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空間被一雙手撕開之後, 光就透了進來。
    展昭和白玉堂同時一抬頭……就見四周的幻境直接被扯成了碎片。
    然而，就在展昭和白玉堂剛剛看到黑暗之外小樓內部的情景時，那種詭異的鈴聲再一次響起。
    而且這次鈴聲變得急促, 與此同時，當中那根立柱上的龍膽樹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所有的龍膽果都消失不見了, 連樹藤都化作了一片晶瑩的光點，彌漫開來……
    隨著光點的擴散，黑暗再一次降臨。
    這次, 展昭和白玉堂發現眼前站著一個身材巨大的鬥篷怪。
    這體型比長到極致的鮫鮫還要大, 頂天立地的, 鬥篷下一張黑洞洞的大臉, 正陰森森地盯著展昭和白玉堂, 確切地說，是盯著展昭。
    五爺下意識地就拉著一個勁想往上湊的展昭往自己身後拽。
    展昭幹嘛往前湊？因為機會難得，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也跟外公似的，手撕幻覺。
    那白玉堂幹嘛要拉著展昭往後呢？因為五爺感覺到這個奇奇怪怪的內力並不是盯著他倆, 而是隻盯著展昭。
    這東西說白了就是個內力的腔子，但是又似乎有某種意識……一下子吸收了那麽多龍膽果的內力, 這會兒已經把腔子撐到無限大了。
    內力這個東西, 怎麽能自己憑空存在呢？就算是能脫離身體的有形內力, 那也是有宿主的。
    白玉堂隱隱的就有些懷疑，這玩意兒宿主在哪裏？鬥篷怪是存在於幻覺裏的，但內力又似乎是真實存在的。
    而自己跟展昭此時也在幻覺之中……展昭的巨闕可以被鮫鮫使用, 那說明展昭可能跟這個幻境能有某種聯係。
    這怪異的內力引來引去把展昭給引進幻境, 別是在打什麽鬼主意吧？要注意啊！
    那怪物盯來盯去追著展昭。
    可五爺擋來擋去, 就擋在它跟展昭當中。
    鬥篷怪對不上點似乎很暴躁, 就在它張牙舞爪地像是要撲上來的時候，忽然……身後一隻手把那怪物的脖子給掐住了。
    白玉堂鬆了口氣，身後，展昭索性扒在他肩膀上，抬著頭仔細看他外公那隻“手”。
    這是個什麽原理呢？
    展昭覺得跟魔王眼是一種“材質”的！是魔王閃麽？就跟剛才的眼睛一樣……
    展昭琢磨著，外公的是紅光手的話，貓爺要是煉成了就是金光手！那一定要煉成啊！以後遇到各種幻術都直接手撕，多帶勁！而且這一招很帥氣！也不容易翻車！
    白玉堂默默轉頭看了展昭一眼，表示懷疑——不翻車？
    展昭瞪他——你看你！擋在我前麵，我都沒有施展的機會！
    白玉堂看著擼袖子的展昭，想象了一下這貓要是也練成了這招的話……以後遇到什麽幻境，會不會踩得到處都是貓爪印？
    “你倆倒是挺穩當。”
    這時，身後傳來了天尊的聲音。
    展昭和白玉堂都驚訝回頭——老爺子怎麽進來的？
    天尊抱著胳膊，抬頭看看前方。
    這會兒，那鬥篷怪被掐的鬥篷都變形了，正上方，魔王眼又出現了……
    空中，兩股內力在拉扯，眾人能清晰地分辨出殷候的內力……老爺子似乎有點生氣，魔王眼的眼神都變了，帶點兒凶殘。
    那雙手跟擰抹布似的，拽著那鬥篷怪這頓擰啊……最後成功從當中給扯開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哎呀外公好凶！
    結果感覺後腳跟好像踩到了什麽，回頭一看，天尊正瞅著他倆呢。
    兩人一低頭——好家夥！踩著老爺子腳麵兒了。
    展昭還一個勁瞅白玉堂——幻覺裏踩腳也有實感的麽？
    五爺覺得感覺還不賴，讓他多踩一會兒……結果兩人耳朵就被天尊給揪住了。
    “你倆都不知道怕的麽？差點出大事！”天尊拽著兩人晃來晃去。
    展昭和白玉堂感覺這個被揪耳朵的手感不像是在幻覺裏……果然，再一看，那幻境連同剛才那隻大鬥篷怪都被殷候給扯碎了。
    眼前的幻覺徹底消失，兩人依然是站在晴香華苑的一層大堂裏，不過四周圍門都開著，外麵圍了一大圈皇城軍和衙役。
    霖夜火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了，正跟鄒良站在一起好奇地看著裏麵。
    展昭和白玉堂都回頭……發現他倆的確踩著天尊腳了，而且也被天尊擰耳朵了。
    展昭突然想到了什麽，四外望，“我外公呢？”
    “追大皋去了。”天尊指了指上方。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識地抬頭……才發現小樓樓板都被鑿穿了，一個很亮的窟窿直通房頂。
    五爺暗暗“嘖”了一聲，要賠錢麽？不過這一片地段不錯，不知道晴香華苑想不想賣，幹脆買下來。
    白玉堂正盤算生意經呢，展昭已經追上房去了。
    外邊霖夜火也追著去看熱鬧了，鄒良讓皇城軍進小樓搜查。
    白玉堂拽著自家師父跑出小樓，四外看了看，殷候展昭都已經沒影了。
    老爺子伸手一指，表示——我認得路！
    五爺不怎麽信任地看著他。
    天尊來氣，“我還不認得那老鬼的內力麽？！”
    五爺想了想，覺得倒也是，他師父雖然走哪哪兒迷路，到哪哪兒迷糊，但好似一直都能成功找到殷候，或者被殷候找到……之前他就懷疑過醬油組彼此之間有什麽特殊的聯係方式。比如說有時候他師父丟了，他都找不到，殷候去城裏溜達一圈就能把不知道迷路迷到哪兒去的天尊給撿回來。
    原來兩人是通過內力來定位對方的麽？
    五爺瞧瞧自家師父，可自己為什麽靠內力不怎麽好找他？是什麽特殊的內力麽？
    天尊可不管徒弟想什麽，拽著他找殷候去了。
    白玉堂剛才挺擔心展昭，這會兒倒是不急了，殷候貌似已經抓住大皋了，那眼下要不幫貓兒問問大皋的身份？
    白玉堂就邊走邊問天尊，“師父，那大皋是誰？”
    天尊背著手說，“剛你倆不是瞧見了麽？”
    白玉堂微微皺了皺眉頭，“就那個穿鬥篷的？”
    五爺正問，就見剛才還掛自己腰帶上的鮫鮫一蹦，蹦到了天尊那兒，雙手掛住天尊脖子，尾巴一晃一晃的，還挺嗲。
    五爺索性把鮫鮫凍了出來。
    天尊一瞧見鮫鮫就眉開眼笑，一手托住它屁股，一手捏著它的小尾巴，抱著走。
    “那東西是什麽呀？”五爺好奇。
    “鮫人啊。“
    “果然是鮫人麽？”白玉堂有些搞不懂，“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那是個實體，還是個幻覺？”
    “那是內力啊，所有鮫人都是內力。”天尊邊說，邊有些不爽地“嘖”了一聲，“這事情說來話長了……黑塔具體是個什麽你知道麽？”
    白玉堂點點頭，“是個豎版的地獄是不是？”
    “是也不是。”天尊說，“其實黑塔上下可能都隻有兩層左右，估計也就剛才那座小樓那麽點大小，還沒那麽寬，挺窄的。”
    “這麽小？”白玉堂之前聽舅公描述，想象中覺得很大。
    “那是個……怎麽說呢，地獄之地的練手版。”天尊不緊不慢地給徒弟解釋，“鷹王朝用來篩選和鍛煉繼承人的。”
    “這麽小的孩子放進去，要怎麽鍛煉？”
    天尊笑了笑，“能活下來的就是鍛煉出來的，死在裏麵的就是被淘汰的。”
    五爺歎氣。
    “鷹王子嗣那都不是善茬，而且在漆黑的幻境裏關太久的話，容易發瘋。”天尊邊說邊搖頭，“為了管理好黑塔內的秩序，最開始是派駐了一些守衛的。但是幻境一般守衛也進不去，進去了一樣會受影響，所以最後讓一些冰魚族的高手，派了自己的鮫人進去。”
    “哦……”五爺倒是鬧明白了，原來鮫人是這麽進去的。
    “但是，冰魚族如果沒了鮫人，戰力就會減弱，那些冰魚死後，這些鮫人就成了無主的鮫人，所以就一直在黑塔裏遊蕩，換言之……就是被困在了幻境裏。”
    白玉堂忍不住皺眉，大概因為都有冰魚血統，五爺有些心疼那些鮫人。
    “可鮫人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一個腔子，裏麵存放內力的。內力這種東西，低的容易受高的影響……鷹王子嗣在黑塔裏都是吃龍膽果的，內力日積月累，就變得很高。”天尊想起來還帶點兒嫌棄，“那一個個的，都是內力很高的瘋子啊。”
    五爺想了想，“這些內力影響了鮫人麽？”
    天尊點點頭，“鮫人在沒有主人的情況下，它的自我意識會一點點減弱，到最終就變成一副有內力的軀殼。而那些鷹王子嗣內力越來越高，同時人的精神越來越不正常，再加上陣法的影響，就創造出了大皋這個存在。”
    白玉堂聽到這段有點沒懂，就問，“什麽陣法的影響？是那些刻字麽？看著跟貓兒的無字陣法是相反的。”
    天尊瞧瞧徒弟，“你竟然記得？沒事別去記那些個陣法，很危險的。”
    五爺點點頭，他自然是聽天尊話的，就不去想那些圖案了，不過該問還是得問，“所以那是個有字麽？”
    天尊笑了笑，搖搖頭，“當然不是了，跟無相反的就是有啊？”
    白玉堂看著自家師父——那不是有是什麽？
    “你也看到貓貓崽用無字陣法了，其實那與其說是無，不如說，就是消除原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對不對？”天尊問。
    白玉堂點點頭，的確。
    “所以跟這個陣法相反的，是擁有原本不該擁有的東西。”天尊解釋道，“這兩個字，是不死王族字陣中最最大，但同時又是最基礎的兩個字，簡單點說，一種是解脫，一種是束縛。困在黑塔裏的皇子們之所以會瘋，就是因為他們被太多東西給束縛了，而他們卻找不到鑰匙，所以他們出不去。”
    白玉堂明白了點，不過覺得最好能再問清楚些，“鑰匙是什麽？”
    “是一塊石牌，是記載了全部陣法的鷹王朝至寶，全名還挺長，老鬼一直叫萬字典籍什麽的。”天尊說著，輕輕拍著鮫鮫，有些無奈地說，“他們其實都是錯的。”
    五爺不解地看自家師父——什麽錯了？關於鑰匙麽？
    “他們說，妖王最想要的，是進過黑塔的無淚子，就是為了拿到鷹王朝的至寶，不然的話，老早就可以去救那老鬼了，為什麽要等他被送進黑塔之後再去救。”
    知師莫若徒，五爺剛才就隱隱覺得，他師父似乎是有點生氣 ，如今聽他說話的語氣，的確是帶著點怒意，是因為有人揣測妖王救殷候的意圖，所以被惹怒了麽？
    “賀晚風那廝，教夭長天講些有的沒的，就是為了激怒我倆。”天尊“哼”了一聲，“還當我不知道麽！”
    白玉堂心中默默吐槽——你知道了你也的確被激怒了啊。
    天尊嚴肅臉跟徒弟說，“以後你要是聽人說，妖王收無淚子和無情子，是為了奪走神族的國寶，你就上去抽他嘴巴！”
    白玉堂盯著自家師父看——無淚子是殷候的話，那無情子……
    白玉堂怎麽想，怎麽都是在說他師父……
    五爺莫名就不高興了——誰給渾起的名字？他師父才不是無情子！取名那家才無情，他們全家都無情！
    “等老鬼進了黑塔才去救他，是因為隻有老鬼才能找到萬字典籍，如果沒有萬字典籍的庇佑，老鬼根本不能長大，日後也不能續命。他如果無法擺脫束縛，會最終在幻術和自己天分的折磨下瘋掉。”天尊說，“妖王之所以不告訴外人也不解釋，是因為怕有人惦記老鬼的萬字典籍，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妖王藏老鬼藏得可好了，別人多看一眼他都疑神疑鬼好幾天。”
    白玉堂點了點頭，其實天尊不說，五爺也沒懷疑過因妖王養育醬油組的動機，要知道，如果隻是圖寶貝，誰會每天天不亮起來給倆孩子做早飯。
    “那……”五爺瞧著天尊，你那邊什麽寶貝？
    天尊一撇嘴，“我才沒有寶貝！我又不是那個老鬼處處遭人惦記！”
    五爺瞧著天尊，不怎麽相信——總覺得你瞞著什麽的樣子。
    “這個不是重點。”天尊一揮袖。
    “那萬字典籍現在還在殷候手裏麽？”五爺問。
    “你剛才沒瞧見麽？要不是那典籍，展小貓早就被大皋的內力吞噬了，大皋就是衝著拿貓貓崽當宿主去的。”天尊一擺手，“萬字典籍老鬼拿來給展小貓當劍柄了！”
    五爺還有點沒聽清楚，正好前邊不遠處有個煎餅攤，就問，“什麽煎餅？貓兒吃了麽？”
    天尊那個氣，伸手掐徒弟後脖頸子，“你不要被展小貓帶偏！”
    “那賀晚風為什麽讓舅公惹你倆生氣？”白玉堂好奇問天尊，後半句他也沒往外說——你明知道舅公是故意的，你還生氣？
    天尊嘟嘟囔囔，“該生氣還是得生氣！”
    五爺瞧著他，“還有呢？”
    “賀晚風是個算無遺漏而且很細心的人。”天尊雖然不情願，不過還是誇了賀晚風一句，“他是提醒我倆別心軟留活口，要永絕後患。”
    說完，天尊還補充了一句，“主要提醒的不是我，是那個老鬼！為師從來不心軟！”
    五爺點頭啊點頭——知道了，你最厲害……
    “不過啊，這次大皋是衝著貓貓崽來的。”天尊覺得不怎麽樂觀，“也不用激，老鬼應該已經氣瘋了。”
    五爺也覺得殷候是不老高興的樣子，很凶。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白玉堂左右瞧了瞧，問天尊，“師公呢？”
    天尊也一愣，摸下巴尋了一圈，沒找到妖王——咦？人去哪兒了？老半天沒瞧見了！他明明先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