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放假, 平日忙忙碌碌的眾人都跑了，就剩下展昭和白玉堂看家。
    相比起衙門裏的突然冷清，皇宮裏卻是熱熱鬧鬧。
    太後和龐妃又請了有名的戲班來演戲, 今日趙禎得閑，讓戈青接了開封府的娃娃們過來, 大家一起看戲。
    小四子他們剛到花園, 就讓香香給逮住了。
    香香之前看了小良子他們的梅花鞠表演, 迷上踢球了，今日穿了一身小款的梅花鞠隊服，胳膊上還困了個良辰美景隊的袖標，捧著球蹦蹦躂躂說要玩兒。
    小良子他們幾個陪著小公主玩球, 小四子本來也想去，不過叫趙禎給拉住了。
    趙禎揣著手，笑眯眯跟小四子打招呼。
    小四子瞧了瞧趙禎, 發現他臉上挺大兩個黑眼圈。
    “皇皇你沒睡好麽？”小四子好奇詢問趙禎, “熬夜啦？”
    “唉……”趙禎歎了口氣, 拉著小四子坐下, 接過南宮遞給他的提神茶喝了一口，語帶哀怨地說, “倒不是朕主動熬夜，就是這兩天總也做夢。”
    “做夢？”小四子還挺貼心, 見皇帝的樣子估摸著也不是什麽好夢，就安慰他說人其實差不多每天都做夢的，隻是大部分都不記得了而已。
    趙禎放下杯子，挺認真跟小四子打聽，“那如果連著好幾天都做同一個夢呢？”
    小四子眼睛睜得老大，“做同樣的夢？”
    “對啊, 而且還說不上是好夢還是噩夢……就，莫名其妙的。”趙禎搖著頭，表示有點困擾，問小四子，“你會解夢麽？”
    小四子撓撓頭，表示自己隻是半桶水，而且解夢這個事情仿佛妖妖也不是很在行，要不然找找陳三卦？
    “你說陳通是吧？”趙禎擺了擺手，“朕請過了，那老頭糊弄了一下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要不然皇皇你說說看，做了個什麽夢？”小四子決定給趙禎分析分析。
    “朕夢到了一個宮殿。”趙禎一聽小四子感興趣，就來精神了，詳細描述自己的夢境。“不是朕平日住的這種宮殿，是黑色石頭的那種大型宮殿，很高很高，很大很大，石柱很多很多，四周圍很黑很黑……”
    小四子聽著趙禎的描述，覺得有是噩夢的趨勢……聽著有點怕怕。
    “皇皇你以前去過或者看到過類似的宮殿麽？”
    “就是沒有啊！”趙禎一拍大腿，“這個宮殿裏雖然很幽暗，但是有銀藍色的光從頂上灑下來，仿佛是月光。朕就在這大殿裏走著……大殿裏除了石柱就是大片的空地，好空曠啊，什麽家當都沒有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吧，朕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是海浪聲。繞過前方一根巨大的石柱，就看到空地上，出現了一具龐大的象骨。”
    “香菇？”
    “是象骨，大象的骨頭。”趙禎伸長了胳膊給小四子比劃，“那個牙齒，那麽大，比人都高！”
    “這麽大的大象骨頭？”小四子也驚訝。
    “而且吧，那象骨前麵，還站著個人，這人全身從頭到腳都用黑布纏繞著，看不出長相也分辨不出男女。身背後背著一把黑色的魚叉一樣的東西，正在仰臉看那副象骨。好不容易瞧見個人，朕就想去問問路麽，結果走到切近，伸手想拍一下那人的時候，那人突然一回頭，一雙金紅色的眼睛閃閃發光……朕就驚醒了。”
    小四子聽得都有點懵了，一歪頭——這算個什麽夢呀？
    “還連著做了好幾天呢！”趙禎說起來就一肚子氣，他這幾天天天半夜就醒，然後就一直想這個夢什麽意思，睜著眼睛到天亮，嚴重缺覺。
    邊說，趙禎邊指著自己的黑眼圈給小四子看。
    小四子也挺心疼，皇皇本來就好忙，然後又睡不好。
    “要不讓爹爹給開個安神助眠的方子？”
    “太醫都給開過了。”趙禎無奈擺擺手，“朕不是睡不著啊，一開始入睡可容易呢，一沾枕頭就著了，就是做夢啊！”
    小四子也沒轍，最後拿出小龜殼，說不管有的沒的，要不先算一卦看看凶吉？
    趙禎點頭啊點頭，讓那個小四子給算算。
    團子搖了一陣小龜殼，銅板就落了出來。
    盯著三枚銅板看了許久，小四子一歪頭，“喔呦……是大吉誒。”
    趙禎驚訝，“這麽奇怪的夢竟然是大吉？”
    “大吉裏藏著些隱患。”小四子繼續摸下巴，“好奇怪的卦象啊，從來沒碰到過呢。”
    “也就是說，吉凶禍福還不一定，是不是啊？”趙禎揣著手也看幾個銅板。
    “卦象顯示症結在東南方呢……皇皇最近有沒有收到什麽東南方向送來的禮物？”小四子突然問。
    “禮物？東南方……”趙禎回頭看看南宮。
    南宮也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刀？”
    趙禎倒是想起來了，“哦，前陣子鹿王梅烈是給朕送了把寶刀。”
    趙禎讓南宮去拿來，邊跟小四子說，“前幾天朕不是跟鹿王他們去圍場了麽，就瞧見梅烈腰間佩著把彎刀，很別致。朕跟鹿王討來看看，鹿王就送給朕了，說這刀來頭挺有意思。他有個朋友在東南一帶當漁民的，有一日捕到一條大魚，殺魚的時候，竟然在魚腹內找到了這一把刀。鹿王見朕喜歡，就說送給朕，搞得朕還挺不好意思嘞，後來讓南宮送了把西域進貢的寶刀去給他。”
    不一會兒，南宮就拿著一把刀來了。
    小四子接過來看，發現是一把黑色的彎刀，刀鞘類似一個盤羊的角，雖然刀不大，但托在手裏很沉，刀身上有金色暗紋，樣式古樸，刀柄上有一圈白色的象牙鑲嵌，像是水波紋。把刀拔出來，刀身也是黑色的，有一種淡淡的，黑金的光澤。
    小四子眨巴眨巴眼睛，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這個刀刀，摸起來好像闕寶啊。”
    南宮和趙禎對視了一眼——闕寶？誰啊？
    這時，陽光灑下來，照到了刀身上……
    小四子突然一抬頭，望著天空，雙眼移動，仿佛正在看頭頂什麽東西飛過，一臉的震撼……
    南宮和趙禎也都下意識地抬起頭，頭頂除了藍窪窪的天空，什麽都沒有。
    小四子收起刀，遞還給趙禎。
    趙禎因為很喜歡此刀吧，這陣子常常佩戴，不隨身帶的時候也掛在寢宮裏。如今一想，的確是收到這把刀才開始做怪夢的……但這刀梅烈也一直帶，老爺子忠心耿耿，總不至於送把什麽不吉利的東西給他吧。
    正猶豫要不要放庫房裏去，卻聽小四子說，“這把刀皇皇帶著很合適哦。”
    趙禎納悶，“合適？”
    “嗯呐。”小四子點點頭，“這是把天子之刀。”
    ……
    開封府裏。
    涼亭中喝酒的展昭和白玉堂這會兒都有些慵懶……午後本來就是昏昏欲睡，再加上無事一身輕，兩人躺在一張藤榻上，靠在一起聊著貓島龍島什麽的。
    正聊著貓貓頭城堡要建幾層，展昭忽然就看到藤榻邊，有一截黑色的蛇尾遊過。
    抬起頭……前方涼亭邊，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周身有暗金色花紋的巨蟒。
    展昭首先想到的是，這蛇鐵定不是他家小白堂養的，他家小白堂養的那應該是條白蟒。
    巨蟒遊到了藤榻前方，昂起頭，靠在涼亭邊，似乎是在看湖景。
    隱約間，展昭覺得巨蟒的背影看著像個黑衣人的背影。
    展昭揉了揉眼睛，眼前還是巨蟒，脖子上還掛著個掛墜 ，是個黑色的小墨條。
    展昭這會兒有點清醒了，心說這不是他家巨闕麽！
    展昭伸手推了下身邊的白玉堂，想問問他剛才拿的什麽酒啊，三杯醉改進過了麽？他都瞧見巨闕的劍靈了。
    可推了一下，發現白玉堂沒反應。
    展昭轉過頭，就見五爺正盯著他身後看呢，而且眼前的白玉堂，竟然是少年時候的白玉堂。
    展昭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做夢了的同時，回頭……一看嚇一機靈。
    就見在小五一家和星月身旁，臥著一隻黑色的巨獸。
    這巨獸怎麽看怎麽是隻麒麟，正趴著打哈欠，那一張深淵巨口，張開來一嘴的獠牙，不過看著倒是不凶，懶洋洋的。
    在巨獸身邊，坐著個白色的人，正在擼小老虎。
    展昭就瞧見個背影，看不清楚麵容，但身材跟他家小白堂有幾分相似，周身有一層淡淡的白色霧氣，時不時閃現一截白色的龍尾，說不出的一股濃重妖氣。
    展昭正盯著這一黑一白倆不知道是妖還是神的家夥看著，身旁白玉堂忽然戳了戳他。
    展昭回頭，五爺抬手，指了指他們上方。
    展昭抬起頭，就見上方一張鳥臉，正低頭看著他倆。
    “哇啊！”展昭一驚，和白玉堂一起坐起來，回頭……
    就見藤榻後方，涼亭的一邊座椅上，站這隻紅色的大鳥，也不知道是朱雀還是鳳凰，身上還有火苗呢，這隻一身華麗紅色羽毛的大鳥正歪著頭打量他倆。
    而在大鳥後邊的湖裏，淌著水，走過去一隻純黑色的巨狼。
    這狼黑得像暗夜一般，一雙藍色的眼睛，左眼上有三道紅色的疤痕，不過看著麵相挺溫和，站在水裏，正看著遊來遊去的幺幺。
    任白玉堂和展昭是再大的高手，這會兒被一群妖物圍著，也都不敢動。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眼神詢問——貓兒，你做的什麽夢？
    展昭也很懵，他做夢也不是憑空瞎想啊，大多是依托自己或者他人的記憶，這會兒衙門裏除了他倆誰都不在，這是誰的記憶？
    想到這裏，展昭突然覺得不對，伸手一指前方的巨蟒，“我家巨闕。”
    五爺看了看一旁擼完小老虎又去擼豹子的白色半妖，“這是不是我家雲中刀？”
    兩人又去看那隻懶洋洋的麒麟獸——這不是趙普家新亭侯麽？
    還有那隻大朱雀和大黑狼，破天劍和破天刀……
    都對上號之後兩人對視了一眼。
    這時，巨闕突然一回頭。
    黑色巨蟒那金紅色的雙眸望向展昭和白玉堂，同時，兩人仿佛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形，那人全身都是黑色的，一雙金紅色的眼眸跟巨蟒的眼眸是重合的。
    展昭和白玉堂猛地坐了起來……
    再一看，兩人還是原本的模樣，沒有變成少年，下意識前後左右看了一圈，那些神獸靈物也都不在，隻有亭中打盹的大貓們，以及大腦袋靠在涼亭扶手上，好奇打量他們的幺幺。
    兩人長出了一口氣。
    展昭拍了拍胸口，“好刺激……貓爺的夢越來越高級了。”
    五爺也疑惑——團子平日究竟是怎麽開茶話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