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方天航之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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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與雷的交匯,就在兩人一下一上的劍技相撞的瞬間,旋轉著爆發出來,變成一聲鋼鐵重錘相撞的巨響,緊接著就是電鋸相互摩擦般的刺耳噪音,白色的風,藍色的雷,在這一處空曠安靜的沙漠上相互旋轉著,渲染出一個藍白色的碩大漩渦,幾乎將兩個人的身影完全籠罩其中。
雙劍如同十字一樣相交,萬劍心一邊往下壓,一邊將劍往前送,想在力劈華山之後,接上一招白虹貫日。而方天航,此時真正讓自己突進到了萬劍心周身兩尺之內。
他以單手勉強抵禦著萬劍心雙手的力量,另外一隻手最後匯聚了一點點罡風,屈指連彈,一根根牛毛細針仿佛霰彈一樣射向萬劍心的腰腹。
神功《暴雨梨花針》
飛針密集如暴雨,細如牛毛,在這個光線不是很足的海底秘境,當真肉眼難辨,每一根針上都精心淬煉了生絕之毒,見血封喉,同時也被方天航灌注了大量的罡風,在三米範圍內,可以穿透化氣十三重高手的護體罡氣。
飛針出手的一瞬間,方天航覺得自己贏定了,不,應該說是已經勝利了,原本劍客一樣冷峻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神經質又有些淫蕩的笑容,他張開嘴,正準備發出人生中第一次暢快的狂笑,就猛然覺得眼前一花,後肩一痛。
三尺青鋒從他的左肩上冒出一個尖兒,鮮血飆濺中,恐懼與痛苦將剛剛要蔓延起來的勝利喜悅徹底澆滅了。方天航咬著牙齒,拚命催動著全身的功力,卻依然沒法將自己從被刺傷的劇痛和北人抄了背門死路的恐懼中解救出來。“什麽時候?!”他的內心中發出瘋狂的怒吼,可此刻必須咬緊牙關,才不至於他在疼痛和恐懼中發出懦夫一樣的慘叫。
伏絕天征拔出的瞬間,並沒有像尋常的劍刃拔出那樣帶走一大片肉,反而帶來了一種別樣的輕鬆感。方天航憤然轉身,卯足了全身的力氣,匯聚了周身每一個穴道裏蘊含著的風雷之力,施展出了平生最強的一式神功,也是特別讓他自命不凡的最終決戰奧義。
喧嘩虛顱回旋真空斬!”
一擊回旋斬,爆發出一道可怕的真空一樣的劍壓,接著便是無數鋸條往複切割一般的流嵐,那一劍真正稱得上驚天動地,神鬼皆退,不受罡風規則限製,同時也不能傷到任何生靈的劍壓,轟然之間暴漲成一道環形的,覆蓋百米範圍的衝擊波,轟隆一下就將沙土地麵削掉整整一層,而那道超越了風雷之力極限的真空劍氣,則直接斬向萬劍心的脖子。
伏絕天征,發出一道燦爛非常的光芒,仿佛一隻大功率探照燈一樣光華四射,爆閃的光芒隻有一瞬間的華彩,就徹底消滅在狂風之中,而就在那一瞬間,方天航的最終決戰奧義就在瞬間徹底熄滅。
那不是劍招,至少不是什麽特特別的劍技。那是一種使用罡風的技巧,是高等級的武士對低等級武士的無情碾壓。
萬劍心手上那把帶著劍芒的長劍,輕輕招架住方天航奮起全身力量的一擊。雙劍呈十字交叉的瞬間,劍芒爆發成比方天航強大千百倍的超巨型劍壓,瞬間就將他身上,身邊,甚至百步方圓內一切劍壓,風刃和氣流徹底吹散,完全抹平,在那一瞬間,方天航平生最得意的絕學,就在他最嫉恨最瞧不起,花了一生時間想要踩在腳下的萬劍心麵前,變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絕技反鬼相殺。
怎……可……”方天航徹底蒙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甚至做夢都不敢設想,有一天,他居然會被自己最瞧不起最嫉恨的人,給反鬼相殺了。
反鬼相殺是天變之後才興起的一種技術,最主要的研究者和使用就是唯一的法師銀塵先生,利用和對手大致等量卻方向相反的矢量力量將對手的攻擊招教,並且破除罡風,同時會被動地引動某種不為人知的天則將對手的元氣封鎖十到三十秒時間,達到克敵製勝的效果。
這種技術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玩轉的,實際上能夠施展的人隻比能夠領悟殺道的人多出一點兒有限,比修煉出流嵐的人都要稀少,幾乎快成非遺了。使用反鬼相殺,首先必須對對手的招式套路極為了解,能夠預判對手後續的招式或者氣勁運動的方向,否則反鬼相殺就會被破掉,變成一招毫無技術含量的蠻橫招架,最終演變成兩個人站樁不動比拚神功深厚程度的死鬥,同時必須有足夠的罡風和對手的力量進行抵消,而且還必須多出一道氣勁來引動最後的天則,總體下來,除非比對手高出一個小境界,否則不可能將這幾點兼備,也就不可能完成反鬼相殺。
因此,反鬼相殺是高境界對低境界的碾壓技,如同天變之前的交錯破防“瞬殺”,隻是比瞬殺的消耗小很多,可能隻有十分之一多一點。方天航被這樣迎頭一擊,簡直如同被當頭一棒打腫了腦袋,整個人都不好了,結結巴巴地說出兩個字“怎可”之後就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當然,誰都知道他此時的內心是崩潰的。
怎可?你其實是想說豈可修吧?”萬劍心將伏絕天征插回到劍鞘裏,從容地後退幾步,冷笑著數道:“怎麽?現在還不趕快認清事實,使出全部的實力和技巧嗎?如果你再像剛才一樣,想靠著這些暗器啊,偷襲啊什麽的取勝,那麽我隻能說,你以後都不會有拔劍的機會了。”
萬劍心說到這裏,猛然冷下臉來:“姓方的,我告訴你,你再敢射出任何一個暗器,我就敢將你的雙手全部砍下來!神劍門的人,如果墮落到要使用魔道手段取勝,那麽他們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這個世界上,不缺那麽一小嘬蠅營狗苟的魔道,也不需要一個靠著偷襲傷人混江湖的神劍門!”
你!你說什麽!”方天航的臉都氣得紫了:“你說什麽大話?砍掉本官的雙手?你一介草民難道不怕……”
醒醒吧,這裏可是秘境!”萬劍心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大不了萬某殺了你這個曾經的師兄!你覺得出了秘境之後有人會管你怎麽死的麽?你那背後的主子,真有這麽看重你?”
呃!!”方天航被萬劍心搶白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紅著眼睛,將長劍插回劍鞘,準備重新拔劍決鬥:“就你?你這麽個被人遺棄的垃圾棄徒,還妄言戰勝本官嗎?!”
萬劍心聽到他的話,反而笑了,隻是他的笑容中充滿了一種掙紮過後的毀滅:“成與不成,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好!本官正想看看你被砍斷手腳之後,趴在地上哀嚎的神情!哈!真!喧嘩虛顱連擊劍!”方天航用盡全身的力量,暴吼著拔出寶劍。
玄器的光芒綻放開來,凡塵巔峰的力量激蕩起來,狂烈的罡風回旋著,變成一整片狂雷之牆,風暴聲,雷霆聲,劍壓聲交織在一起,狂風,轟雷和劍壓,將方圓百米的沙地徹底籠罩。沙原之上,“天空”忽然陰沉下來,一層薄薄的黑雲覆蓋住頭頂,向下噴灑著一道道雷電,在沙地上打出一陣陣青煙。方天航就在這樣疑似“天助”的氣勢增幅下,以一擊直刺為開頭,展開了自己精心研究,苦練了好幾年的“最終決戰秘傳奧義”。
凡塵級別頂顛的罡風,匯聚在青綠色的劍尖,仿佛將這個人一生之中最大的信心也匯聚在一點上,然而,當萬劍心再次拔出劍的瞬間,方天航隻覺得,自己的世界整個崩塌了。
分神一重的罡風,終於在伏絕天征出鞘的瞬間,毫無保留,也毫無異議地爆發出來。
狂風拔地而起,卻沒有帶起多少沙塵,因為一股類似於靜電的詭異力量,將地上的塵埃牢牢固定。那白亮色的長風,仿佛從異界中穿梭而出的幽靈,在萬劍心拔劍的瞬間,閃裂而出,從伏絕天征的劍柄上方算起直到百步之外為止,徹底連接成一道看起來大概算是直線的,帶著波浪形邊緣的劍刃。
那是真正的劍芒,萬劍心的劍芒,那一瞬間,整個天地被一種莫名的,純白色的光線照得透明,仿佛百步方圓中的一切都變成了水晶雕琢的精密模型,無論是方天航匯聚起來的黑雲,閃電,罡風,還是他自己,他手中的玄器長劍,甚至腳下的沙土地麵,都在瞬間變得透明晶亮,如同天地間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混沌與醜惡一樣。萬劍心雙手持劍,做出一個橫斬一樣的動作,他的劍在移動每一個毫米的同時,被他自己的罡風吹拂著,按照某種特定的頻率高速震動。
最初的一瞬間,天地間隻有一股微弱的嗡嗡聲,仿佛萬劍心拿著天行者的光劍切開空氣。然而緊接著,空氣中爆發出一股難聞的,氣體電離時產生的味道,隨著一陣陣低沉又連續的爆炸聲,一顆顆碧綠色的光珠,從空氣中浮現出來,仿佛飛鳥投林一樣融入到萬劍心手中的長劍中去。
那些光珠,就是被電離的空氣。
一擊橫斬招式用老,而長劍和劍芒劃過的巨大扇形軌跡,就在這一刻被十八道碧綠色的劍氣替黃,那劍氣仿佛圓弧形狀的衝擊波,一道道,一層層,一**地從長劍劃過的小扇形軌跡發出,沿著劍芒的方向,一邊飛馳一邊迎風就漲,到了劍芒邊緣,百步開外的地方,那些綠色的劍氣早已變成跨度八十九米的巨大圓弧。
這一瞬間,天地靜默,時空止動。一切,仿佛發生在時空的夾縫之中。空氣中隻有一陣陣被被電離的聲音,,沙原上,隻有幾縷流散的微風。一秒鍾後,那十八道劍氣仿佛充能完畢,轟然爆發,百步沙原仿佛真的被火箭炮齊射命中一樣,整個兒地爆炸開來。
沙土衝上高空,狂雷在颶風中閃爍,一股接一股仿佛高壓等離子體衝擊炮般恐怖的電流,帶著磁懸浮列車全速駛來一般的衝擊力,在這一片小小的百丈沙原中狂暴肆虐。萬劍心擺著出劍的姿勢,凝神靜聽了一陣子,慢慢放鬆下來,將聖器級別的伏絕天征,輕輕插回劍鞘之中。
就這樣……結束了呀!”
他的歎息聲,在狂亂的暴風中,是那樣微弱,根本不可能被第二個人聽到吧。
萬劍心知道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為了和這個人好好打一場,為了複現師父“殺死對手的意誌,以不殺而為殺”的精彩傳奇,他準備得夠充分了,一開始的刻意忍讓,交戰中的故意放水,最後的奮起逆襲,甚至反鬼相殺,甚至於他和銀塵共同研究出來的“這一式”都用上了,可是結果,他並沒有從這樣一種儀式一樣的活動中,得到哪怕最微弱的一絲樂趣。
另外一邊,出招到了一半的方天航看到萬劍心橫斬過來的瞬間,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一生中最不能容忍,最不願相信,最不可饒恕的事情發生了。
萬劍心的修為高於自己而且是人聖境界的分別,分神和化氣,一個小境界的差別,都是天高地遠。方天航除非找人組成軍勢,否則沒有任何辦法戰勝萬劍心,因為萬劍心手裏拿著一把珍品聖器,以器壓人這種最簡簡便的辦法肯定行不通。
在劍光亮起的一刻,他方天航終於知道,萬劍心此行來的目的。
他才是來羞辱自己的,而不是反過來,自己來羞辱他的。
他曾經那麽想要將方天航踩在腳下,好好羞辱一通,他曾經將這個當成了自己畢生奮鬥的目標之一,可是這一刻,他的目標,他的信仰,他的堅持,他的人生都被那一劍否定了。
麵對那一劍,麵對殺道級別的恐怖奧義,麵對自己不可能穿透的分神境界的罡風,方天航的腦子已經麻木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什麽都決定不了。他幾乎是靠著脊髓在思考,在行動,靠著常年當劍士在生死邊緣徘徊而練就的本能,完全是下意識地長劍一豎,將那一擊橫斬擋了下來,然後,他就木然地看著手中的中品玄器,在眼前化成紛飛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