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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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邙山以東,黃河河麵,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這是一條亙古未有的黃河大橋,全長近六裏,為桁架結構,鋼筋混凝土橋麵。

    曆時五年建設完成的這座黃河大橋,有橋孔一百零七個,橋墩一百零八座,橋墩穿透河床淤泥,直達泥底岩層,地下長度超過十丈,牢固異常。

    無論是汛期還是冰期,黃河大橋的橋墩都經受住重重考驗,橋麵上鋪設的鐵軌,每日都有車輛往來南北兩岸。

    車是什麽車?蒸汽火車。

    從夏口啟程的蒸汽火車,拉著長長的車廂,滿載貨物及乘客,經長江大橋抵達長江北岸,然後沿著鐵路翻越桐柏山,進入河南地界,一路北上。

    經由黃河大橋,進入河北地界。

    火車頭咆哮著,不斷噴著濃煙,拉著長長的車廂穿過燕趙之地,翻越燕山山脈,沿著盧龍鐵路進入遼西地界,又轉往遼東。

    特等車廂裏,他吃著火鍋喝著小酒,看著窗外的東北黑土地,高興的哼哼著:“俺們那嘎都是東北銀....”

    “當、當、當....”

    黃鍾大呂聲中,眼前情景一變,變得扭曲起來,宇文溫睜開眼,發現自己果然是在做夢。

    在夢裏,他靠著苦味酸炸藥開山劈石,修建了一條“京漢鐵路”,又和“關外”的鐵路連接在一起,從此南北連接,再無法分開。

    夢是假的,鍾聲是真的,那是校園裏鍾樓正點報時,催促學生們起床。

    雖然距離遠了些,但在行宮裏還是能聽到鍾聲,宇文溫側過頭看看座鍾,發現是六點整。

    六點整,是學生們起床的時間,梳洗之後收拾課本、作業本,背著書包到飯堂吃早餐,然後到教室上早讀課。

    宇文溫坐起身,見著身邊尚在熟睡的張麗華,輕輕的穿好衣物,慢慢的下了榻。

    他推開窗,坐在窗邊,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感受著窗外鳥語花香,隻覺心曠神怡。

    一眨眼就入秋了,宇文溫這段時間以來心情一直不錯,在鄴城待了兩個多月,做了很多事情,接見河北各地賢達,征辟人才,視察永濟渠的施工工地,走訪周邊民情。

    很好的履行了一個皇帝應盡的義務。

    而最讓他高興的事情,就是昨日收到喜訊——苦味酸,被“複製”出來了。

    苦味酸是炸藥,被染坊的技術員無意間弄出來,宇文溫拿到了這些“先驅”們的實驗記錄,隨即讓黃州西陽的化工工坊“照方抓藥”。

    技術人員們用了一個月時間,成功“複製”出了苦味酸,經過試驗,確定這東西威力驚人。

    也確實貴。

    同等重量的苦味酸,比白銀還貴。

    而受限於硝酸、硫酸的質量和產量,苦味酸的產量從近期來看不會很大。

    但對於宇文溫來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錢花了還可以再賺,炸藥這種超越時代的東西,可是無價之寶,值得投入大量資金去生產。

    收到喜訊的宇文溫很高興,昨晚極度興奮之餘,和“輪值”的張麗華來了一場“很黃、很暴力”的遊戲。

    折騰了一宿之後,張麗華筋疲力盡,宇文溫卻精神抖擻,因為他的興奮勁頭還沒過去。

    有了炸藥,可以進行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重大工程,當然這得在體恤民力的前提下才能大興土木,但一片光明的前景依舊讓宇文溫激動不已。

    激動歸激動,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什麽雄心壯誌,先確保製作苦味酸的工藝能實用化再說。

    然後還得降低生產成本,不然他根本就用不起。

    即便苦味酸的實用化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宇文溫依舊信心滿滿,他要讓這個時代變得不一樣,所以絕不會因為些許困難而畏縮。

    將紙條收好,宇文溫讓宮女去準備早膳,自己獨坐書案前,看著公文,琢磨起當前局勢來。

    遼東戰略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高句麗軍在遼東半島上的反撲,被北洋貿易公司的武裝力量擊退,而官軍已經正式駐防幾座城池,加強防禦力量。

    旅順港的建設很順利,如今剛好入秋,河南之地收獲的糧食,會有一部分裝船後經黃河入海,運往旅順囤積。

    對高勾麗的戰前準備,正有條不紊的進行,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已經平靜數年的西北,開始躁動起來。

    前不久,有兩撥使者先後來到鄴城,帶來了相同的請求,那就是和親。

    第一撥使者,來自吐穀渾,替吐穀渾的可汗慕容伏允,向大周天子求親,希望迎娶周國公主,兩國結為姻親。

    第二撥使者,來自突厥,替突厥的都藍可汗阿史那·雍虞閭,向大周天子求親,希望迎娶周國公主,延續兩國的“傳統友誼”。

    有便宜女婿上門提親,宇文溫的反應和古今中外的父親們一樣:想把我女兒拐走?你小子誰啊!

    除去這種情緒,宇文溫實際上對和親同樣有抵觸,當然他不是對套馬的漢子有什麽意見,也知道這年頭和親實際上很正常,總的來說並不是喪權辱國,但他就是不樂意。

    因為僅靠和親,根本就維持不了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

    國家是這樣,家族間也是這樣,當年宇文氏的駙馬何其多,結果到了大象二年時,有多少人站出來?

    該打還是打,該搶還是搶,該翻臉依舊翻臉。

    既如此,他把女兒送去和親,實際上沒有多少實際意義,起不了太大作用,西北邊疆依舊不得安寧。

    更別說宇文溫雖然女兒不少,現如今卻沒有適婚的女兒。

    除繼女宇文娥英之外,宇文溫的親生女兒之中,長女宇文月英(蕭九娘所出)去年到了出嫁年紀,於是就嫁人了,而次女宇文華英(楊麗華所出)今年也到了出嫁的年紀,同樣已經嫁人。

    “老三”宇文玉英,是尉遲熾繁所出,如今才七歲,當然不可能和親。

    皇女不合適,宗室女同樣不合適,年輕一代的宗室女,隻有宇文溫的侄女、杞王宇文理的妹妹,也已經嫁人了。

    這個情況,周國方麵已經告知突厥、吐穀渾的來使,但對方依舊希望和親,用意其實很明白:為了兩國邦交,無論真假,來一個周國公主唄!

    兩國不約而同的請求,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其國君急需和周國聯姻,以此獲得政治上的好處,應該是想拿周國當虎皮,嚇唬國內權貴。

    換句話說,這就是個麵子工程,公主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隻要當事人不說破就行。

    所以宇文溫可以賞個臉,學王昭君故事,將兩位民女封為公主,分別與突厥、吐穀渾和親,來個皆大歡喜,好歹讓邊疆安穩幾年。

    基於現實考慮,這是正確選擇,政事堂諸公對此沒有反對的意見。

    但宇文溫就是不樂意。

    如果周國正值內憂外患之際,做出讓步無可厚非,問題是周國已經統一中原,經過數年的修生養息,已經恢複過來了。

    宇文溫當然希望邊疆安寧,也真心願意和突厥、吐穀渾搞好關係,以便給國內百姓再過上一段太平日子,他也好厲兵秣馬。

    和平很重要,但要靠犧牲女人來換取邊疆那幾年的和平,這種行為太窩囊了。

    所以,宇文溫婉拒了兩國的求親,明明白白對兩國使者說清楚:大周的公主們,成年的已經結婚,沒結婚的還未成年。

    這樣的決定,很可能會導致邊疆戰火再起,但宇文溫可不怕。

    他的軍隊都開始裝備火炮了,還卑躬屈膝搞和親,這要有多慫?

    。。。。。。

    午後,宇文溫結束了接見,稍事休息之後,回到案前看著一遝資料,又看看輿圖,琢磨如何“調教”吐穀渾。

    他拒絕了對方的和親請求,後果可能是吐穀渾襲擾邊境,這對於擁有火炮的周軍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不怕賊不來,就怕賊惦記,宇文溫覺得涼州總管府老是被吐穀渾騷擾的話,百姓如何安居樂業、商旅哪裏敢去?

    百姓、商旅不得安寧,直接後果就是經濟不好,農、牧產業發展得不順利,戶數上不來,意味著租調不夠多,涼州總管府無法養活數量更多的駐軍,隻能靠朝廷不斷“輸血”。

    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很多,宇文溫想減輕中央的負擔,計劃增強涼州總管府的“造血功能”,絞盡腦汁想辦法發展那邊的經濟。

    為了營造一個良好的“招商環境”,必須想辦法解決吐穀渾這個“老大難”問題,雖然不是現在就做,卻要提前做準備。

    他方才接見的官員,來自涼州總管府,此次陪同吐穀渾使者入中原,所以宇文溫順便接見這些當地官員,聽對方介紹吐穀渾的情況。

    吐穀渾,以其開國君主慕容吐穀渾為國名、族名,慕容吐穀渾原屬遼東慕容部,與其兄慕容廆分道揚鑣之後,帶著部眾西進數千裏,抵達河湟穀地(河湟之地)定居。

    河湟穀地,指的是黃河與湟水交匯處的地區,土地肥沃,水草豐美,位於河套走廊東端的西側,是青藏高原的東麵門戶。

    慕容吐穀渾帶著部眾在此落地生根,開枝散葉,站穩了腳跟。

    慕容廆後代建立的慕容燕國(前燕)早已滅亡,而慕容吐穀渾子孫建立的國家,以吐穀渾為國名,存活至今。

    吐穀渾的實力,說強好像也不強,但既然能依舊頑強的活到現在,說明實力不算太差。

    最重要的一點,是占了河湟穀地這塊好地方。

    吐穀渾的疆域,在宇文溫看來就是後世的青海地區,其河湟之地位置又十分重要,而出產大量池鹽的西海(青海湖)亦在吐穀渾的控製下,所以慕容氏的這個政權,經濟實力還是不錯的。

    河湟穀地,真的很關鍵,日後,將是堵住吐蕃入侵河西走廊和隴右的關鍵節點。

    所以最好控製在中原朝廷的手中。

    問題是吐穀渾看起來好吃,吃起來似乎也不難,然而吃進肚子裏以後消化不了,遲早得吐出來。

    吐穀渾的壽命,在曆史上很長,從西晉末年開始,一直活到唐代,三百多年的國祚,比起中原王朝來說強很多。

    這樣一個小國,是如何做到這麽長壽的?

    道理很簡單,吐穀渾的生命力頑強,又和的盧馬一樣,妨主,有專克宗主國的“屬性”。

    當吐穀渾興起的同時,苻氏秦國(前秦)正是強盛之際,秦軍進攻涼國(前涼)枹罕之地,後來又取仇池,引得隔壁的吐穀渾震動不已,趕緊遣使送禮表示恭敬,換得秦國的封賞。

    秦國滅亡,又一個秦國出現,那是乞伏氏的西秦,嚴重威脅到吐穀渾的生存,吐穀渾趕緊按套路稱臣納貢,又換得封賞。

    其間有反複,吐穀渾不服,被西秦教訓了一番,跪得更虔誠了。

    待得乞伏氏的西秦為後秦滅亡,吐穀渾趁機占領部分西秦舊地,結果被複國的西秦打得吐血。

    打不過,那就跪,吐穀渾又按著套路來稱臣納貢,保得一命,等到西秦衰落,吐穀渾趁機擴張。

    西秦為郝連勃勃的夏國滅掉,吐穀渾來個黃雀在後,集中兵力滅了郝連氏的夏國,獻俘北魏,受北魏的封號。

    與此同時攻略隴右、河西走廊,一時間國力達到巔峰,卻讓統一北方的北魏起了戒心。

    北魏幾次討伐吐穀渾,吐穀渾被打得傷亡慘重,趕緊按套路稱臣納貢,跪地求饒。

    祖傳的跪地求饒技術嫻熟,保得小命一條,結果居然熬到北魏自己崩了,分成東西魏。

    吐穀渾再度“雄起”,不斷侵犯西魏邊境,引得西魏聯合突厥東西夾擊,吐穀渾被打得吐血,毫不猶豫服軟。

    待得周國建立,國內局勢不穩,吐穀渾又開始襲擾涼州等地,卻被上門砍人的周軍打得狼狽不堪,吐穀渾毫不猶豫又跪了。

    依舊保得身家性命。

    然後吐穀渾很有耐心的等,果然等到周國滅亡。

    原本的曆史裏,周國完蛋,隋國取而代之,吐穀渾繼續跳,被隋軍教做人,吐穀渾各部傷亡慘重,狼狽西逃,但當隋軍離開後,吐穀渾再度席卷故地,死灰複燃。

    然後繼續服軟,等著隋國完蛋。

    隋國果然完蛋了,李唐統一中原,吐穀渾繼續跳,再被教訓,毫不猶豫跪地抱大腿、

    他們沒等到李唐完蛋,卻被身後崛起的吐蕃給捅死。

    至此,吐穀渾結束了三百多年的傳奇“人生”,連帶著又坑了一次名義上的宗主國。

    如此耐打的小強,如此“妨主”的屬性,讓宇文溫“回想”起來隻覺得頭痛,慕容氏的吐穀渾和小強一樣打不死,他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將其徹底解決?

    問題在於一點,那就是吐穀渾打不贏可以跑,全“青海省”跑,加上高原反應,讓強者覺得追擊起來得不償失。

    強者占了河湟之地,留兵多了後勤撐不起,留兵少了不頂事,加上吐穀渾的“認錯態度”好,索性收些貢品,封對方一個爵位,自己安安心心當宗主國就好了。

    這個問題不解決,就無法解決吐穀渾,而宇文溫如今“眉頭一皺、計上心頭”,想出了一個辦法,來搞定這個不死小強。

    吐穀渾的使者千裏迢迢來提親,宇文溫雖然拒絕了,卻不能讓對方空手而歸。

    回禮總是要有的,宇文溫打算賞賜一些禮物,並讓吐穀渾的使者帶一個喜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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