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天石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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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仁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說三天後攻打青魔宮,就絕不會拖到第四天,但現在卻已是第四天傍晚,隻因戰鬥早已開始。

    南宮家兵分七路,由僅存的五位長老,李賢與南宮仁各帶一隊,像七條毒蛇一般,包抄向整個蟻道西南部——青魔宮所在的勢力範圍。而這時候七隻隊伍,已經到達了屬於他們自己的第一個目標。

    青魔宮的具體位置沒人知道,人們隻知道三環二十四寨,而這三環二十四寨便是青魔宮麾下明麵上的勢力。真正的青魔宮內到底有多大,又多少人?同樣沒人清楚,有人認為青魔宮內的人不會比西洲與南州在此地的駐軍少,甚至猶有過之,也有人認為它隻有為數不多的數百甚至數十精英,但這些都隻是猜測,卻從來沒有被證實過。

    南宮家同樣不知道青魔宮的具體位置,但他們卻從不擔心會找不到,隻因三環二十四寨就像青魔宮的手腳四肢,一旦被傷被斬,相信不用南宮仁他們自己找,那青魔宮定會自己便跳出來。

    傳音玉是個便捷的東西,但對於雙方戰鬥起來的勢力來說,又實在是個未知的變數,所以就算李賢他們的速度再怎麽快,其實也隻能有第一波偷襲的機會罷了。

    所以,這第一波突襲至關重要,必須要每支隊伍在確保隨時能夠動手之後,才能行動。

    而現在,七支隊伍已經準備就緒,南宮仁也是個懂得投桃報李的家夥,竟將此次大戰的指揮權交給了李賢,對此李賢倒是沒有任何異議,隻因他的確想做這個指揮,這當然不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虛榮心,而是他不想死的人太多,不管是南宮家一方,還是青魔宮一方。

    活在這亂世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做不到許駝背那麽偉大,但盡量減少傷亡他還是能夠做到的。

    李賢現在周圍很靜,但其實他身邊現在卻有很多人,雖然南宮家的勢力被分成了七股,但每一股勢力也有足足千人以上,之所以靜,是因為他們是偷襲,誰會大搖大擺的吼著說我是偷襲,那除了二傻子,絕對不會有人這麽幹。

    隱約可聞的沉重呼吸聲,讓每個人的精神都緊繃到了極點,他衝著傳音玉,平靜的喊了一聲“殺。”

    於是李賢身邊的人們衝向了目標,同時其他六處長老的隊伍一樣各自撲向屬於自己的目標,他們就像野狼,撲向早就預先鎖定好的羊群。

    這本該是七場慘烈的戰鬥,但在李賢一方出其不意的偷襲下,形勢卻變的一邊倒,那七個毫無防備的青魔宮據點,又怎麽能夠抵擋南宮家傾巢而出的七隻實力強大的隊伍?

    “降者不殺,想活命的,放下武器,趴在地上,不然格殺勿論。”

    每一處都傳來這樣的喊聲,李賢雖然有聽到,但可不能保證他們其他六支隊伍怎麽做,事實上為了能夠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最好的辦法便是長驅直入,不要停留,不收俘虜,但如此實在太過殘忍,李賢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過他在製定出這樣的戰術時便沒打算多加以幹涉。

    他關掉傳音玉,善惡自在人心,是殺光所有遇見的敵人,還是選擇殺死反抗的敵人,隻有自己能夠決定,但這七支隊伍的共同命令,現在卻隻有一個,那就是衝,再衝,不顧一切的衝,在最短的時間內,去三環中心,青魔宮最大的駐地,天石寨集合。

    李賢的隊伍走的最快,不是他的隊伍實力最強,而是他的隊伍殺人最少,而南宮七長老走的最慢,隻因他殺性太重,不殺死每個敵人,他絕不離開。

    “七長老,我們落後了太多,且如此殘忍,我怕......”

    碰,七長老就是當初試探李賢的那個獨眼老者,此時他麵色猙獰,眼睛充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從地獄走出來的魔王,還未等手下說完自己的想法,他已經一腳將其踢飛了出去,而後衝著岩石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廢物。”

    說著,他理也不理那人的死活,化作一道殘影便衝向敵群,殺人有的時候的確很刺激,而且越殺越容易讓人興奮、著魔,顯然七長老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本心,他眼睛裏的血色越來越濃,不覺間已淪落成殺人機器。

    他當然不會注意到,此時整個戰場,都彌漫著一陣青色的光芒。

    沙丘盟也處在邊境,但卻與蟻道東西各地,世人也常有,東有沙丘,西有青魔的說法,而沙丘盟屬於南洲,青魔宮隸屬西洲,但此刻在戰場上卻出現了大量沙丘盟的弟子,他們同樣在青色的霧氣中戰鬥,卻仍然理智非常,而且他們不但在殺青魔宮的弟子,也在與南宮家的子弟戰鬥,這實在是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但此刻的七長老早已忘記了這些,也沒心情停下來問個究竟,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青魔宮這麽快便用上了青金礦末,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隻因他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麽是後悔,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殺光這裏的所有人。

    突然,他瞳孔一縮,身體一滯,隻因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處突然一涼。

    按理說現在他這樣的狀況,本不應該感覺到疼痛才是,但現在他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隻因他已經快死了。人在臨死前,總會爆發出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短暫的克服青金粉末帶來的影響,實在不算太過讓人難以置信,這也算是人的一種回光返照吧。

    他扭頭望著身後那道陌生的身影,難以置信,道:“你不是青魔宮的人?!”

    那人笑道:“你總算發現了,我以為你到死也隻能做個糊塗鬼的,我姓束,家裏排行老五,青魔宮殺了我們沙丘盟多少人,你們知道嗎?”

    獨眼老頭滿頭虛汗,不知是因為受傷的緣故,還是因為想到了什麽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他隻來的及掏出一個瓷瓶,那是解除青金石末危機的秘訣,但還沒等他來的及將其打開,他的雙眼卻驀然一瞪,就此倒地身死。

    束老五慢條斯理的拾起瓷瓶,牽起嘴角道:“嗬,還是瓶銀磷液,看來這南宮家倒是舍得下血本,隻是可惜,他們選錯了敵人,老虎嘴裏的肥肉也想去奪,你要是隻老虎也就罷了,但卻偏偏意識不到你自己其實隻是一隻弱雞。”

    他頓了頓,望向遠方,呐呐道:“不知道老三還有老八他們情況怎麽樣了,我可不能再被他們壓下,要知道老九可不是個很好說話的人。”說著,他身影一晃,再次衝進敵陣,頓時一陣人仰馬翻、鬼哭狼嚎......

    天石寨之所以被貫以“天石”二字,並不是因為它真的有一顆來自天外的石頭,而是因為這裏本身便有塊巨大的石頭,之所以稱其為天石,隻因它實在特殊極了,它是天罡界公認的最大巨石,它的特殊之處便就是大,大的出奇,大的要命,大的能夠容納下一座龐大的城,若是再將其內部打通,修建更多的洞穴,它簡直可算是一處小型的國度,但在這樣的環境裏建國,顯然不是件明智的選擇,所以這裏隻有一個小寨子,天石寨。

    天石寨並不是在天石內部開鑿洞穴,而是修建在這塊大天石頂上,這樣的高度,不但風烈,太陽更烈,能夠生活在這裏的人,自然不是些平凡的人,至少能夠在天石表麵長久生存的人不會是個廢物,很多人甚至認為這裏便是青魔宮的總部,但顯然沒人會相信一個能夠與沙丘盟對峙多年而不倒的勢力,會隻有這麽點人。

    老楊頭是天石齋的瞭望手,他的歲數到底有多大,已沒人能夠知道,隻知道現在天石寨的每個人,都得叫他一聲前輩。

    他永遠都蹲在那瞭望塔上,有時候望望天空,有時候低頭寫寫畫畫,像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做什麽推測,但任何人都能夠看出來,他不是在察看敵情,不過,對於青魔宮名義上的總部來說,也實在不用擔心什麽敵情,所以也一直沒人去管他,反正這老頭子要求不多,隻求三餐管飽,而且脾氣也好,跟誰都能聊上幾句,實在是個廉價又貼心的好哨兵。

    “哎,老楊,吃飯咧,今天的紅薯烤的特別香,快來嚐嚐。”

    這時一個老實巴交的壯碩漢子笨拙的提著個籃子,吃力的爬上了瞭望塔,他是天石寨裏有名的傻大個,石寒,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的就被派來守寨門,或是來為老楊頭送吃食。

    老楊頭一身米色長袍,滿頭銀色梳的一絲不苟,雖然常年風吹日曬讓他顯的滄桑黝黑,但仍然掩飾不住那一股儒雅之氣。

    他望著那渾身像是被摸了一層油的黑壯漢,不經苦笑,道:“吃虧是福,但總是吃虧,你也不覺得膩歪。”

    石寒嘿嘿一笑,蹲在老人身邊,為其掰開一塊還散發著熱氣的紅薯,道:“哎,沒啥,他們那些傻瓜怎麽知道,寨子裏的小媳婦們看見我總是笑咧。”

    老楊頭聞言一陣無語,突然發現嚼在嘴裏原本香甜的紅薯都失去了滋味,那樣的笑你也會在乎,誰信?

    他一把丟掉手裏的半塊紅薯,道:“沒出息的東西,我怎麽就收了你這麽個傻徒弟,這要是傳出去,我老楊還要不要臉了?”

    石寒有些難過道:“老楊,你今天不打算吃午飯了?”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

    老楊頭顯然今天的脾氣不怎麽好,不顧形象的跺腳罵道:“我都教了你三十四年,你還是個木魚疙瘩,歸元境歸元境,你這是愛上了歸元境還是怎麽的?三十年都不突破,看看常經綸那小丫頭培養出來的常珊,再看看空守老兒那徒弟李賢,再看看你,我,我......”

    石寒無奈,道:“老楊我早說過,咱們這兒地小,能出個像我這樣的修行人才,已經很不錯了,你看猴子還有栓子就沒我厲害不是?可你老心氣卻不小,非要與別人神機先生預測出來的天命之子比,這不是傻嗎?”

    傻子總是喜歡說別人傻,就像醜人總是喜歡多事,衣服越多的人總是穿的越少。

    老楊無力,道:“你一點也不比他們的資質差,但你怎麽就能夠這麽修行的這麽慢?”

    石寒一邊吃著紅薯,一變嘿嘿傻笑,他討厭別人說他傻,所以他總愛說別人傻,但他就喜歡老楊說他傻,隻因他知道老楊不是在笑他傻。

    傻人本不傻,但老楊硬是要說他是個天才,他就真覺得老楊傻了,你有見過一個三十年都不曾突破歸元境的天才嗎?

    “敵人要來了。”

    突然,老楊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石寒一起身,連忙作用四顧,道:“哪裏,哪裏?”

    老楊欣慰的望著此時略顯興奮的石寒,滿意的點頭道:“還要兩個時辰。”

    石寒瞪眼道“老楊你確定?”

    老楊道:“確定。”

    “那咱們還是跑吧?!”

    石寒摔掉手裏的紅薯,便朝瞭望台下爬去,一邊還嘟噥著道:“聽說此次隊伍裏也有個叫李賢的,千萬別是那個李賢,更千萬別讓我們撞見他,不然師傅你這臉可真丟大了。”

    老楊臉色一青,咬牙切齒,道:“那小子也不知道當年我與他師傅打過賭,況且,青魔宮應該屬於天石寨,現在主權未收,你真就這麽跑了,你不怕你爹媽在夢裏將你給拉下去?”

    石寒手腳一頓,難得的沉靜,道:“師傅啊,雖然我笨,但我也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現在那青魔宮主擺明了要消耗我們這些老一代青魔宮勢力,現在去拚不是別人想睡覺時,我們就屁顛屁顛的去送枕頭嗎?況且,你老早就已經成了個廢人,幹嘛總是操心些大事,現在撲上去送死,這真是傻子才幹的事情。”

    老楊無言,這白癡徒弟總是說話這麽直接,青魔宮的驕傲、自尊,這不爭氣的徒弟是全丟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你要是能趕上我當年的一半資曆,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步田地,哎,罷了罷了,你走吧,反正我老了,也走不動了,你最好走的越遠越好,忘掉一切,從新開始,說不定就突破了呢?哦,我家裏的地窖裏還有半袋紅薯,床腳下還有半袋銅錢,你最好都帶著,不然就你這蠢貨,非被餓死不可。出去了,千萬別吃別的東西,你隻能買饅頭,不然錢不夠。”

    “那,老楊你保重。”

    老楊聞言一口老血差點就當場噴了出來,我說的這麽煽情,你就沒想過帶我一起走?這三十四年我真是教到狗身上去了。

    不過,老楊還是走了,雖然這傻徒弟說話蠢了些,但不得不承認,他總是說的有些道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雖然這粒金子已經被埋沒了三十年。

    “師傅,你就留下吧,不然我怕我爹媽拉你下去。”

    “蠢貨,你爹媽是我徒弟,你爺爺奶奶是我徒弟,你祖父祖母也是我徒弟......我讓他們拉,他們敢嗎?”

    “這麽說,師傅你還能活的很久?”

    “這不是廢話,你死了我還能給你收屍呢。”

    “對了,師傅,你總是在觀什麽天象,你能看見我們什麽時候能到城裏去吃上饅頭嗎?”

    “星星其實很忙,怎麽會有時間預示你什麽時候能吃上饅頭,你還是安心吃紅薯吧。”

    “那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你什麽時候能突破?”

    “星星連這也管?”

    “怎麽不管?它說你不久就能突破。”

    “星星是不是記錯了,三十年前你就這麽說。”

    ......

    李賢到了天石寨子,南宮仁也道了,但等了好久,卻再沒人到,南宮仁的臉色不免難看起來。

    他憤怒道:“這些個老不死的蠢貨,叫他們不要多殺戀戰,他們卻做了些什麽?這些人的耳朵真該割了去喂狗。”

    李賢皺眉道:“估計不是他們不想來,而是來不了了,我已經再也聯係不上他們了。”

    南宮仁何嚐不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他卻那樣說,隻是不想麵對現實的恐懼罷了,但李賢顯然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他難以置信,道:“不可能,我們兩隊經過的青魔宮駐地最多,但卻連一點有力的阻礙都沒有遇到,他們不可能出事。況且,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銀磷液在,沒理由會被迷失了心智,除了背叛,我都想不出他們為什麽到現在還來不了。”

    李賢笑道:“你與他們相交的時間最長,你覺得他們有什麽理由背叛?勝利就在眼前,他們不去幫助自己的家族,卻去選擇背叛?”

    南宮仁瞪眼,道:“你是說,他們都完了?”

    李賢點頭道:“我擔心是消息走漏,有更為強大的勢力介入,我們相當於現在在為他們開路,而那些沒趕到的長老們的隊伍,是早已完成了使命,於是便被收割掉了。”

    南宮仁渾身一震,呐呐道:“那照你這麽說,我們為什麽還活著?”

    李賢眼光一閃,命令道:“衝上天石寨再說,既然走到了這裏,我們就再沒有回頭的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