吃餛飩。

    陸天寒和白龍王都滿意地瞧著他，覺得小子平日二了吧唧的，關鍵時刻還是挺管用的。

    倒是無沙大師有些無奈地看了看自家徒弟。

    夭長天歪著頭，看著無沙的表情，就有些出神……這胖和尚以前也總用這種眼神看殷候和天尊來著。

    白鬼王的思緒飛回到了很久以前，這和尚就跟個受氣包似的，總也有些不長眼的樂意欺負他。和尚基本都不怎麽在意，但那倆打醬油的就跟惡霸似的，要是在跟前都是一律抽飛，幫和尚出頭的同時還要吐槽和尚沒用什麽的，和尚就常會這樣看著他們。

    夭長天摸著下巴，這和尚的事情他其實一直也是想不通。要說武功吧，除了那倆打醬油的和自己，沒人能欺負他的，但這胖和尚隻有在被醬油組和自己欺負的時候才會“反抗”，想想就不爽。

    老爺子一想到過去就氣哼哼地抱著胳膊，覺得自己總被他們幾個聯手針對，早知道當年自個兒也該拉幾個幫手！

    一旁陸天寒好似知道他在想什麽，瞄了他一眼——講的你有很多朋友似的。

    白鬼王歎氣——原來是性格孤僻影響老子打天下……

    ……

    四大宗派也沒想到出師不利，剛到黑風城就碰了一鼻子灰。

    正這時，就聽到“哈哈哈”的笑聲傳來。

    樓下又來了一夥和尚。

    這群人本來是在一樓大堂坐著的，樓上的騷亂估計是聽到了，這時，就有幾個人笑著走了上來。

    對麵屋頂上幾個小的也挺急，本來是想跑來看天尊殷候扇西域群熊巴掌的，結果倆老爺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邊茶樓裏人卻是越聚越多。

    上來的幾人一身的黑色僧袍，都戴著個骷髏麵具。

    九元他們幾個都皺眉，“黑骷髏教？”

    二樓的茶客們一陣嘩然。

    霖夜火和無沙大師也抬頭看了一眼。

    對麵屋頂上一群人都伸長了脖子觀望。

    “這個就是黑骷髏教啊？”

    “就是穿黑衣服戴個骷髏麵具而已啊。”

    “我還以為骷髏是黑色的呢。”

    ……

    趙普倒是覺得這麵具沒準是用來蓋臉上的字的，別說，老爺子當年那招還挺狠的，給壞人留個記號可以永絕後患，真是造福後世啊。

    白玉堂一邊朝遠處張望找自家師父，也不知道迷路迷去哪兒了，邊留意到展昭好似有些焦躁。

    五爺伸手戳了他一下——貓兒？

    展昭瞧瞧白玉堂，頗有不滿地指著那戴骷髏麵具的黑袍和尚，“他著打扮肯定學的小殘叔！”

    白玉堂見展昭一腦門——不爽不爽。

    就伸手摸了摸他頭，“小殘叔比他好看多了。”

    展昭瞄他——戴著麵具又看不到臉。

    五爺停頓了一下，繼續摸頭——麵具也是小殘叔的好看。

    趙普挺納悶的，這個黑骷髏教哪兒來的，黑風城滿城的探子，也沒人發現街上有戴著骷髏麵具的和尚在晃悠啊

    赭影說估計平時是不戴的，剛才在樓下吃飯的時候也沒見他們戴麵具。

    趙普就讓盯著這幫人，看著挺不正常的。

    黑骷髏教那幾人一上來，為首一個就操著不怎麽流利的漢話說，“果然過了這麽久，你們這群人還是一樣的厚顏無恥，一點都沒變，哈哈哈……”

    九王爺微微一挑眉，示意要去安排跟蹤的赭影等一下，聽著像個正常人。

    黑骷髏教幾人上來之後，似乎是尋找了一下，最後目光忽略到擋在眼前的九元寺那幾人，直接落到了霖夜火他們的那一桌。

    “今年梵殿之爭，最後奪得聖心卷的，必定是我們！”

    出乎意料的，幾人隻是上來對著火鳳他們撂了句狠話，說完，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就下樓走了。

    樓上眾人愣了愣，之後一片嘩然，九元他們覺得被羞辱了，都說這個黑骷髏教目中無人。

    回過頭，就見霖夜火正麵帶同情地看著他們，火鳳拿著勺子指了指他們幾個，“你看看你們，混的還不如個反派光明磊落。”

    被霖夜火精準補了一刀的四位方丈臉都青了，憤然離席，下樓走了。

    剛走出茶樓，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天尊殷候來啦！”

    展昭和白玉堂一回頭——果然，就見街道那頭，兩位老爺子可算是來了。

    就聽樓裏“哄”一聲，桌子翻了椅子也倒了，年紀輕點那幾個倒是還好，年紀大的那一群是撒腿就跑啊，動作快的都出殘影了。

    霖夜火和對麵屋頂上一群小的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大群和尚作鳥獸散。等天尊趕到茶樓前，樓裏就剩下沒幾個人了。說實話，留下的也都是正兒八經問心無愧的。

    天尊和殷候見撲了個空，就站在門口拌嘴。

    殷候說天尊是路癡，天尊說殷候是笨蛋。

    屋頂上眾人都搖頭，展昭覺得自家外公也怪不得天尊，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認路，還悶頭跟著他跑，那不是活該迷路麽。

    白玉堂也點頭，“通常不認路的都很自信，還特別愛帶路。”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說誰呢？

    五爺笑著看他——當然不是說你啊！

    展昭不怎麽相信——感覺有被內涵到！

    霖夜火都驚了，小聲問自家師父，“老爺子們口碑那麽差的麽？”

    無沙大師和白龍王都小聲說——都說了小時候是惡霸二人組啊！

    夭長天則是好似心不在焉的，望著窗外那群和尚逃走的方向，手輕輕摸著下巴似乎在想心思。

    陸天寒問他幹嘛。

    老爺子就說，“剛才那個戴麵具的。”

    陸天寒問，“黑骷髏教那個漢話不流利的？”

    “嗯。”白鬼王皺著眉點了點頭，“總覺得那個聲音有些熟，好像在哪兒聽到過……”

    陸天寒就盯著夭長天看。

    白鬼王一挑眉——你也覺得耳熟？

    陸天寒看一旁，小聲嘀咕——就說你人緣不好也是事實麽，不用那麽努力證明有朋友。

    夭長天無語地看著對麵的妹夫，再一次捫心自問——我的傻妹子啊，他除了長得好看點你究竟看上他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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