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番外三: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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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經病了好些時日了。
從年下起,直至開春繼而到了初夏時分,那病勢在宮中眾位太醫的合力診治之下,反倒愈發纏綿沉重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太醫本事不濟,皇帝到底已然是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了,這數年來一直都是大病小災不斷的,那脾氣也是陰晴不定反複無常,倒是影響了心緒,沒的加重了病情。
朝堂之上因著皇帝這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而漸而多有了許多惴惴不安之氣,而於皇位之爭,也更顯得矛盾四起火藥味十足。
太子依舊隻是掛了個虛銜,既不得皇帝寵愛重視,又沒有強大的母家支持,他這個太子當得還不如身份尋常的皇子。
而就在這個關頭,皇帝的口諭是說讓七皇子殿下監國處置政務,而李錦見一向也做的不錯,倒是頗有國君風範。
在如此形勢不明的情況下,不僅在朝堂之上頗多爭議,大皇子李錦晟諸多抱怨,三皇子李錦賢更是明裏暗裏的給他下絆子。
宮中的情形便更加混亂不堪了,田淑妃堪堪可以自保,卻再也沒有支援兒子的能力。皇後獨攬宮中大權幾乎便能掌控住了皇帝的生死。而楊賢妃也在十分積極的聯絡著母家在朝堂之上的各方勢力,於宮中更是自成一黨,隱隱有了些與皇後分庭抗禮之勢。
國相華章很明顯的站在李錦賢這一方,他的庶女華姝既已嫁給四皇子李錦玉為正妃,自然是想將陳貴妃以及其母家慶國公一脈全都拉扯到自己的陣營中來。
但這如意算盤顯然有些失策了,李錦玉自然是膚淺無能之輩,很容易便受李錦賢的拉攏,枕邊人的吹風,痛快的加入了他們的陣營。
但他的生母陳貴妃及其母家慶國公都是十分聰敏睿智之人,在如今這混局之中尚且人人自迷,他們便隻站在局外觀望,從來也不曾插手黨爭其中。
他們對李錦玉是心知肚明,知道這是個繡花枕頭,即便是眾皇子們全都落敗,這皇位也不可能落到他的頭上來。
既然沒有切身的利害關係,便也就無需那般上竄下跳的張羅折騰了。
李錦賢身為皇後嫡子,於身份之上本就高於眾位皇子。但李錦晟的實力也絲毫不遜於他半分,這樣兩虎相爭,倒是顯得聽從皇帝口諭而代為執政的七皇子李錦見尤為尷尬了。
畢竟田淑妃於深宮之中幽居多年,既不得皇帝的寵愛,又沒有著意在朝中培植可以扶持李錦見的人手。
是而就在眼下這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境況之下,李錦見既被他們分外忌憚,卻又不屑於對他動手。
悠然又是一個季節更替的時候,從初夏到初秋也不過隻是三個月,九十多個日夜的相繼輪換而已。
就在這一年的初秋時節,炎熱的盛夏還讓人尚且心有餘悸,宮中便已然傳出了大喪之鍾聲,在日落後的黃昏裏響徹了整座長樂城的上空。
在曆朝曆代之中,凡帝王更替之時,都是人心渙散家國莫測之日。
國喪足有三年之久,在皇帝的喪禮舉行完畢,梓宮也遷往皇陵安置妥當之後,接下來便是該要迎立新君了。
如今這新君的人選倒有其四,一者則是皇三子李錦賢,他不僅在朝堂之中有大把的勢力,且生母則是順理成章可以入主壽康宮被尊為太後,無論是哪位皇子登上帝位。
二者則是皇長子李錦晟,在宮中有勢力不淺的楊賢妃與其一眾黨羽,在朝堂上則經多年培植人手,與李錦賢也算得上是勢均力敵,可以一戰。而最要緊的是,帝王家傳承總想著該立嫡立長,李錦晟是長子,李錦賢是嫡子,是而他們二人在眾皇子間總要出類拔萃些,不論是在尋常之時,還是眼下這至關緊要的時候。
三則是七皇子李錦見了,這位說起來也是個倒黴的人,空有這十分尊貴的身份,卻也沒過上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卻一直都在外漂泊流浪,吃盡了苦頭。但在朝中大多數還在觀望的朝臣們的眼中,他雖在兩虎相爭之中沒有半分優勢,但皇帝在臨終前可是特許了他代為執政,做了本該由儲君來做的事情。
但皇帝一旦撒手人寰兩眼一閉,於李錦見而言便再也沒了可以慢慢發展的機會,以及之前的那些優勢便都隨之煙消雲散了。
所以他在那兩位的眼中倒是沒什麽在意,橫豎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不論在前朝還是後宮,他都沒有任何勢力。
而這最後一位,便是本該繼承大統的太子殿下了。
說起來太子的身世際遇也真是頗為離奇,他自打一出生便被立為了太子,生母是先照仁皇後,外祖家在朝堂之上可算是權傾朝野,連皇帝登基都是他們一手扶持的。
如此順理成章,他原本該是能享受風光無限的生活。
但懷揣的籌碼越多,所冒的風險便也就越大。不過數月光景,皇帝的雷霆手段當真是十分驚人。肅清朝堂後宮內外兼並,一夜之間那位尚在繈褓之中的太子殿下便失去了生母與強大的母族,以及他的父皇全部的寵愛。
從此他便淪為任何一個普通的皇子都可踩在腳底下的可憐人了,雖占據著東宮太子之位二十多年,卻從來也不曾做過真正儲君所做之事。
在這眾人的眼中,未央國有他或無他這個太子,都隻是無關緊要之事而已。
是而就在這數十日為先帝治喪的時日裏,這大多數的朝臣們便都忙著開始站隊,或選李錦晟或擇李錦賢,當真是沸沸揚揚熱鬧非凡。
但到頭來的結果,卻是讓人大跌眼鏡,大吃了一驚。
慶國公與六部尚書在朝堂之上當著眾人的麵兒拿出了先皇的遺詔,力捧太子李錦淵登上了帝位。
就在眾人皆膛目結舌之時,身著龍袍的太子已然自殿外而入,身後儀仗皆是先帝曾經的規製,沒有半分錯漏。
再看那位從前沒人正眼看過他的新帝,如今披上黃袍,那陰鷙的眉目不定的神情都在昭示著,以前他隻是韜光養晦,如今卻是能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執掌一國之政了。
眼看著這是鐵板釘釘不可挽回之勢,還是國相華章先反應過來,拜倒在地山呼萬歲。餘下眾臣想來大多都以國相馬首是瞻,他這一跪,便也就帶動了大多數人的立場,在頃刻之間便已然天翻地覆。
就在所有人都拜倒在地,麵上心悅誠服實則暗懷鬼胎之時,新帝緩緩登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開啟了新朝第一次早朝議事之禮。
如此,大局已然落定。
就在新帝鐵腕無情開始血洗長樂城時,李錦見已然身在千裏之外,遠離雜亂紛呈的朝堂了。
他先是一心一意的去了遠在邊境大山之間的天陰城,雖說並非快馬兼程,但那行程也還算快,都沒有接到新帝下達至七皇子府中的第一道旨意。
這個消息傳入皇宮新帝的耳中時,內監就算低垂著頭不敢抬眼,也感覺到了皇帝那幾乎抑製不住的怒氣,堪堪將要勃然而發。
原想著應是要龍顏大怒了,但他卻及時的斂住了自己的情緒,衣袂翻轉間隻聽他淡然道:“如此便罷了,下去吧。”
這內監抖抖索索的走出了殿門,一身冷汗已然將裏衣都全浸濕了。
隻過了頭兩年,皇帝雷霆手段令人措手不及,對政敵或殺或貶,很快便穩定了朝中的局勢,大權在握。
這些李錦見人雖遠在千裏之外,但都是知道的。
就在那一晚的那一刻,就在他做出了那樣的決定之時,便已然可以預料到今日境況的發展了。
這未央國若是由他來接管,想來還沒有李錦淵做的更好。
是了,先帝生前曾留下了兩封遺詔,一封是讓皇七子李錦見登基為新帝,而另一封,則是如今世人所見的,新帝是曾經的儲君,皇二子李錦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