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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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劍字力透紙背,像是紙張都承受不住此字一般,仿佛隨時都將被此字穿透,鋒芒之意顯露無疑。這是一道鋒利之劍,一道堅不可摧的利劍。
第二個劍字顯得有些狹長,恍若一支被困於紙上的箭羽,讓人情不自禁便想到,此箭一旦脫困,定會爆發出不可思議的速度。此劍是一道快劍,極致之速。
第三個劍字,顯得神意不足,怕是周沫兒亦沒能掌握,但此字的寓意卻尤為突出。字體隨意潦草,甚至還信手加了一點,像是寫完三字後無意間的一個停頓,但卻李賢知道,這就是完整的第三字。甚至李賢可以肯定,若是要求周沫兒再次寫出這個字,也不再會是一樣的。此劍無根無懼,是為隨心之劍。
第一劍不難理解,就像是用不同的力道、從不同的角度扔紙片,大多數紙片或許連目標都不能夠到達,但是極少數的紙片卻可以切金斷玉。這道堅不可摧的一劍,李賢稱其為,裂劍。
第二劍求快,自然是用有限的力量揮出最快的劍。天空就像是一匹褶皺不堪的幕布,而人們手中的劍就像幕布上的螞蟻,要想速度達到最快,就隻能順著幕布的紋路而行,否則前路溝壑阻礙,即使奔跑的再努力,亦是徒勞。這道快劍,李賢稱之為,極劍。
至於第三劍,雖然寓意很明顯,但要表達的東西卻實在太過抽象了些,李賢現在也毫無頭緒,謂之白劍。白,自然是空白,不管是周沫兒還是李賢,在麵對這道劍時,頭腦裏都是一片空白,完全不明其意。
收起思緒,李賢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演武場,今天的三戰再次開始了......
八天之後,逸園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沒辦法,連續兩任魁首都落腳此處,不好才怪了,而且新任魁首李賢同樣強勢,實力稍微低些的對手,幾乎都是一招分出勝負。
不過,不管是宋甜兒還是玠堪等人,這幾天卻沒有絲毫高興的心思,因為李賢還在打。
這八天來,李賢像是著了魔一般,兩點一線,擂台、逸園,除了看他懷裏的那張紙就是戰鬥,不分白天與黑夜,從來沒有人見他休息過,而且一連酣戰二十四場,換做任何一個歸元境強者怕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是他。
宋甜兒每次見到那疲憊的身影出門,然後又更加疲憊的回逸園,心裏都滿是不忍,甚至很多時候,希望有個人贏了他才好,隻要不死就行。
玠堪淡淡道:“他快撐不住了。”
劉盛點頭道:“還有最後一天。”
玠堪笑道:“我也報名了。”
劉盛沒有說話,但他掏出了一塊令牌,那是參加擂台的資格令。
玠堪拍了拍劉盛的肩膀,笑道:“小蠻子,你這人除了嘴毒了點兒,確實還不錯。”
劉盛眉頭一跳,道:“我查到了一件事情。”
玠堪道:“什麽事?”
劉盛道:“你姓醜,名叫......”
“哥,盛哥。”玠堪扇了自己個嘴巴,道:“你看我這笨嘴,英明神武的盛哥怎麽能和‘蠻子’這個詞掛上鉤呢?不過,知錯就改是我最大的優點,以後一定不會了,不會了。”
宋甜兒莫名其妙的白了兩人一眼,沒心沒肺的兩個臭家夥。
李賢收針,這是最後一次施針,看周沫兒的氣色,比預想中恢複的要快許多。
周沫兒望向比武台方向,呐呐道:“最後三場了,真沒想到。”
李賢扯出個僵硬的笑容,道:“我也沒想到自己能夠堅持到現在。”
周沫兒眉頭微皺,道:“但往往最後三場卻是最難熬的,有太多想要漁翁得利之人。”
李賢沉聲道:“抱著這樣想法的人,首先他已經輸了一半。”
周沫兒讚賞的望了李賢一眼,而後道:“你做的很好,一鼓作氣,不過對自己未免太殘忍了些。”
李賢苦笑道:“沒有辦法,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沫兒點了點頭,顯然也認為這是李賢現在唯一能走的路,她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
她淡淡道:“原本就還有不到五千年的時間,壽元多寡,實在是無所謂。”
李賢笑道:“你也這樣認為。”
周沫兒訝然道:“難道還有人與我看法相同?”
李賢道:“怕是不少,隻是那些大人物都是通過預言,從而相信,倒是你,我可不認為你會知道那個語言。”
周沫兒道:“這麽說,你知道?”
李賢道:“不巧,我有位不錯的師傅。”
周沫兒點了點頭,而後便不再多言,李賢知道,他可以離開了,不是每個人都有好奇心,有的時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
演武場分擂台,劉盛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拳頭,而後得意的拋了拋手裏的銀色令牌,笑著自語道:“李小子,就讓我劉盛今天送你一份大禮。”
穿過幾處擂台,劉盛來到玠堪比武的地方,打算一起回去先,但當他見到擂台上滿身是血的身影時,卻呆住了。
那個血人是玠堪,他的對手是名負劍男子,自始至終別人都不曾出劍,而玠堪已經成了血人。
實力差距如此之大,為何還要堅持?
望著那仍然兀自一次次衝向敵人的身影,劉盛忽然發現自己原本對玠堪的看法有些出入。
這一刻,那個滿身是血的身影銘記在了他的心裏,雖然這次並不是為了他,但他相信自己遇到像李賢這樣的狀況之時,玠堪同樣會這麽做。
好兄弟。
劉盛暗道一聲,而後他毫不猶豫的衝向擂台,不理會旁人驚訝的目光一把扛起玠堪便朝台下走去。
負劍男子目光一閃,道:“他還沒認輸。”
劉盛眼中狠色一閃,猛然扭頭喝道:“你想死?”
“哦?嗬嗬。”負劍男子無所謂的笑笑,一臉調戲的望著劉盛背上那條奄奄一息的身影,陰森道:“我肯定不會死。”說著,他衝向劉盛。
劉盛臉色狂變,但負劍男子速度實在太快,而且他並不擅長速度,加之背上還帶著個人,一時躲避不及,便被轟下了擂台。
他目眥欲裂,因為負劍男子這一掌攻擊的並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玠堪。溫熱的鮮血滲透他背部的衣服,讓他腦子裏一片轟鳴。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個人自己如此仇視,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自己麵前如此猖狂。
正待他不顧一切的衝上擂台之時,卻被一條手臂死死的抓住,那是玠堪的手,他還沒死。
玠堪衝著劉盛搖了搖頭,虛弱道:“打......打不過......”
劉盛瞬間眼角濕潤,道:“就跑。”
玠堪艱難的扯出一個笑臉,而後便昏迷了過去。
劉盛背起玠堪,毫不在意周圍指指點點的人群,他深深的望了一眼台上那名仍然掛著笑意的負劍男子,然後安靜的離開。
一路狂奔,回到逸園,劉盛徑自來到李賢的房前。
“怎麽回事?!”
李賢仍然在認真的觀看著那三個劍字,不時還用手一番比劃。驀然,聞見腳步聲,這才發現劉、玠二人,頓時臉色陰沉道:“是誰傷的?”
劉盛呐呐道:“救人先。”
李賢連忙為其把脈,頓時一臉陰寒,內髒多出淤血,而且骨折十數處,這已不算是什麽狗屁比武,而是被虐。
取出金針為其止血,當初森羅殿的殺王留下的療傷藥還有些,一番救治後,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沉聲道:“命是保住了,隻是此次慧院大考,怕是要耽擱了。”
劉盛聞言,拳頭捏的吱吱作響,而後碰的一聲轟碎了身旁的椅子。
李賢眉頭一皺,寒聲道:“是誰?”
劉盛猙獰道:“一個背著黑色古劍的男子,今天下午你肯定會遇到,很強而且很無恥。他本可以在玠堪失去戰力之後便將其擊出擂台,但他卻一再折侮,甚至我想帶玠堪離開,猶自不放過,給於最後一擊。要不是玠堪尚且還有口氣,我也不會回來。”
李賢聞言一呆,顫聲道:“你們是為了幫我?”
劉盛點了點頭,而後取出一枚銀色令牌,道:“我成功了,他失敗了。”
是的,他成功了,活著回來,玠堪失敗了,躺著回來了。
演武台比武向來不論生死,但卻很少有人會如此殘忍的折磨對手,隻能說,玠堪遇到的敵人很變態,很無恥。
李賢接過令牌,感覺實在太過沉重,隻是感激的話多說無益,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拍了拍劉盛的肩膀,而後愧疚的望了一眼玠堪,沉聲道:“我要一把劍,一把殺人劍。”
事實上,李賢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都沒有真正意義上殺過一個人,南宮聖那次,也不過是合力為之。對於一個現代社會的人來說,殺人很簡單,卻也不簡單。
簡單的是方法,不簡單的是心理。
不過,此時此刻的李賢,的的確確是想殺人,殺了那個從未謀麵、折辱自家兄弟的敵人。
劉盛搖頭道:“我不建議你去。”
李賢瞪大眼睛道:“你難道讓我放棄?而且,到時候不但你我三人努力白費,還讓那無恥之人笑到最後?”
劉盛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李賢寒聲道:“沒那心性,等不了十年,而且,我未必會輸。”
劉盛歎了口氣,也不再勸阻,這要是自己,也同樣不可能退縮,哪怕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