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趙玉衡的苦難之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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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塵有點驚訝地挑挑眉毛,然後轉身到了一處陰暗的角落裏,深深吸氣,在背後打開了光門。
一對二十四人的武裝傀儡邁著納粹軍正步走出來,聲音不大,但場麵實在震撼。
“銀塵?”拜獄有點不明所以。
“我不會去救趙飛流。”魔法師再次重複另一遍:“但是我也不會讓北人得逞的,敵人就是敵人。”
“那你打算……”拜獄被法師搞糊塗了。
“在秘境結束前,將北人和趙飛流一起幹掉,很簡單的策略。”法師冷冷說道,不理會拜獄驚駭的目光:“現在!開啟海市蜃樓係統!”
滴滴滴三聲蜂鳴,二十四具傀儡直接消失在眼前,拜獄嚇了個跟頭:“銀塵兄弟,這些傀儡……”
“五年前我就告訴過你,傀儡宗的那些人根本不配擁有它們,因為那些人連發揮它們的全部功能都做不到!”法師正說著,卻被傀儡中傳來的一道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
“多重戰場判定係統請求輸入指令。”
拜獄嚇得後退了一大步:“真的還會說話……”
“趙飛流以及捕獲趙飛流的勢力集團,開啟最高限度的隱秘偵查模式,全天二十四小時近距離非接觸型跟蹤監視,以不被對方發現為首要目標,直到發布新的指令為止。”魔法師口齒清晰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接受指令,身份驗證完成,開啟戰前評估,可行性百分之百,任務完成概率百分之五十三,趙飛流存活幾率,百分之三……戰場自律行為係統啟動,與主機聯網……聯網成功,獲得主機演算能力支援,獲得外部無人機偵查支援,下載萬用戰場策略邏輯……下載完畢,自動加載任務,自動開始執行。”
“mission stat”隨著最後一聲口令,虛無的空氣中傳來飛行器啟動時的些微聲響,緊接著一陣不大的旋風刮過,二十四架透明的全自動殺人兵器就朝著漸漸退卻的毒龍教眾人飛去。
拜獄此時已經被震駭得說不出一個字了,他知道傀儡宗很強,也知道銀塵手裏的傀儡更強,可是他完全沒有想過這些傀儡居然可以強到如同神魔的地步。“隱身?飛行?銀塵你家鄉那些製造傀儡的人,是仙人還是神靈呀?”
銀塵沒有回答他,隻是低著頭默默思考問題,過了很一會兒,他還是想不明白,便隨口將問題問出來:“拜獄,你說趙飛流的生存幾率不到百分之三是什麽意思?”
“北人不想要活的?這不對呀!”拜獄使勁地摸著他的光頭:“你別問我,我自己都越想越糊塗了!”
“想不明白就算了,我們還是回到蔣師叔那裏去吧。”魔法師放棄了研究趙飛流生還幾率的問題,當先向著藏身地走去,他自己覺得呢,那些北人的生還幾率,大概也不到百分之三吧。
……
暫且不論銀塵帶領著金刀門一路砍著小魔道,馬不停蹄地趕往真王那裏,也不提明泉在真王的營地前碰了老大一鼻子灰,被趙光怡粗暴地趕得遠遠的,單說這趙玉衡,被杜傳昌挾持著,進了混亂卻又安靜的北國營地。
這一路漫長又難熬。趕路的毒龍教弟子們沒有對俘虜進行任何審訊,更不要說辱罵和拷打了,因此趙玉衡也沒有受到什麽皮肉之苦,可是一路上被杜傳昌粗暴地夾在腋下,仿佛提死狗一樣拽著走,當真讓他的脖子負擔不輕。
到了營地,趙玉衡已經被杜傳昌弄得眼冒金星,被一腳揣進俘虜營中的時候連北在哪邊都不知道,隻能渾渾噩噩地趴在地上。
亂糟糟的聲音遠遠不讀地灌入耳朵眼裏,讓他十分煩躁,捆在身上的繩子,以及被強製插入肩膀的毒針都給他帶來從未領教過的痛苦。趙玉衡趴在地上,使勁催動著神功想讓自己動起來,可是丹田裏的元氣陰冷得如同一團半凝固的水泥,怎麽催就是不動。平日裏養尊處優,隻會在女孩堆裏耳畔廝磨的崇明王府二少爺試驗了幾次,就放棄了,靜靜感受著體內越來越劇烈的陰寒與疼痛。他知道自己中毒了,楊紫依還在的時候,沒少給他講述著江湖上的險惡。
善於想當然的皇帝十分想當然地認為,賤民們在貴族少爺麵前不敢有任何別的心思,隻要他在聖旨裏麵開出相對不俗的賞格,賤民們就會拚了命討好這些貴族子弟,拚了命為他們擋下一切危險,拚了命為他們送上各種孝敬,而這些貴族少爺們也有了機會鍛煉自己籠絡下屬,指揮軍勢的能力,既沒有危險又鍛煉了能力,還能暗中削弱閹黨那邊王爺們的勢力,壓根沒有想到在這個危險度十分低微的秘境之中,還會有世子少爺受傷折損的情況發生。
想當然的皇帝不會想到,這秘境一旦開啟,和外麵的一切通信和風源傳送都將徹底切斷,數十米水下的恐怖秘境裏,那些所謂的賤民,個個都有將所有貴族子弟殺光的野心和膽氣。麵對朝廷的追查,一句“秘境凶險,意外多發”就能解釋所有,而朝廷也不可能對天下所有的修士門派都展開事後報複,那樣的話隻要大部分修士門派轉投北方,一切都將不可收拾。
趙玉衡機巧靈秀,趴在地上想了想,就大體上得出了上述的結論,感受著體內的毒素緩緩發作,想到自己不知不覺落入北人手中,再也沒有什麽生還的希望,一時間悲苦絕望和恐懼一起紮進心窩,登時讓他這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王姐姐,林妹妹,老爺,夫人,老太太,你們……嗚嗚嗚……快來救救我呀!”他哭著,嘴裏細細碎碎地念叨著,不像是求救,反而像是臨終的祈禱。
身處絕境的他,理所當然地絕望了,他此刻地絕望,和當初銀塵在魔威閣倉庫裏的絕望,何其相似,都是對未來的絕望,對明天的絕望,對自身存在意義的絕望。
然而他們在絕望中做出的選擇,差異太大。
曾經也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銀塵,在絕望之中,依然堅持著法師的信仰,要麽找到出路,要麽自爆而亡,他直至今日也沒有學會哭天抹淚,怨天尤人和逆來順受。
同樣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趙玉衡,空長銀塵幾歲,卻在絕望中輕易地選擇的放棄,選擇了用虛無的祈禱來麻痹自己的精神。
銀塵在絕望中隻關注生或死的選擇,決絕而冷酷,可是趙玉衡,他居然奢求他的親人,他的姐姐妹妹,他的父親母親奶奶,那些原本應該是他去保護他去撫養贍養的人來保護他拯救他,這已經不是一個躲在女人身後瑟瑟發抖的男人了,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懦夫才會做出的祈禱啊。
無論趙玉衡對待那些姐姐妹妹們多麽溫柔體貼,無論他的意識中對天下靈秀女兒多麽尊重喜愛,他都是個可憐甚至可恨的失敗者,因為他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應當去保護的人,他沒有能力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他對那些姐姐妹妹再好又有什麽用處呢?
趙玉衡低聲痛哭著,就這樣被捆著斯斯艾艾地流了大半個時辰也就是四十五分鍾的眼淚,才止住了哭聲,因為有兩個人來到了他的身後,將他身上繩子解開,給他喂下一顆藥丸,然後很粗暴地拎著他前往未知的所在。
“要被斬首了吧?”哭累了的趙玉衡反而平靜下來:“哎,質本潔來還潔去!下輩子,做個靈秀溫柔的女孩多好。”一想到馬上就能投胎了做女孩,他反而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一點兒不怕了,不過,他無論如何擺不出一副慷慨赴死的光輝表情,因為他知道砍頭是很疼的,而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最致命的缺點就是怕疼。
胡思亂想著的趙玉衡被帶進了一件巨大的殿堂,這裏就是銀塵曾經發射火球炸毀弩車的地方,不過現在那些弩車已經不見了,肯定被藏到了更加難找的地方去了。趙玉衡此刻看到的,隻有一群一群偽裝成魔界門的北國士兵,以及大殿正中心的一個臨時堆起來的高台。
高台之上,坐著一個人,站著七八個人,坐著的那人看起來三十四五歲吧,留著一把反派特有的山羊胡子,那胡子的顏色的別黑,襯托出那人的臉色青白青白的,仿佛沒死透的僵屍一樣,趙玉衡抬頭看了一眼,小腿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那人身邊站著兩位膚色鐵黑的半老頭子,再遠一步的地方,站著一位亭亭玉立地美豔少女,趙玉衡看了那少女一眼,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那少女給他的感覺根本不像是一個姑娘,反而像是一件雕塑,一塊石頭,冷漠無趣得沒有丁點兒人味,趙玉衡盯著她看了三秒鍾終於還是很挫敗地移開了視線。
剩下的的幾個人,都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牌子,帶著一種白色搏殺一樣的麵罩,根本看不清麵容,隻能勉強從體型上猜測都是男人,他們似乎就是那些擄掠自己的人。趙玉衡這麽想著,自動忽略了這些沒什麽存在感的家夥。
他被兩名偽裝成魔界門弟子的士兵押上了高台,趙玉衡聽著兩人走路時發出的哐當哐當的鎖甲碰撞聲,就徹底絕了反抗的念頭,盡管他現在覺得自己的元氣似乎鬆動了一點點。
他被押上高台,意外地沒有被強迫跪下去,而是坐到了一條似乎並不穩當的長凳上。由於繩子早就被解開了,趙玉衡也因此可以舒舒服服地擺出一個正襟危坐的姿勢,他雖然“愚頑怕讀文章”,卻也不是什麽事情都不明白,也知道此時麵對的是北國的敵人,在他們麵前必須擺出些許“南國士子”的氣節來。
不過,隻能在姐妹堆裏逞英雄的他,還沒有膽大到直視著那位“青麵獠牙黑胡須”的敵酋地步,因此聰明的崇明王二世子直接選了個聰明的應對方式,低垂眼簾不看任何人。
“你是何人?”敵酋發話了,別看那哥們臉色青白,一雙眼睛也泛著橙黃的顏色,嗓音倒是意外地清朗自然,傳到趙玉衡的耳朵裏令他如沐清風。趙玉衡微微驚奇一下,膽氣一壯,瞬間抬起眼簾就直直看了他一眼,登時看到他那青白臉色上隨和平靜的表情,心裏的恐懼便溜走了一半,也不怕他了,就幹脆直視著那人的眼睛,很坦誠地說道:
“小子出身崇明王府,排行老二,姓趙,名玉衡。”他說完有點後悔,因為“姓趙”兩個字純屬多餘,王府出身的沒有不姓趙的,本應略去。他剛剛一句話犯了文法上的“冗長”毛病,算不得什麽上品佳句了。
“崇王二世子趙玉衡?”青麵男子微微瞪大了眼睛,兩條濃黑的眉毛一起上挑:“好!敢自報家門,有點膽氣,算是條漢子!”他說著又回到了平靜隨和的表情,甚至衝著趙玉衡點點頭。
“軍爺。”趙玉衡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對自身命運的擔憂勝過了對眼前這個人的恐懼:“軍爺叫小子來這裏,可有……什麽打算著落在小子身上?”他原本想說“可有什麽要小子幫忙的?”可賺轉念一想這句話說出口感覺像是要投降了的樣子,未免有點墮了帝國皇室的威風吧,盡管在這個青麵“獠牙”的家夥麵前,帝國皇室多半沒什麽威風,可他無論如何還要矜持著一些,所以才說出了那麽一句不倫不類的話來。
“你不問問我等是誰?”青麵人似乎對趙玉衡還有些興趣,聲色和藹地問道,此時此刻,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已融洽得不像是敵對雙方了。
“是北國的軍爺。”趙玉衡很平靜地說。
“猜對了一半。”青麵人微微昂起頭來,顯得十分驕傲:“本王就是納蘭野望,肅親王。”
他頓了一下,果然看到趙玉衡的眼神亂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