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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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懸瓠,西陽王宇文溫正在例行巡城,查看城內各處營區情況如何,看看將士們的被褥是否暖和,看看每頓是不是都能吃到熱的炊餅、喝上熱水,順便聽聽將士們的心聲。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在這樣的氣候條件下困守孤城,對於人們的心理和生理都是一種考驗,宇文溫竭盡全力保證士氣,不光嘴上說,還要落實。

    每人都要有足以禦寒的寒衣,睡覺時也得有暖和的被褥,而按照食物配給製的要求,取消小灶,由公共夥房集中提供飲食,那麽就得確保每個人都能有熱食、熱飲。

    千百年來,無論是軍還是民,都講究一個“不患貧、患不均”,宇文溫對城內所有物資實行配給製,就必須盡可能做到相對公平。

    而為了做到相對公平,他就要時不時抽查,看看有沒有人陽奉陰違,自己開小灶搞小福利,弄得其他人怨聲載道。

    因為要考慮設置街壘以便與攻入城的敵軍巷戰,懸瓠城內的居住營區劃分在幾個區域,每個營區有相應的公共夥房,傷病患者集中安置,宇文溫每天隻要有空,都要走上一圈。

    所以大家都對這位西陽王十分熟悉,見著他過來,紛紛行禮問候,而宇文溫也頻頻點頭示意,時不時停下腳步噓寒問暖,遇到抱怨當場就安排人解決。

    宇文溫每次巡城,都必去檢查一個地方,那就是公共夥房,除了檢查夥食情況,就是看看各公共夥房裏的熱水鍋爐其運行情況如何。

    熱水鍋爐,是這個時代本不存在的器具,因為某種原因,提前出現了。

    蒸汽機,是觸發工業革命的神器,宇文溫當然想擁有這樣的神器,奈何技術能力、水平不夠,花了將近十年時間,硬是無法“發明”實用化的蒸汽機。

    相關的原理驗證機早就有了,卻無法實用化,強行上馬的結果,就是鍋爐爆炸導致重大傷亡事故接連發生。

    宇文溫對此有些灰心,他覺得也許這一生都無法見到蒸汽機車在麵前行駛,耗資無數研製出的東西不是神器而是玩具,黯然神傷之際,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頭’。

    鍋爐變不成蒸汽機,拿來燒水搞‘三溫暖’總是不錯的嘛!

    所以,‘移動式多功能熱水鍋爐’就這麽出現了。

    這種鍋爐在確保安全性、相對便攜性以及省燃料(柴禾、煤等)的前提下,主要用途是燒熱水,同時可以蒸飯、蒸食物,也能利用蒸汽給手術刀、紗布等物品消毒。

    雖然不是高大上的蒸汽機,無法提供蒸汽動力,但對於軍隊後勤保障來說,宇文溫的這個“發明”卻是一個了不起的突破。

    一個尋常尺寸的兩輪馬車,就能裝下一個熱水鍋爐,這種鍋爐的製作十分精良,除去造價不菲這個缺點,其多功能用途為士兵們帶來了諸多便利。

    徒步行軍一日之後,士兵們若能有熱水泡腳那可真是舒服又解乏,如果吃幹糧的時候能有一碗帶鹹味的熱湯來送,既能暖胃也能暖人心,而有了‘移動式多功能熱水鍋爐’,夥夫們可以在較短時間內大量供應熱水、熱飲。

    最極端的情況下,還可以將這熱水鍋爐放在狹長過道一端,噴蒸汽殺人,真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之良品。

    宇文溫要守懸瓠,想在盡可能節省燃料的同時,解決燒水燒飯的問題,所以命人把工坊裏所有能用的熱水鍋爐成品都運到懸壺,從一開始就派上了大用場。

    這玩意的操作,必須由專人負責,日常的維護和檢修,也得專人負責,宇文溫每次巡城,都要叮囑各個熱水鍋爐的操作工,一定要注意“安全生產”。

    臨近午時,宇文溫正好在巡視最後一站用餐,他和尋常士兵及百姓一樣,吃的是從夥房裏領的午餐,和營區裏的百姓一起就這麽吃起來。

    此時的懸瓠城中,軍民逾萬,宇文溫帶來的安州軍沒有家眷隨軍,又有援兵趕在敵軍兵臨城下前陸續抵達懸瓠,他們當然也沒有家眷,而歸降的豫州兵攜家帶口,還有許多百姓留在懸瓠百姓,其中就有許多老幼婦孺。

    這些人因為各種原因留在城裏,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累贅,但宇文溫沒那麽冷血,製定食物配給製的時候,是把這些百姓也算進去的。

    而這些百姓在這幾個月來,該分到的食物、衣物分毫不差,他們對經常出現在麵前的‘夕陽王’頗為熟悉,見著對方來了,心裏有話都願意說。

    在這個時代,社會各階層的等級森嚴,貴賤有別,宇文溫已經盡可能在用符合這個時代價值觀的行為準則親民,如果他是假仁義,一開始是在演戲,演了那麽久也就成真了。

    宇文溫守懸瓠,計劃要守一年,什麽手段都要用上,所以打破貴賤之分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心中想著事情,腳步未曾停,不一會宇文溫來到城頭西南角,轉入一處掩體內,身著鎧甲的楊素正在看一卷紙,他見宇文溫入內,趕緊行禮,宇文溫開口便問對方的讀後感如何。

    “大王,若記載和觀察無誤,下官覺得,敵軍恐怕正在向東南方向調集騎兵。”楊素說完,將那卷紙交還宇文溫,隨後問道:“大王,莫非我方援軍已經抵達光城?”

    “算算時日,也差不多該到了。”

    “大王,我方援軍是佯動還是主攻。”

    “若按之前的計劃,當然是佯動。”

    宇文溫和楊素現在討論的事情,是關於最近幾日城外敵軍的異動,宇文溫安排專人在城內製高點設觀察哨,用高倍望遠鏡觀察城外動靜,從敵軍圍城開始至今,記錄了大量的數據。

    數據是什麽?城外敵軍的行動情況。

    譬如騎兵在長圍外側的日常巡邏次數、隊伍數量、出動時間等等,那些觀察哨憑借高倍望遠鏡,一直在觀察敵軍外圍的兵馬調動情況。

    他們每天都積累了大量的觀察記錄,各種數據有很多,讓人看了頭痛,但正是通過這樣的長期觀察,加上細心的整理,宇文溫初步掌握了敵軍騎兵在城外的行動規律。

    而現在,這個規律忽然亂了,觀察哨發現了許多蛛絲馬跡,總結之後得出一個結論:敵軍似乎在調動騎兵南下,規模不小。

    宇文溫仔細分析了一天,讚同這個結論,但他不敢確定,於是又找了‘第三方’來印證,這個‘第三方’就是楊素。

    楊素在懸瓠除了守城也是無所事事,宇文溫正好把這種費腦子的事情交給對方,楊素琢磨了半日,同樣得出了類似的結論。

    這就證明宇文溫在戰前的策劃正如期進行,他的虎林軍在經過休整後,應該已經翻越大別山脈北上,抵達光城。

    而己方主力的反擊,隨後就要開始了。

    “大王,我軍的反擊,果真是聲東擊西麽?”

    “原定計劃如此,但那是數月之前製定的計劃,如今是不是如此執行未曾可知。”宇文溫不打算隱瞞什麽,如今正是眾誌成城之際,多一個人出謀劃策總是好的。

    更何況楊素確實是真有本事的猛人!

    “寡人偷襲懸瓠,沒料到會遇見天子,而數月過去,各地戰事最近進展如何,寡人在懸瓠也無法得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寡人的虎林軍應該抵達光城了。”

    “既如此....”

    楊素沉吟著,宇文溫的虎林軍,其戰鬥力如何,當年兩河口之戰他是真的領教過,如果按照宇文溫所說,山南方向的反擊按原計劃是聲東擊西,那麽在他看來,尉遲惇可能會采取的策略大概也就那幾個。

    “大王,下官覺得,既然尉遲惇想動,我軍決不能讓他從容不迫...”

    宇文溫聞言便知對方‘計上心頭’,於是問道:“楊使君有何妙計?”

    “大王,下官以為,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