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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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之濱,海州東海郡郡治廣饒,巡視軍務的西陽王宇文溫此時正在城外山上迎風遠眺,眺望東麵的茫茫大海,海風拂麵,帶來了大海的氣息。

    看著眼前碧藍色的大海,宇文溫隻覺心曠神怡,親身體會到魏武帝當年寫下《觀滄海》時是怎樣的一種心境。

    魏武帝就是曹操,當然這個帝號是曹**後由兒子曹丕追封的,當年的曹操還是漢丞相,時逢北方三郡烏丸及袁尚、袁熙作亂,曹操便親自領兵平亂。

    戰事平息之後,大軍路過位於海濱的碣石山,曹操登山遠眺,麵對滄海(渤海),發出了“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的慨歎,寫下了《觀滄海》這一千古名篇。

    而現在,徐州總管府下轄所有州郡都已經被官軍收複,行軍元帥宇文溫從渦陽東進,來到隸屬於徐州總管府管轄的海州巡視,看著麵前的茫茫大海,和數百年前的曹丞相有了相同心境。

    但他有自知之明,不敢和曹丞相比文韜武略,雖然現在是作詩的最佳時機,但宇文溫不打算“借鑒”什麽名詩為己所用將自己的文學聲望刷高。

    若按他自己的“古詩”水平,此時當真要賦詩一首,大概就是“大海啊!你都是水!”這種水平,除了煞風景還是煞風景。

    吹了一會海風,宇文溫轉身往回走,他所在的廣饒實際上就是位於大海之中的一座孤島,這座島以大山為主體,距離陸地有一段距離。

    海州州治朐山就在西麵陸地上,海州原為漢時東海郡轄地,廣饒郡所在海島舊稱鬱州或鬱洲,和海州隔海對望,而州治朐山所在之處,就是淮水入海口。

    南朝劉宋時,因為一係列內亂,青兗之地為魏國所據,宋國國境南移到淮水一線,於是宋國在淮水入海口(淮口)設青州(僑置),以此為淮水防線最東端的重要據點,後來改稱海州。

    海州瀕海,東麵大海上有大島,名為鬱州,周回數百裏,島上有白鹿,又可以開墾出良田,可以煮海水得鹽,十分富饒。

    又因為鬱州不和陸地連接,不怕北軍騎兵來攻,於是宋國在鬱州築城,安置流民開荒並駐紮士兵,將鬱州歸入海州管轄以為相互策應,二州歸屬一名刺史(海州刺史)管轄。

    周國取了海州之後,將海上東麵大島改為東海郡,將海州州治朐改名為朐山。

    雖然海州之稱是劉宋時期才出現,州治朐的曆史卻悠久得多,當年秦王掃六合,統一天下的秦始皇命人在朐立石碑,以之為秦東門(秦帝國的東大門)。

    而對於宇文溫來說,現在這東海郡是旅遊勝地,他是借著巡視軍務之機到這裏“旅遊”,看看《西遊記》中“著名景點”——花果山水簾洞,順便來考察一下海州的鹽業現狀。

    我憑本事打下的鹽場,憑什麽不能用它來賺錢!

    宇文溫如是想,所以要借助公務之便,搶先在這一天下聞名的鹽場布局,在海鹽產區占有一席之地。

    兩淮鹽場,自漢以來就很有名,所謂兩淮就是淮南、淮北,淮南鹽場中比較出名的地區就是鹽城,而淮北鹽場就是淮口以北、山東以南的鹽場,海州沿海地區亦在其內。

    兩淮鹽場可是後世明清之際揚州鹽商發家的聚寶盆,而淮北鹽場又比淮南鹽場有優勢:雨水相對較少,日照時間長。

    當然,此時的海鹽生產還是“煮鹽”,而廣州番禹已經開始了“曬鹽”,宇文溫覺得自己若是在日照時間長、雨水相對較少的淮北鹽場提前布局,可以預計日後必然財源滾滾來。

    宇文溫不可能獨霸淮北鹽場,但可以分一杯羹,為黃州乃至山南各地商人獲得另一個穩定的食鹽來源,這些商人後麵的家族,自然會愈發依靠他來發家致富。

    食鹽買賣自古是暴利,而用這種實實在在的利益為紐帶,宇文溫織起的關係網才會更牢固,畢竟光有大話、沒有好處,可無法讓別人為自己賣命。

    宇文溫到海州的第二日,就選定了一塊不錯的海岸線,而今日他在廣饒看了看,又選了一段海岸線,日後一番運作之後,就能光明正大開張煮鹽。

    待得局勢穩定,兩處鹽場會率先推廣曬鹽法,到時候曬出的鹽,可以裝在船上沿著淮水逆流而上,供應淮西地區。

    這段距離超過一千裏,若進入黃州就是一千五百裏左右的距離,而嶺表沿海的海鹽走陸路入黃州,是將近兩千裏的路程,但過了大庾嶺之後,商隊可以乘船沿著贛水順流而下,省了將近五百裏的路程。

    所以,淮鹽、廣鹽對於黃州來說不是水火不容的競爭關係,而對於黃州、江州地區甚至山南地區各處經商的家族來說,有了兩處貨源在手,賺起錢來要有多爽?

    坐在西歸的海船上,宇文溫回頭望向廣饒郡所在海島,隻見位於海天線上的海島和天邊白雲融為一體,他不由得想到一個詞“山海連雲”。

    海州,就是後世連雲港的一部分,隻是這時海上的鬱州還沒有和陸地連成一片,所以後世的花果山原型,隻是鬱州孤島上的山峰,名為蒼梧山。

    待得兩宋之際黃河奪淮,滾滾黃河水在故淮口入東海,將海水染黃後才有“黃海”這一地理名詞,而黃河水帶來的大量泥沙使得海灣漸漸淤積,使得鬱州漸漸和陸地相連,滄海變桑田。

    後世的淮河入海口已經換了個位置,而現在的淮口卻是一個頗為重要的港口,在長江入海口為陳國控製的時候,宇文溫在淮口布局,可以很輕鬆的建立起兩條貿易航線。

    山南、巴、湘以及黃州的貨物翻越大別山進入光州,由黃水入淮水順流而下一路東進抵達淮口,可選擇兩條貿易航線前往不同的地區。

    一條航線是從淮口入海南下到廣州番禹,另一條航線是從淮口入海東進直達倭國,在兩條航線上往返的船隻,可以極大帶動淮西地區、黃州地區、山南地區以至長江上遊地區的貨物流通。

    屆時,會有不計其數的大小家族靠著這些由宇文溫開拓、運營的商路生存,到時候誰敢跟西陽王過不去,就是和這些家族過不去。

    這就是宇文溫的布局,要盡一切可能“開源”,用不可抗拒的利益吸引更多的人和團體聚集在他身邊,好好修煉“內功”,以待量變引發質變的那天到來。

    海風很大,宇文溫轉入船艙獨坐,從懷中掏出兩張畫像,借著窗戶透進來的陽光仔細端詳著。

    這兩張畫像,分別是兩個女子的肖像,是寫實的素描畫法所繪製,還原度很高,是管家李三九命人偷偷畫下,然後派人千裏迢迢送到宇文溫手中。

    宇文溫前日才收到這兩張畫和密信,畫上的兩名女子果然容貌出眾、各有風情,一個是陳國皇後張麗華(追封),一個是陳國寧遠公主陳氏。

    他當年路過建康時,和張麗華有一麵之緣,而那位寧遠公主他之前是沒見過的,如今看著兩位美人的畫像,宇文溫完全沒有下體發熱、口幹舌燥的感覺。

    尉遲熾繁還在鄴城東躲西藏,宇文溫哪裏有心思想著搞新歡,歎了口氣,將兩張畫像揉成一團扔出窗外,隨後看著窗外海景發呆,嘴角發苦。

    相隔千裏,何時才能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