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接過頭置於膝蓋上，她將自己的頭發撥開, 露出一雙細長的眉眼, 她似乎也不著急把頭放回脖子上, 而是對羅絳說：“這位小姐, 實在太感謝你了, 不如去我家吃個便飯吧？”

    羅絳沒有說話, 隻是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羅絳一走, 女鬼就露出了一個貪婪的笑容，“真是生了一副好麵貌, 又這麽善良，娶回家正好不過了。”

    女鬼說完，露在外麵的腹部突然擠出一張人臉，人臉的兩隻眼咕嚕朝不同的方向亂轉了幾圈終於落到眼眶中間, “她都看過你的臉了, 得做養料吧。”

    聽腹麵這麽一說，女鬼露出幾分不開心的笑容來，她用手指在轎子橫梁上畫著圈圈，“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 又得吃掉。哎～不過麵孔很生啊，得找人打聽打聽我的新娘是哪兒來的了。”

    女鬼說完這話，腹麵又隱入了女鬼的肚中。

    ………

    “絳絳, 來, 把這個牌子掛上。”

    衛霖薔把通行證遞給羅絳, 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羅絳接過東西，思考了一下，覺得隻是無關緊要的事，也不值得一說。

    從牌坊外是看不見鬼市的，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誤闖，常人看到的就隻有一個孤零零的牌坊，牌坊後就是黑漆漆的樹林，但一旦跨進來就是燈火通明，百鬼群生的景象了。

    喧鬧吵雜，繁華鼎盛，羅絳一直以為鬼市就是個市集，但沒想到這麽大，她終於知道為什麽這個地方會有鬼王了，沒有鬼王估計很難自我管理吧。

    “炭烤人大腿，炭烤人大腿了～剛殺的現人，現在買免費送人血，賣完截止，賣完截止。”

    “斷腸草便宜賣，居家旅行殺人必備。”

    “縫線了，縫線了，斷手斷腳的這邊看這邊看，保證針腳細密，不脫針，不斷線。”

    “蛙人湯蛙人湯，日本空運過來的蛙人，本店還有蛙生，提供給喜歡吃生食的客人。”

    “蛙人算什麽，本店有鮫娘，東海打撈上來的，可以先爽一把再吃，新鮮又美味。”

    “誒誒誒，隔壁家的豬怪，搶生意是吧。”

    “搶你生意又怎麽樣！你那蛙人又老又醜，哪有我得鮫娘好。”

    “媽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看你還敢不敢天天和我作對！”

    “打就打，誰怕誰。”

    目睹了一場另類的商業競爭，羅絳忍不住嘴角一抽，一旁賣烤人腿的獨眼僧忍不住感慨，“哎，這兩家又雙叒打起來了。”

    說完，他就又開始翻烤著手上的人腿，油光錚亮的色澤，誘人的香味，要不是人腿，羅絳還真想試一試，她忍不住拉拉衛霖薔的袖子，“喂，你不會真要帶我吃什麽爆炒眼珠子，紅燒人頭肉吧。”

    衛霖薔哈哈一笑，“怎麽會，跟我來。”

    衛霖薔帶著羅絳穿過主街，走到了一條巷子裏，這條巷子叫佯思巷，開門的店不多，對比外麵熱鬧非凡的景象，著實冷清太多。

    衛霖薔走到一家名為半口多的店，熟練的招呼羅絳進門。

    “喲，小衛來了啊，好些日子沒看見你了，咦……這個是？”

    這家店的名字雖然奇怪，但是老板娘但是看起來挺正常的，至少沒有多一隻眼睛或者多個腦袋。

    衛霖薔在一邊坐下道：“這是我娘子。”

    羅絳不明白這是調侃還是掩飾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沒有否認。

    “喲，什麽時候把人家小姑娘騙到手的，不過你倆看起來倒是挺般配的。”

    這句話就著實讓羅絳臉紅了一把，“哪裏般配了。”

    老板娘捂著嘴吃吃得笑，衛霖薔趕緊道：“女人嘛，就是口是心非的，您就別笑話她了，她害羞得很。”

    “看出來了。”老板娘依舊一臉揶揄，“吃什麽，照舊嗎？”

    衛霖薔點頭，“照舊照舊，份量多點就好。”

    說完，衛霖薔就領著羅絳去了獨立的包間。

    “放心吧，開店的是個凡人，不過因為有了點奇遇，不老不死的活了幾百年，在人間待不下去了，才到這裏開了店，用的都是凡人能吃的材料。”

    衛霖薔這麽說，羅絳就放心多了，她在一邊坐下問，“那………那些什麽人腿人腦的，你去吃過沒？”

    衛霖薔哈哈一笑，“我是鬼，鬼隻能吃生氣，不能吃人肉，不過……也不是沒有吃人肉的鬼，不過吃了人肉，鬼就會染上肉的濁氣，到時候鬼就會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了，還記得那個賣人腿的家夥嗎？他生前就是個僧人，一生忌葷忌酒，死後終是沒能抵擋住誘惑，吃了人肉，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羅絳點點頭，突然想起街上的鬼魂多多少少都有傷，不禁又糾結起衛霖薔的死來，以前她沒開口問，但現在兩人關係好了，她就又好奇起來了，“你對這裏這麽了解，想必在這裏待了不久，能知道別人這麽多事也得有本事吧，那你是怎麽死的呢，我都沒看見你身上有斃命的傷口。”

    衛霖薔擺碗筷的動作停了一下，接著她笑道：“絳絳，其實問別人怎麽死的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而且還不禮貌。”

    羅絳愣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了。

    這是老板娘正好端著飯菜進來了，“來來來，趁熱吃，我們家的飯菜啊，吃得慣的啊，一口舍不得剩，吃不慣的，半口都嫌多。”

    老板娘的出現適當的緩和了尷尬的氣氛，她走後，衛霖薔給羅絳夾著菜，半餉才開口說了一句，“我身上是有傷口的，隻不過你沒看到而已，吃菜吧。”

    羅絳自覺戳了衛霖薔的傷口，心裏愧疚得厲害，也不再追問，“吃吧。”

    這是第一次兩人吃飯沒有說一句話。

    席間，隔壁包間來了幾個女鬼，嘰嘰喳喳，十分八卦。

    “誒誒誒，我跟你們說，今天淫/妖居然沒有去拋繡球誒～”

    綺歡因為有當眾交合的怪癖，也被一些鬼怪稱為yin妖。

    “什麽？我們這個yu求不滿的鬼王大人居然沒有拋繡球？？真是活久見啊。”

    “什麽呀什麽呀，聽說她是物色好新人選了，估計待會就會把人拖進鬼王府，然後生吞活剝。”

    “喲喲喲，哪裏是生吞活剝，我有個相好在鬼王府做侍，據說隻是吸食氣，是鬼就吸陰氣，是人就吸陽氣，是妖怪就吸妖氣，用來漲修為的。最後抬出來的就是幹屍一具，隻不過哪怕是幹屍，也是她的心腹處理，我們這些外麵的人是不清楚裏麵發生什麽的。而且那yin妖做那事的時候，都會擋塊半透的簾子，沒人見過她長什麽樣。”

    “據說以前是個青樓女子，想必也不算醜吧。”

    “這可不一定，她要是不醜，當年那書生為什麽不偷偷養著她，要把她的頭砍下來。我看她呀，就是個眼歪口斜的東施，說不定還沒我好看。”

    “拉倒吧你。”

    羅絳這邊正聽得入迷，衛霖薔突然停下了筷子，“我吃完了，先去結賬，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啊。”

    羅絳點頭，“好。”

    衛霖薔一走，羅絳就接著聽八卦。

    “我再跟你們說個秘密，yin妖啊和嗔王夏炴有染。”

    “嗔王不像是能看得上綺歡的人。”

    “這哪是亂說，她不是老喜歡出去嗎，就是去會這個夏炴了，我也是聽我的相好說的，她每次出門都不帶兵，而是用人骨做個術抬轎子去，有次回來時，身上掛著一片華淩草，這個東西隻在嗔市鬼王府裏有，這不是去會嗔王還能是會誰？三個鬼市之間有一道單向門，咱們鬼市通向的是錢萬金的鬼市，錢萬金的通向夏炴，這yin妖啊為了避人耳目，就隻能繞遠一點去找夏炴了。”

    話說到這裏，羅絳包間的門突然開了，她以為是衛霖薔，便看也沒看的起身準備跟她離開，結果人還沒離開凳子，就感覺有什麽東西纏上了脖子，鼻翼間傳來一股奇異的香氣，羅絳瞬間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