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好不容易從書生堆中把自家書呆給拽出來, 拉著出了書院，往碼頭去了。
    王爺還挺急，那塊烏雲越飄越遠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瞧見水龍卷。
    兩人跑到碼頭，遠處一片晴朗，天際線上掛著一輪紅日，太陽西斜了。
    九王爺覺得這落日餘暉的美景就該跟公孫兩人單獨看, 瞧了一眼, 正好看到碼頭停著火鳳堂的龍蝦船。
    夙青正指揮人往下搬箱子呢，都是他家堂主的衣服。
    趙普問夙青能不能借個船，就到港口看個夕陽。
    夙青正好東西都搬完了, 就讓王爺和先生上船, 他自個兒帶著人馬運衣服進城去了……
    公孫邊上船邊回頭看，好奇問趙普，“那麽多箱衣服，運進城放哪兒啊？”
    趙普說, “之前不說要在臨安府買房麽, 不知道挑中了地皮沒有。”
    公孫覺得火鳳可以順便買個門麵, 開個成衣鋪啥的, 要說不說, 火鳳眼光還是在線的, 他給小四子挑的幾條衣服都特別好看, 就是有點華麗, 過節的時候穿比較合適。
    ……
    船駛到港口外適合觀景的位置停了下來，公孫和趙普站在船頭，靠一起看夕陽。
    王爺觀察了半天，發現沒有水龍卷, 略失望。
    不過公孫瞧見鯤群了，在遠處的天際線上跳躍，指著讓趙普看。
    趙普瞅著那幾條鯤還挺眼熟，是不是之前在陷空島附近見過？雖然每條都長得差不多。
    正仔細瞅，忽然海麵上一陣大風吹過。
    公孫差點飛起來，還好王爺一把摟住了。
    公孫也嚇一跳，好家夥，差點掉海裏！想想有點後怕的先生趕緊抱住趙普。
    王爺本來還挺受用，覺得看著美景摟著書呆，正美呢……就是感覺風有點大。
    九王爺聽到風中似乎還有什麽空墜之聲，下意識一抬頭，一看一驚，天上什麽玩意兒……四條腿岔著正砸下來。
    趙普趕緊摟著公孫往一旁閃開，心說又哪隻倒黴海龜遇上路霸了不成？
    他倆剛剛退開……就聽到“?”一聲，再看，船頭趴著一具無頭死屍。
    公孫和趙普都愣住了。
    隨著屍體落到甲板上，那陣妖風也停了。
    公孫湊近瞧了瞧，發現是一具男屍，因為沒有頭所以不太好判斷年齡，不過屍體的穿著打扮相當的奇怪，感覺穿的僧袍不像僧袍道袍不像道袍，還戴著串奇怪的佛珠。要說頭都沒了，那佛珠是怎麽掛住的呢……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這麽佩戴的，佛珠是斜跨在胳膊
    公孫研究了一下那個佛珠的材質，像是某種天然的青綠色果核。
    順著佛珠，公孫看到了死者的脖頸，回頭對趙普做了個刀拉脖子的動作——這人頭是被砍掉的，手法跟宰森家北那招挺像的，不過這個屍體不知道怎麽就飛上天了，大概脖頸斷了，頭就掉了。
    趙普抬頭瞧了瞧不遠處那片還在飄來飄去的烏雲，覺得這屍體莫不是也浮在海麵上，然後遇上龍吸水，被吸上天之後，拋了下來，正好落在他們船上。
    公孫覺得趙普的分析是合理的，點頭，“應該是這樣。”
    誰知九王爺一搖頭，“怎麽會應該是這樣呢？完全不應該是這樣啊！”
    公孫歪過頭瞧趙普，“那還有其他什麽更合理的解釋麽？”
    “明明應該吹去謝家書庫，‘?嘰’一聲砸展昭眼麽前才對啊。咱倆今早都已經撿過一具了，這會兒竟然天降飛屍……”
    趙普邊說邊伸出兩根手指示意公孫——兩具啊！今天咱倆撿了兩具屍體！
    公孫想了想，“確切說是一具半……人頭在那兒呀？”
    趙普指了指遠處那幾隻跳來跳去的鯤，“要不然問問它們？”
    ……
    謝家的書庫裏，小四子趴在木地板上，雙手托著腮幫子，兩隻小腳翹著晃啊晃，眼前鋪著一本書，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一堆看不懂的符號，還有一些類似龜甲一樣的殘片拓印。
    小良子從一本蹴鞠書裏，找到了一個類似書簽一樣的紙片，上麵也是一個龜甲拓印，左邊落款的名字是“白月雲”，就拿去給小四子看。
    小良子趴在小四子身邊，指著龜甲上三個字，問小四子，“槿兒，這三個什麽字呀？”
    “寫的是海神島。”小四子將書簽翻過來，就見背麵畫了一幅島嶼的海圖。
    小四子坐了起來，拿著海圖看了看，像是想到了什麽，伸手推了推蕭良，“小良子，還有這個書簽麽？”
    “我這兒也有一張。”
    沈元辰拿了一張過來，遞給小四子。
    小四子發現跟剛才那張款式一樣的，龜甲拓印上寫的事“無風島”。
    書簽背後也畫著海島圖。
    小四子瞧了瞧小良子，“可能還有……”
    幾個小孩兒就開始分頭找，一人一個書架，開始翻書。
    白玉堂和展昭本來正靠在一起研究海圖呢，他倆一個想著藏影子，一個想著幫對方藏影子，都快疊一塊兒。平日還有點不好意思，這會兒擠呀擠的，就習慣了，也沒啥不好意思，挨一塊兒挺好。
    這邊正人擠人呢，就聽到後頭鬧哄哄的，孩子們正嘩嘩翻書。
    兩人對視了一眼，有點想去看看，不過誰都沒要站起來的意思，就這麽靠著挺舒服啊，不想起來。
    “啊！這邊也有！”
    “我這兒也有！”
    “又找到一張！”
    幾個小朋友跑來跑去。
    小四子將那些書簽都翻過來，發現背麵的海島圖是可以拚起來的。
    不一會兒，孩子們總共找到了十二張書簽，全部成功拚到了一起，拚成了一張大海圖。
    “咦？”小四子摸著下巴，好奇地看著那張圖。
    其他幾個小朋友也挨著小四子坐了一地，跟著一起看。
    “感覺跟我們在船上看的海圖不一樣啊！”方天悅隨身還帶著一份海圖，拿出來對比，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這幾個島，海圖上就一個海神島是有的，其他的都不存在呢，而且海神島好像大小也不一樣！”
    小四子也點頭，圖上的海神島明顯小，但是書簽上的卻很大。
    小四子從小荷包裏拿出來一張宣紙，鋪在拚好的書簽上，拿出柳條筆，將那張海圖給描了下來，又將書簽正麵的龜甲拓印也描在了每座島的邊上。
    良辰美方一人幫按著一邊的紙角，讓小四子方便畫。
    等小四子將一張海圖畫完，幾個小孩兒又將書簽都夾回了原來的書裏。
    幾個小孩兒從書庫裏頭往外走，到了當間兒，就瞧見展昭和白玉堂還挨一塊兒靠著書架看書呢。
    小四子過去，戳了戳白玉堂又戳了戳展昭，提醒他倆，“要換個姿勢哦，一直這樣子會腿麻。”
    展昭和白玉堂眨了眨眼，別說……小四子一提醒，真的有點腿麻。
    兩人可算是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立刻又挨一塊兒。
    小四子給他倆看剛才描下來的圖，說是白月雲畫的呢。
    五爺和展昭湊到一起研究。
    小良子他們歪著頭，發現這倆膩膩歪歪的，不止肩膀挨著肩膀，頭也挨著頭……
    五爺立刻明白了，“這是海麵下降之後會露出來的海島圖。”
    邊說，他邊指著海神島，“海神島一直都是海麵升降的對照，海島周圍有一圈一圈的台階，還有一些古代的字符標記，仿佛之前就是用來計算海麵高度的。”
    展昭有點好奇，“這個海神島是個什麽島呀，之前沒聽你說起過。”
    白玉堂略有些為難地說，“本來我都不想提起，就當它不存在繞著走就行了。”
    “為什麽呀？”展昭和五個小朋友都問，“島上很危險麽？”
    白玉堂也無奈，“我是怕公孫讓趙普帶兵平了這島。”
    眾人一驚，小四子也不解，“爹爹為什麽要平了這個島？島上都是巫醫麽？”
    “確切地說，是一島的神棍。”五爺解釋說，“海神島上麵有自稱海神族的古代島民，都是原住民，他們一直都是相信祭祀、巫術之類的。不過吧，跟一般的原始島嶼不同，海神族比較好客，不排斥有人上島，然後還特別喜歡教上島的人各種祭祀儀式，各種巫術……結果就有心術不正的人去騙那群島民，學了個半吊子，就自稱海神到處騙人。”
    展昭皺眉，“怎麽這樣啊……”
    白玉堂搖了搖頭，“但是島民非常單純，覺得那些去他們島上學習巫術的都是他們的朋友，而且那些騙子還時不時會送點布匹香料什麽的給他們，反正就拿捏得死死的……而且杭城富庶，好些有錢人還挺信這幫騙子的，有個頭疼腦熱不去看病，會請海神來做法……”
    小四子一聽就覺得對味兒了，“的確是不能讓爹爹知道哦……”
    “本地的百姓大多知道他們是騙人的，也不會幫著傳播，而且海神治病開價高到離譜，一般人根本出不起這個錢，所以隻是在幾個特別有錢又相信這一套的大戶之間流轉。治療的吧，也都不是什麽絕症，而是一些難言之隱，甚至還有些怪力亂神的，驅個邪抓個鬼啊，這些都是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內。”
    展昭無語搖頭，“這……衙門不管麽？”
    五爺一攤手，“得有民告才會有官管，那些信他們的人被騙了錢不知道多開心，怎麽會去告發。之前還真有地方衙門管過，可這幫海神開口就是‘那去靈隱寺燒香的香客也給香火錢呀，求神拜佛也不一定就能消災避禍！你們衙門敢抓佛爺和各路神仙麽？’”
    展昭聽得都樂了，“果然是海神，這話說的……給自己的定位就是佛爺和神仙那一檔。”
    白玉堂搖了搖頭，“這幫神棍還會去海神島騙那些島民，說中原人不尊重他們的神，不尊重他們……搞得海神島的人不讓海神之外的人上島……”
    展昭搖頭，“怎麽這樣……”
    “所以漸漸地，海神島也不跟附近的島嶼來往了。”
    這時，道緣大師走了進來，指了指門口正往裏張望的赭影。
    展昭和白玉堂往外看。
    赭影指了指天上，說，“外邊天降屍體來著……”
    展昭一驚，下意識回頭看影子。
    “終於下屍體雨了麽？”幾個小孩兒都跑出去問赭影。
    赭影也哭笑不得，搖頭說，“不是，王爺和先生出海看夕陽，結果天降一具無頭男屍，抬回衙門正好碰上火鳳堂主和鄒將軍回來，兩人據說是在酒樓吃飯的時候天降人頭了，倒是正好拚成了一具完整的。”
    孩子們都張大了嘴，一臉驚詫——早上明明已經撿過一具，竟然梅開二度了……
    展昭和小四子也都驚了，兩人睜著兩對四隻大大的眼睛相互看。
    展昭莫名有點不好意思——竟然轉移去了他們那裏……
    團子也搔了搔頭——均攤的話，效率這麽高的麽？
    隻有白玉堂點了點頭——拜什麽海神啊，拜團子吧！等在島上蓋房的時候，一定要蓋座團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