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阿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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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所有人都心懷英雄情懷以崇拜的眼神看著眼前的戲子表演,韋幼青心裏不以為然的一笑。有英雄情懷是好事,可並不是隻有賠上數萬性命數萬家庭才能解決問題。

    袁州地處江南,自打李煻建國以來,除了隔壁的潭州打了幾天仗袁州人隔空聽了幾天響以外,韋幼青敢擔保這些叫囂著要打仗的人根本沒有見過真正的戰爭。

    北地邊陲酷寒之地,每年冬天都會遭受契丹族的騷擾。趙皇後掌權以後,接受新州判司何既明的提議,開放新州為通商之用。

    新州雖有石景陽叛逃契丹,可實際上一直由李煻官員掌管。新州居民要麽是沙陀人要麽是漢人,其他族人很少,契丹族更是不成氣候。

    及至石景陽被阿七下毒,成了半死不活的藥罐子,何既明掌管新州,陸續間更是把契丹人完全排擠出新州。

    河東鎮節度使趙浩海病死後,因他的長子趙伯賢已死,其他兒子都很小無法節製河東,李承嗣任命趙浩海的部將,沙陀人楊亦山為河東鎮節度使。

    楊亦山雖年紀不大,勝在作戰勇猛,在趙浩海軍中頗有威望。也是李承嗣身邊最得寵的總管內宦楊亦和的本家兄長。楊亦山接任河東節度使,是所有力量最後權衡的結果。

    何既明亦是通過胡靈均與楊亦和的關係,與楊亦山接上頭,歸順河東,從此新州重新歸入河東鎮。

    憑著多年與契丹打交道的經驗,何既明覺得與其堵不如疏。契丹每年冬天都會來騷擾,是因為他們越不了冬。

    何既明提議朝廷重新開放新州與契丹通商,確保契丹能夠在新州以物換物,購買越冬所需用的一應物品。

    趙皇後覺得此事可行,李承嗣也無異議。朝廷每年為了與契丹的戰事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北方六鎮更是越來越窮,除了軍人與他們的家屬外,幾乎沒有人煙。

    且契丹與沙陀李煻實力相當,誰也打不贏誰。每年的戰爭對雙方都是一種消耗。可契丹人不得不來,他們沒有過冬物資,不搶掠就會凍死餓死。

    何既明在奏表中提議,那就不如開放通商,把契丹人需要的東西以公平合理的價格賣給他們就是。

    這件事在北方六鎮幾乎沒有人有異議,誰知在遙遠的溫暖的沒有戰事的江南,卻激起許多人的義憤填膺。

    韋幼青想完心事,戲台上的戲依舊在熱熱鬧鬧的打著。韋幼青百無聊賴的衝著房梁上的燕子招了招手,拿桌子上的小點心喂給他吃。

    無意中瞥見聚精會神看戲的阿桃眼睛裏似乎有晶瑩的東西一閃而過。韋幼青吃了一驚,再細看時,卻見阿桃不經意的把那點淚痕擦掉了。

    韋幼青原以為阿桃喜歡看武戲隻是小孩子愛熱鬧,如今看來似乎不那麽簡單。

    他手指輕彈燕子的腦袋,惹得燕子嫌惡的叨他的手背。韋幼青卻沒有與燕子糾纏,輕輕的指了指阿桃,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燕子。

    燕子卻奇怪的歪頭看了看阿桃,做了一個“我什麽也不知道”的神情給韋幼青看,接著又去吃盤子裏的點心去了。

    好容易等戲台上“乒乒乓乓”的武戲打完,阿桃愣了半晌才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吃些東西吧,”韋幼青見阿桃心事重重,卻不像是要與自己傾訴的樣子,不敢多問,隻能勉力讓她開心。笑道,

    “肚子餓不餓?如果喜歡他們的戲,我幫你打賞給他們。讓他們也吃些好飯。”

    阿桃默默的點點頭,細聲細氣的說道:“謝謝你。”這才食不甘味的吃起眼前的飯來。

    鄰桌依舊在竊竊私語,沉浸在剛才的戲中。“北方六鎮那麽多兵,怎的都縮在城牆裏頭不出去?要是大家一起上,準能把契丹人打回老家去!”

    韋幼青抬眼看了看,是個瘦麻杆一般的細皮嫩肉的書生,正翹著蘭花指指點江山。

    韋幼青撇了撇嘴,把燕子吃得滿桌子都是的碎屑打掃起來,放在盤子一角。燕子不滿的抬起頭白了一眼韋幼青,用爪子把那些碎屑又從盤子裏撓出去。

    “哥哥愛幹淨。”阿桃細聲細氣的說道,“掉在桌子上的不要給他吃。”

    “以前打仗的時候,每年冬天北方六鎮餓死的人如果有這些碎屑,不會嫌髒。”

    韋幼青心裏澎湃激動,卻依然輕聲細語的說著,心裏充滿了不平。父親朱雷伊被一直看作懦弱無能的人,可珍珠島這一路走來,島上沒有餓死過一個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與那些踏著普通人的累累白骨上位的所謂英雄豪傑相比,韋幼青覺得平凡的默默無聞的父親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這些書生讀了太多蓋世無雙英雄的故事,卻不明白戰爭的殘酷。打起仗來,絕大多數人都隻能成為一具無名無姓的爛泥中的白骨。

    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後,卻有著對普通人的悲憫,僅是這一條,韋幼青就覺得義父對皇後趙離梨的念念不忘是情有可原的。私下裏她應該是一個可愛的女子吧。

    阿桃似懂非懂的看了一眼韋幼青,不明白為什麽哥哥不肯吃這些髒了的食物,他就不高興了。

    在人界待了上千年的花慈陽卻懂得韋幼青的心情,啄食物的動作減緩了許多。

    遠處的於方舫聽到了韋幼青的話,微微一怔。他盯著韋幼青看了好一會兒,倒滿酒杯往韋幼青這一桌而來。

    韋幼青打剛才於方舫盯著自己看時就已經察覺,隻是對方的目光沒有惡意,他也就處之泰然的等著於方舫走到近前。

    於方舫徑直走到韋幼青的對麵坐下,打橫坐著阿桃,阿桃的對麵卻是一隻神靈活現的燕子,正大刺刺的把屁股對著於方舫,自顧自的大吃特吃麵前的點心。

    韋幼青把燕子的屁股掉了個,謙然的對於方舫笑道:“一隻不懂事的鳥,於兄莫怪。”

    於方舫“哈哈”一笑道:“你這燕子倒是稀奇,竟然不吃穀粒吃點心。”

    “讓於兄見笑了,”韋幼青亦是笑道,“今早見於兄揭了刺史衙門的文書,有於兄出手,想那端家的姑娘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