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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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東升,霞光萬丈,晨曦灑在宇文溫黑黝黝的臉上,讓那些末端起卷、發黃的頭發、眉毛十分顯眼,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煙熏火燎的痕跡,看上去特別淒涼。

    不光宇文溫,身邊的侍衛、士兵,還有那些身著白色裲襠(顏色已經變成黑白混搭)的青壯,大部分人看上去基本是除了眼白和牙齒是白的,臉全都是黑的。

    如果不知情的人在場,會以為這些男子全都是某個黑窯裏剛被解救出來的苦工。

    昨夜一場大火,在眾人的奮力撲救之下終於熄滅,而眼前餘煙嫋嫋的現場,就是曆經大火的囤糧之處。

    眾人麵前,是一座座高大的糧倉,有的糧倉已經燒毀,有的糧草燒毀大半,有的糧倉燒毀些許,而有的糧倉安然無恙。

    這些糧倉,存放著足以供應數萬人數月所需的糧食,在大火之中差點付之一炬,虧得眾人奮力撲救,隻損失了大概四分之一的糧食。

    一晚上忙著救火的宇文溫,見著努力沒有白費,心中頗為欣慰,侍衛端來水盆,他伸手撈起浸水的手帕抹了一把臉,上麵盡是煙灰。

    宇文溫身為全軍主帥,不可能親自衝進火場動手,畢竟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就不妙了,更別說即便他要衝,左右也會拚命攔住。

    但他堅持現場指揮,免得沒有人統一調度救火隊伍導致火勢失控,不想眼睜睜看著大量糧食付之一炬。

    糧倉很多,火場十分危險,既便宇文溫隻是在火場邊指揮,也差點被一座因為著火而倒塌的糧倉活埋。

    還好眾人及時撤退,那座倒塌的糧倉沒有造成傷亡,但倒地時噴出的大量火星和煙灰,糊了周圍眾人一臉。

    宇文溫的頭發、眉毛被火星弄得有些打卷,末端有些許發黃,身上衣袍被火星燙出許多小洞,臉黑乎乎的,像被烤焦了一樣。

    洗完了臉,宇文溫覺得精神一振,坐在一輛推車殘骸上休息,看著東邊朝陽升起,看著四周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青壯,感慨萬千。

    精心策劃了不知多少個日夜,認真準備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打了一場大勝仗,可真不容易啊!

    宇文溫感慨著,這可不是無病呻吟,若作為旁觀者,看打仗會覺得很輕鬆,可作為親曆者,卻知道其中凶險萬分。

    世上沒有不敗將軍,勝負乃兵家常事,他肯定也不例外,所以每次策劃作戰,宇文溫都先考慮自己若失敗了該如何麵對。

    兵法說得好,未謀勝先謀敗,打仗時盲目樂觀,遲早要兵敗身亡,宇文溫時刻牢記這一點,絲毫不敢鬆懈。

    現在打了勝仗,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夥夫們臨時熱好的炊餅,被人一筐筐挑到現場,宇文溫拿起一個啃著,邊吃邊看排隊領炊餅的青壯們。

    他說話算話,既然說過救火就能吃炊餅,那麽這些剛投降或被俘的青壯既然已經參加救火,現在就一定得吃到炊餅。

    幾名軍吏上前,將一本本小簿子交到宇文溫手上,他大概翻了翻,看看上麵記載的名字和手印,看了一會,吩咐剛趕到的虎林軍主將田正月:

    “你馬上安排人手,把這上麵記著名字的人全都挑選出來,組織新兵營,休息兩日馬上操練。”

    “末將領命!”

    田正月接過小本子,正要去挑人,見著宇文溫一身煙灰、滿臉疲憊,不由得關切道:“大王,還請莫要太過勞累,不如先休息一會。”

    “無妨,這算什麽...”宇文溫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將士們如何了?”

    “回大王,正在輪流休息。”

    “很好,你也別太累了。”

    “多謝大王關心,末將告退。”

    田正月行禮告退,帶著部下和軍吏去選人,宇文溫把目光轉向眼前排成一道道長隊領炊餅的青壯,頗為滿意。

    剛投降就被組織起來進入火場救火,這些青壯可以選擇應付了事,可以選擇出工不出力,實際上確實有很多人是這樣,但也有人很賣力,表現出色,而且為數不少。

    哪怕這些人隻是為了炊餅,也比其他人的表現要突出,若嚴格訓練一番,必然是好兵。

    一支軍隊,隻要參加戰鬥就必然出現傷亡,虎林軍這兩年來不斷作戰,傷亡當然有,然而戰事緊急,宇文溫不可能隻在西陽招兵建新兵營,所以要一邊打仗一邊補充兵員。

    經過挑選的降兵、俘虜,還有老實巴交的青壯,隨時補充到虎林軍中,有些新兵是從來沒殺過人的平民,經過新兵營的強化訓練後,就在戰場上跟著老兵學習如何戰鬥。

    所以即便惡戰不斷,如今的虎林軍兵力不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一千,在戰場上學習戰鬥的新兵,成長速度極快。

    虎林軍打仗講究紀律,靠嚴格的紀律和強敵作戰,而守紀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除了在極其嚴格的新兵營接受訓練,還得看士兵個人素質,首先要求的就是“服從”。

    那麽,昨夜積極救火的人,至少“服從”一項做得很好。

    宇文溫正要起身離去,找“替身”、行軍元帥司馬陰世師,對方卻先找過來了,昨晚己方兵馬攻入敵營之後,宇文溫的帥旗就立在糧倉不遠處,彰顯自己的位置,方便指揮各部兵馬。

    隻是留在帥旗下的佐官們由陰世師統領,按照預定計劃、方案,是陰世師代為處理一般事務。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宇文溫不放心著火的糧倉,要親自指揮滅火,所以其他軍務就由陰世師代為處理,沒大事無需稟報他。

    當然,若是有敵軍反撲,照著帥旗摸過來反撲,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替身”陰世師。

    見著同樣忙了一夜的陰世師匆匆趕來,宇文溫張口就問:“戰況如何?”

    “回大王,我軍大獲全勝,左城已下,在我軍牢牢控製之中,敵軍四處潰散,初步統計,俘虜了兩萬八千餘人,其中包括士兵和隨軍青壯,甲仗、旗幟和輜重無算。”

    “活捉或陣斬的敵軍將領人數還在統計之中。”

    對此結果,宇文溫毫不意外,不過問題照樣有:“這統計數字的截止時間是幾點?”

    陰世師聞言看了看懷表,隨後回答:“如今是八點十分,統計數字是七點二十匯總的。”

    “下一輪統計數字,何時能出來?”

    “回大王,各部兵馬連夜追擊敵軍,此時陸陸續續返回,必然還有戰果,下官將於十二點前,將第二輪統計結果上報。”

    自從去年在白苟驛“偶遇”宇文溫,陰世師的人生軌跡發生了劇烈變化,一年多的時間,他得到了大量機會磨練,如今處理起繁雜軍務遊刃有餘,也習慣了宇文溫的行事風格。

    宇文溫對陰世師的表現很滿意,不過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一個人:“賀蘭寬呢?是死是活?抓住了麽?”

    “回大王,下官一直未得此人消息。”陰世師說完,頓了頓又補充:“大王,也許此人已經被生擒,或者沒於亂軍之中,需要時間確認。”

    宇文溫點點頭,沒說什麽,向著帥旗方向走去,陰世師緊隨其後。

    對於宇文溫來說,今日淩晨爆發的戰鬥,本來能以另一種形式結束,雖然結果都是他大獲全勝,但本來可以勝得輕鬆些。

    本來要充當內應的敵將賀蘭寬,沒有接受他的善意。

    宇文溫是真心勸降賀蘭寬,然而對方鐵了心站在尉遲氏那邊,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還是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宇文溫覺得有些想不通,他琢磨著莫非自己和賀蘭寬有什麽仇,亦或是他父子三人和賀蘭寬有什麽仇?

    想著想著,宇文溫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不由得悚然而立:莫...莫非...當年血氣方剛的宇文二郎宇文亮,把發小賀蘭寬的心上人撬走了?!

    奪妻之恨..咳咳..

    宇文溫幹咳起來,因為這種設想太離譜了,然而他是真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賀蘭寬為何死了心,要跟著尉遲氏一條道走到黑。

    可如今人不在麵前,也許賀蘭寬逃了,也可能沒於亂軍之中,屍體沒有找到,宇文溫覺得自己心中的疑惑,恐怕得不到解答。

    來到臨時搭建的中軍大帳處,宇文溫剛開始處理軍務,卻聽得外麵喧囂起來,側耳傾聽片刻,他聽到似乎有兩撥人在爭吵。

    而聲音離大帳越來越近,似乎兩撥人正在往這邊來,接著不但響起打鬥聲,甚至有拔刀的聲音。

    聽得這動靜,宇文溫起身往外走,心中疑惑起來:

    誰活膩了敢在大帳前搞內訌?(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