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道一首《 鳶尾緣 》(7)陽光刺疼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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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所有人都勸齊閻放棄的時候,他還固執堅守在包馨兒身邊,一年零五個月,五百多個日日夜不曾離開過一步。
齊譚想要故技重施,偷走包馨兒的屍體直接火化了,可是下了多少回決心,也沒能狠下那個心,尤其在看到一對可憐的曾外孫時,那一顆心除了心痛還是心痛。
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將兩個小家夥交給閻一,他不放心呐,閻績之跟自己一樣是一隻腳踏入黃土裏的人了,而湯普森家族,說真的,打心眼覺得這些人生熟,更是不放心。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他的身體開始不斷地出現問題,雖然沒到拄著雙拐走路的份上,可是心髒出現了問題,每天大把大把地吃藥,隔兩天便要來醫院做一回檢查,心梗,說不定那天心髒疼得一口氣上不來,死掉了。
做完檢查後,她決定找齊閻好好談一談。
“我不反對你每天花費重金用這些昂貴冷冰的機器維持包馨兒的所謂的存活特征,你不會聽我的,帝克集團也不缺這筆錢,但是這兩個孩子你要教育,他們已經會走路了,正需要人栽培,我老了,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你是他們的父親,責無旁貸!”
“你就當老有所為吧。”齊閻為包馨兒擦著手甩出一句。
齊譚就在他身後站著,拍了拍胸口,“你這是要我的老命。”
齊閻頓住動作,沉默片刻,說了句,對不起。
齊譚氣不打一處來,又無奈的很,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想了想開口,“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給你一天的時間好好考慮,包馨兒你可以繼續照顧,但是要弄回龍景莊園,我問過李霍,他說完全可以,帝克集團你如何打理我不管,這兩個孩子的教育問題,你必須擔負起來,再過分的話,我不想說,如果我做了過分的事情,那麽就是你這個不稱職的丈夫與父親咎由自取。”
“您是要威脅我嗎?”齊閻的嗓音轉冷了不少。
“若我能再活個十年二十年,別說是兩個毛孩子,就是再來兩個,也用不著你操心。你父親性情軟弱,別人我又不放心,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合適的人選。”齊譚將“不稱職的丈夫”這幾個字咬得重重的。
齊閻看著包馨兒毫無血色的臉,儀器上微弱的心跳,每一天都令他擔驚受怕,他怕極了哪一天,她的心跳沒有了,所以他根本就不敢離開這個房間半步,就連工作時,他也需要聽著儀器微弱的“滴滴”聲來判斷她並沒有真正離開他。
將水盆端進洗手間後,他坐到老人對麵,目光卻是落在包馨兒臉上,說,“如果我不願意,你打算對馨兒做什麽?”
齊譚的心髒痛了一下,“孩子們會簡單地說話,知道這裏躺著的是自己的母親,他們以為母親隻是睡著了,而我能做的就是坐實她的死亡罷了,沒有了母親,好早早斷了他們的想法。”
“您早就想這麽做了吧?”齊閻問得直接。
“我也舍不得,畢竟是孩子們的母親。”齊譚紅了眼眶。
齊閻沉思一會兒,準備說什麽,扣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拿起來一看那串打來的號碼,眉頭蹙了蹙接聽。
對方不知說了些什麽,齊閻的拳頭攥緊又鬆開,遲疑地“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然後對視齊譚的眼,“你的提議我同意,但是要過幾天,新的醫療器械就要到了,直接運送到莊園後,我會帶馨兒回去的。”
“此話當真。”齊譚眼底一喜。
“當真。”齊閻說著起身,拿過一旁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齊閻這是要出去嗎?齊譚有些驚訝,“你要去哪兒?”
齊閻卻沒打算回答齊譚,見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臉色微微一沉,“您不走嗎?”
齊譚的臉也沉了一下,“你就算真走了,我也不會對包馨兒做什麽。防我跟防賊似的,你是我親外孫嗎?真懷疑我上輩子是不是惡事做太多了,這輩子活得這麽悲哀。”
“不想走就留下照看馨兒吧,我去去就回。”老人都那麽說了,齊閻也不好再說什麽。
齊譚可不敢留下,萬一包馨兒突然間沒了心跳,齊閻不恨死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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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譚回了龍景莊園,齊閻親自駕著車去市隸警署。
駱威爾沒想到一個電話過去,齊閻真的來了,警署的人看到齊閻到訪,多少有些警惕,他們忘不掉一年多前,齊泰會的人占據警署,齊閻當場拔槍要斃掉一個女人與一個孩子。那個女人被駱威爾送離了舊金山,聽說那個男孩在龍景莊園確實吃了不少苦頭,也有人說這孩子被送進了學校。
“帶我去見他。”齊閻開門見山。
駱威爾剛處理完手上的案子,神情有些疲憊,聽到齊閻的話後,坐在位置上沒有動,“雖然我也很討厭傑裏那種人,但討厭歸討厭,給他些教訓也就行了,現在是該放人的時候了。”
“你在替他求情?”齊閻站在門口的位置未再往裏走。
“他犯的事本來就可大可小,被強行關押一年之久,這事情怎麽都說不過去!”如果不是齊閻當初說不懲治傑裏的話,就拿他開刀,駱威爾定然不會受齊閻擺布。
齊閻冷笑了一聲,看著駱威爾的目光透出明顯的嘲諷,“我要見他,你帶我去。”
駱威爾最見不得齊閻用這種眼神看他,想當年他沒有證據證明楚煜辰走私軍火時,齊閻也是這副嘴臉。
不悅起身,經過齊閻身邊時,狠狠地撞一下。
齊閻的肩膀被駱威兒撞到,不慍也不惱,隻是那雙眼睛越發地冰冷了。
待走到監獄門口時,齊閻頓住腳步,“駱威爾,你的確不太適合當警察。”
駱威爾“嘭”地一聲,又將監獄的鐵門關上,氣呼呼問,“你什麽意思?”
“一年多了,我等著你能查明實情,可是駱威爾,你真的很令我失望。”齊閻指著監獄的鐵門,“這裏確實被關著不少被冤枉的人,身為警察,如果他們真是被冤枉的,你難道沒有責任替他們伸張正義嗎?那些真正的罪犯之所以逍遙法外,全都是因為你們無能。”
“嗬!”駱威爾冷哼,他還從沒見過齊閻如此正義的一麵,想了想,還真是無言以對,隻好拉開鐵門,一伸手,請齊閻進去。
隔了一層玻璃牆,裏麵坐著一個身穿囚服的消瘦老頭,如果不看他的履曆,誰也想不到他才五十多歲,可那樣子,蓬頭垢麵,頭發花白,瘦骨嶙峋,儼然七八十歲了。
“齊閻救我出去,我快受不了了。”見齊閻來了,他恨不得衝破那層玻璃撲過去,整個人趴在玻璃上大聲叫嚷,然而他卻差一點忘記,這樣說話,齊閻根本就聽不到,於是馬上抓起話筒,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齊閻這邊開了擴音器,坐到傑裏對麵後,向駱威爾伸手,“借支煙。”
駱威爾的印象中,齊閻極少抽煙,六年前有過一段頹廢的日子,倒是見他抽過,從身上掏出一盒煙,拎出一根,連同火機一並放齊閻手心。
齊閻刁著煙,點著後,深深吸了一口,煙霧一圈圈從他臉龐散開,傑裏看著,犯了煙癮,渾身像長了刺似的難受。
“讓他們給我一根吧。”傑裏那樣子不亞於真正的癮君子犯了毒癮,一個勁兒幹咽著口水。
齊閻隻是淡淡一笑,沒說給,也沒說不給。
駱威爾在一旁暗中佩服齊閻,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便令傑裏破了功,想這個傑裏淪為階下囚了,在他麵前卻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說他是公報私仇!
“傑裏,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我在等你一句話。”齊閻很快抽了半隻香煙後,將剩下的半截摁麵,扔到傑裏麵前。
傑裏看著那香煙,手不由得一抖,想了想,控製住自己的動作,或許,如果沒有隔著玻璃,他會伸手去撿這個半截煙頭。
一年多的牢獄之苦,折磨殆盡了他所有的尊嚴與人格,他一直堅信不疑的一件事是,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裏。
可是聽到齊閻這樣的話時,他的心髒都跟著狠狠一顫!
“一年之後,我還會再來看你的。”齊閻等著他開口,等著的功夫足夠他再抽半支香煙了,不耐煩地看了眼腕表後起身。
駱威爾聽到這話後,頓時頭大了,上麵施壓厲害,聽說媒體也開始幹預了,如果隻是以瀆職罪來定,傑裏早該是自由之身,還能再找什麽理由關押傑裏,駱威爾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再對傑裏做什麽了,否則下一個瀆職的,說不定就是自己。
“齊閻,舊金山不是你的天下,你做不到無法無天!”傑裏捏著手中的話筒,“哢吧哢吧”直響,話說得響亮,隻有他自己明白到底還是底氣不足。
果然,齊閻並非信口開河。
“下一步,我會提交一份你貪汙受賄的罪證,夠調查三四個月了,之後我還有陸續的罪證,一項一項提交,夠你有生之年將牢底坐穿了。”齊閻話說得不疾不徐,嚴肅的神情一點都不是開玩笑。
駱威爾深感困惑。
傑裏當即便繃不住了,“是你安排我和那幫人住在一起的對不對?齊閻,你有本事,給我個痛快!”
除了齊閻與傑裏,怕是沒人知道傑裏在牢裏過得非人般的生活,他和那些被搜救員從金門海峽撈上來的流氓在一個監間裏,那群變態的東西簡單不拿他當人看,欺淩被打,受皮肉之苦也就算了,竟逼著他吃自己拉的屎,再在這裏呆下去,他非瘋掉不可。
“傑裏,如果法律將你交給我,我會毫不猶豫地肢解你,讓你動彈不得,將你的手腳拿去喂狗,然後把你的心髒掏去,換成人工心髒,讓你親眼看著,我把你的心髒絞成肉泥,再讓你一點點吃掉!”齊閻低低的笑聲駭人不已,說著那些字眼裏,每個音符都充滿了仇恨。
駱威爾倒吸一口冷氣,這該是怎麽樣的深仇大恨?難道與包馨兒有關?
傑裏則是驚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甚至,求饒的本能都沒有了。
一年零五個月,齊閻沒有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在陽光下,通常,他隻在病房裏接受一下陽光的洗禮。
從監獄走出來後,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筋似的無力,抱著自己身子不停地輕顫,像是很冷很冷。
駱威爾躥到他身前,見他臉色蒼白一片,很是驚訝,“齊閻,你生病了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齊閻闔了下眸子,再睜開時,眼底通紅一片,眼角是濕潤的,那麽明顯。
駱威爾覺得今天齊閻很奇怪,聞言他的話,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齊閻卻是一臉的苦笑,“連你都不覺得我可憐,上帝更不會覺得我可憐。”
他沒有再抬腳往前走,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回頭望著市隸警署的大樓,臉色漸漸恢複正常血色,眼底也漸漸恢複以往的平靜和冰冷。
駱威爾陪著齊閻在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想到自己還有工作沒有處理完,便沒有心思陪齊閻了,扔下他走了沒有幾步,警署大樓有人抬著單架慌張地衝出來。
單架上躺著人,走近一看,那人一臉的血,已經斷氣,這衣服的編號分明就是傑裏,“發生了什麽事?”
抬單架的警員嚇得不輕,嗓音打著顫兒道,“傑裏他撞牆自殺了,腦漿濺了一地!”
傑裏絕對是個惜命的人,單單是因為齊閻嚇唬了一句話就給怕了?駱威爾想不通,傻愣愣站在那兒。
救護車一路響著車鳴離開,見齊閻走近汽車也要離開,他疾步衝過去,一把按住車門。
齊閻剛剛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見駱威兒擋住自己去路,唇角冷冷地揚一下,指著座位,“我有東西要給你,這才是我今天答應來此的目的。”
駱威爾順勢看去,是一個文件袋,拿過來仔細一看,震驚了,“傑裏竟然是劫持包馨兒勒索你一千萬元的真凶?”那一億美元後來又回到了齊閻手裏,然而那一千萬美元卻被人在異地分批取走了,而那時,傑裏正好不在舊金山,聽說他攜家人出遊去了,所以後來起訴傑裏的事情拖了好幾個月。
“馨兒,我替你報仇了,我沒讓自己承受任何的法律風險,因為我還要繼續陪著你。”齊閻仰頭麵向蒼天沉痛發出聲,那金色的陽光刺疼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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