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秘密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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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非最後一次徹底醒來,但見窗外霞光萬丈,不知是清晨還是黃昏,她疲倦地用被子蒙住頭翻個身,另一邊床鋪上卻是冰冷的,半個人也沒有,她心中一驚,彌漫的睡意頓時消失無蹤。
    雷修遠人呢?
    她抱著被子慢慢坐起來,渾身上下出乎意料地清爽,一切汗水與曖昧的痕跡都被擦拭幹淨了。回想這幾天他們兩人的荒唐,黎非尷尬地幹咳了兩聲,辜負了師姐的告誡,她有錯。
    她滿床折騰著找衣服穿,最後在枕頭下麵找到似乎是洗過而且疊得整整齊齊的中衣——他什麽時候洗的?又是什麽時候放枕頭下麵的?
    黎非一麵穿衣一麵仔細回想,卻怎麽也想不出端倪。
    一切穿戴整齊,她推開門,外麵天色已然暗沉下來,漫天晚霞還殘留著些許嫣紅,廚房裏傳來陣陣飯菜的香氣,炊煙嫋嫋,倦鳥歸林,一切又祥和,又安靜,黎非隱隱有種回到了青丘的錯覺。
    廚房裏人影一閃,雷修遠探頭朝她望了一眼,他晃著手裏的白菜:“還好麽?”
    晃著白菜問她這麽曖昧的話是怎麽回事……黎非搖了搖頭,索性大大方方地走進廚房。民間瓦屋,廚房的布置都是大同小異,灶台上不知燒著什麽,怪香的,黎非熟練地揭開鍋蓋,但見裏麵燉了一鍋素湯,香氣撲鼻,比她自己做的要好太多。
    這家夥真的像歌林說的那樣,回頭他要是不修行了,轉行當個廚子也能發財。
    “刀給我。”黎非卷起袖子,她絕不能在這裏輸給雷修遠,怎麽說她也好吃好喝照顧師父那麽些年,修行被他壓下去她無話可說,要是做這些雜事再被壓下去,她簡直枉為女人。
    白菜被利落幹脆地切片下鍋爆炒,這道醋溜白菜以前也是師父喜歡吃的,黎非一邊翻菜一邊四處顧盼:“盤子呢?”
    “來。”雷修遠點了點她的肩膀,黎非轉過頭,冷不丁他低頭在唇上啄了一下,然後盤子就被塞到了她手裏,見她捏著盤子瞪自己,他不由笑了,悠然開口:“再不盛出來,要糊了。”
    這樣的對話,這樣的場景,好像他們兩人不是修行弟子,而是凡間兩個新婚夫婦一樣,有種煙火氣的溫馨。
    黎非盛好飯,兩人麵對麵坐著一起吃白菜喝素湯,她原本想要問他關於那個秘密更具體的事,可現在又突然不想問了。
    他從任何地方來的都沒關係,他們已經有了更為緊密的聯係,成了真真正正的道侶,再也不會分開。他是天神也好,是惡鬼也好,在她心裏,永遠是隻屬於她的雷修遠。假如他們不是修行者,就這樣永遠做一對凡人的夫婦也好,把身世和來曆都丟到九霄雲外去,她每天操心做什麽菜,他每天研究怎麽賺點買肉錢,有興頭了就胡扯海侃一通,沒興頭了就各忙各的,又簡單又繁瑣。
    “是魯大哥教你做菜的?”黎非一麵喝湯一麵問。
    雷修遠勾起唇角:“他連菜刀也不會拿。”
    黎非訝然看著他:“難不成做菜又是你自學的?”
    他的笑容怎麽看怎麽有種賣弄又高高在上的味道:“隨便做幾次就會了,很難麽?”
    黎非有個衝動把他那可惡的笑容掐兩下,又來了,那種“你們都是蠢貨”的味道,許久不見,她一點也不懷念。她哼哼冷笑:“你啊,知不知道以前我可討厭你了。”
    雷修遠眉頭微微一揚:“是麽?以前我倒是挺喜歡你的。”
    黎非忍住笑:“從叫我小棒槌大哥的時候開始麽?”
    這話說的他也笑了,想起年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一開始的欺瞞,她的仗義,到後來他的隱忍,她的釋懷,每一次的交集看似要斷開,可最後又會被緊緊聯係在一起,或許,從第一次見麵,這七八分像男孩子的小姑娘朝他怒吼一聲開始,他便發覺了這荒涼人世間的另一種溫暖。
    隔日他們起了大早,朝陽初升,沿著鄉間崎嶇泥濘的小道緩步而行,路過的村民們紛紛回頭注視這一對氣勢非凡的年輕男女,此處靠近星正館,時常有仙人路過,附近的凡人們對星正館的仙人和弟子有一種近乎崇拜的憧憬,然而見他們的服飾和星正館的不大一樣,倒也沒人敢上前聒噪。
    “看那棵樹。”雷修遠指著山腳下一株歪脖子的老槐樹,“曾經我每天就在那裏等著魯大哥過來。”
    他麵上少見地起了一絲懷念之意,凝望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許多年前孤零零在山腳下等魯大哥的那個少年仿佛還在,麵上擺出冷淡的模樣,心裏卻在一遍遍數著路過的雲,算著修行結束的那個時辰。
    黎非挽著他的胳膊朝老槐樹走去,毫不介意沾了滿腳泥,因見周圍許多村民都朝他們這邊張望,她輕聲道:“你以前住這裏,除了魯大哥難道沒有別的認識的人嗎?”
    雷修遠偏頭想了想:“這裏的小孩打架都打不過我。”
    黎非噗一下笑了,答非所問,可又是典型雷修遠的回答,他以前生得那麽瘦小柔弱,一付好欺負的模樣,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邊,肯定是孩子們欺負的對象,他肯定也是把那些欺負他的頑童們揍得滿地找牙,惡名昭著,叫這裏的父母們都不敢讓自家孩子靠近他。
    她縱身輕輕跳上那棵歪得不像樣子的老槐樹,手搭涼棚四處眺望,最後望向遠方那座有著巨大缺口的高峰,此時天色大亮,缺口被隱藏在雲霧之後,若隱若現,傳說中的星正館就坐落在那裏。
    此處的風景被雷修遠眺望了三年,她正看得入神,忽覺足踝被人輕輕抓住,雷修遠站在樹下用樹葉替她擦拭鞋上沾染的黃泥,這素來傲氣的少年居然會做這種事,黎非乖乖地一動不動,任由他仔細將鞋子擦拭幹淨,她輕笑:“謝謝。”
    雷修遠握緊她的腳踝,淡道:“今晚請身體力行來謝我。”
    黎非一下漲紅了臉,抬手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正要說話,忽覺遠方似有兩股靈氣波動疾馳而來,她立即跳下槐樹,雷修遠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一晃眼,兩個星正館守門弟子禦劍落在兩人身前,見他二人身上穿著無月廷親傳弟子的服飾,且都有著突破第三道瓶頸的修為,他們立即行禮,態度十分友善:“原來是兩位無月廷的道友,有失遠迎,不知二位來我星正館可是有何要事?”
    這裏離星正館可還差著幾百裏呢,他們怎麽這麽謹慎?黎非轉念一想,忽又釋然,最近因為異象叢生,各大仙家門派比往日要警戒無數,他們兩個人在附近徘徊了好幾天,怨不得人家要過來問一問。
    她二人也立即含笑行禮,雷修遠溫言道:“慚愧,此處有在下曾經的故居,一時觸景念舊,不由多停留了幾日,驚動星正館諸位道友,過意不去。”
    那兩個守門弟子早已發現不遠處那座被加持了障眼法的小院落,其中一人反倒來了些興致:“道友曾在此住過?莫要怪我失言,我看道友的年紀不大,想是新晉不過五六年的弟子,卻已有了這般修為,如此天縱奇才,為何不來我星正館?”
    雷修遠笑道:“也是陰差陽錯吧,已故的魯山華師兄於在下有撫育之恩,星正館的震雲子先生更曾與在下有半師之情,不知他老人家可還安好。”
    兩人見他提到一個早已故去的星正館弟子名諱,還提到了震雲子長老,想來這人以前跟星正館是有點淵源的,更兼他談吐雋雅斯文,叫人心中不由得生起好感,一人也笑道:“多勞道友掛心,震雲子前長老可惜不在派中,否則你二人相見,也是一番歡喜。”
    黎非在一旁一言不發,套話這種事交給雷修遠,一點也不用操心,他自小就能把人騙得一愣一愣的。說起來,怪不得他們在星正館附近住了幾天,什麽事也沒發生,原來震雲子不在星正館,否則以他的稟性,估計早就把他倆抓走了。
    雷修遠連連惋惜,歎道:“可惜,此番來過,以後更不知何時能再回故居一探,也不知何日能與震雲子前輩再會了,實乃一大憾。不知能否麻煩二位道友替在下給震雲子前輩留個話呢?就說晚輩雷修遠久候前輩不至,無奈不能久留。在下即將前往東海附近與友人相會,也不知沿途是否有緣遇見。”
    其中一人再度笑起來:“道友要去東海?這倒巧了,也不用我們帶話,震雲子前長老也是數日前剛剛離派前往東海附近,願你二人能早日再會。”
    震雲子去東海附近?這些守門弟子口口聲聲叫他“前長老”,想必他因為功力退化,已經做不得長老了,傷心之下去東海散心麽?
    雷修遠與他二人又寒暄客氣了幾句,將他二人送走後,黎非不由輕聲問:“你問他的行蹤是想做什麽?”
    就算人家功力退化,好歹也是個仙人,還當過長老,憑他們現在的修為,過去一樣是雞蛋撞石頭,躲還來不及,他還想衝上去?
    雷修遠沉吟半晌,卻不答,隻道:“先回去,給葉燁寫個信。”
    兩人匆匆回到屋中,雷修遠飛快蘸墨寫了滿滿一張紙,丟進火中,誰知片刻後那封信竟被彈了回來,他眉頭微蹙,這次隨信附了唱月的頭發,信依舊遞不出去。
    無月廷傳信法遞不出信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收信的人已經不在人世,另一種便是收信人如今的所在之地沒寫對,葉燁跟百裏唱月兩個人也是早早離開了地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