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集 東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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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集 東廠
於是,向小強三進宮了。
這次還捎帶著兩個倒黴鬼:蝸牛和狗順。
東廠一共來了三輛轎車,他們三人正好一人一輛。向小強坐在轎車後座上,一左一右各坐著一個穿風衣的,把他夾在中間。
相對嚇得魂都沒了的蝸牛和狗順而言,向小強倒不太擔心。一來是自己沒犯什麽事;二來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既然已經有了在粘杆處和錦衣衛喝咖啡的經曆,那也不太在乎到東廠再喝咖啡了;三來,自己的“小老婆”秀秀居然是東廠的,那也算是“裏邊兒有人”了。
不過向小強憋了一肚子疑問,鬱悶的不行。第一件事,雖然知道了秀秀的身份,但“尚秀”和“翠花”這兩個名字,一定有一個是假的。當然,向小強一百個希望“翠花”是假的。
第二件事,假定她叫尚秀的話,那她為什麽又要用“苗翠花”這個名字住院呢?……好吧,俺小強冰雪聰明,大概能猜得出來:這可能是東廠的預防措施,找了一個和她傷勢相同、年齡差不多的叫“苗翠花”的女子,兩人交換身份住院。這樣萬一發生像今天這種事,正主就保住了。
第三件事,也是最鬱悶的一件事,先頭進來的那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先是冒充東廠套情報,冒充的天衣無縫,連秀秀這種專業人士都沒看出來。但真正的東廠人進來後,兩人嚇得屁滾尿流,那個矮個子還一口咬定自己是他們家姑爺,被那個高個子瞪了一眼後就不吭聲了,然後打死也不說出他們家姑娘是誰。
天地良心,這可真讓向小強鬱了大悶了,這可是當著秀秀的麵啊!這還怎麽追人家啊?雖然不是結婚了就不能再追,但問題是這關乎誠信,關乎人家對自己的看法。
向小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會是誰家的姑爺。要不是小強連穿越前也是光棍一條,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老婆娘家人從後世穿越找來了。
要說中午倒是剛和秋湫私定終身,但那隻是私定終身啊!而且總共才隔了倆小時,她家裏就找來認姑爺了?還找到這裏?
“要是這樣倒好了,” 向小強鬱悶之餘,不乏yy地想,“我倒寧願我認識每一個女孩的第二天,她們家裏就主動來認我當姑爺……當然,得是漂亮的。至少要像秋湫這樣。”
還有一件事也挺鬱悶的,身邊這倆特務打坐上車把自己夾在中間,就一句話也不說,任憑怎麽問,人家的嘴就是閉得緊緊的,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向小強憋了一肚子鬱悶,就差爆粗口了,但到底沒爆出來。
……著實可惡。
窗外一輛輛軍車不時馳過,滿載著荷槍實彈的士兵。大概由於自己的電話,南京已經反應過來了,看樣子正在調兵封鎖出城道路,設卡盤查。
汽車沿著長平路疾馳,到盡頭拐了個彎,駛向另一條大路。這條馬路雖然也筆直寬闊、氣派非常,但車人都比較少,沒了長平路那種車水馬龍的繁華感覺。
這條路兩邊栽種的也不是法國梧桐,而是一種說不出名字的長青樹,像衛兵一樣,鬱鬱蔥蔥,伸向遠遠的視平線處。兩旁掠過的建築不十分高大,多是紅磚、青磚所築,青石為基,側麵爬滿了常青藤和青苔,雖然已經枯萎了,但仍顯得十分古雅。
剛剛飽覽了明朝首都最繁華的大街長平路,現在突然一轉,給人一種清新淡雅、禁不住想深吸一口氣的感覺。
這條路還蠻有格調的。向小強想著,隔著旁邊的腦袋往窗外看門牌號,努力想辨出這條路的名字。但由於這條路挺肅靜,車開的比較快,路邊門牌又很小,閃過了好幾個才看清路名:
禦道街。
咦,禦道街!後世在南京生活的時候,這條路的名字也是經常縈繞耳旁,沒怎麽注意過。不過在現在,“禦道街”三個字可是有特殊意義的。
“喂,”向小強突然爆出一句,“禦道街是不是你們皇帝老兒住的地方?”
他突然明白自己說了什麽,馬上汗就下來了,盯著旁邊兩位,看他們有什麽特殊表情。
旁邊的東廠人嘴唇動了動,轉過臉,看了他一眼,又轉回臉去,喉嚨又動了動,看來很想說話,但到底憋了回去。
“呼!”
向小強閉上眼睛,胸中一陣狂跳,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玩火了。
不過心下還是一種莫名的爽,總算讓對方也鬱悶了一把。
……
汽車減速,在一道鐵藝柵欄前停下。
裏麵是一棟英式的四層洋房,很寬大,紅磚所砌,幾部煙囪冒著嫋嫋白煙,蕭瑟冬日中顯得很暖和。洋房的花園庭院,停著幾部黑轎車。門廊下還挺繁忙,人員出出進進,有男有女,匆忙中互相寒暄說笑。男的西裝革履、風衣禮帽,女的套裝筒裙,夾著小坤包,高跟鞋滴滴答答,都顯得很是幹練。
這是哪兒?這些人是幹什麽的?向小強狐疑地嘀咕著,東廠老巢?男番子?女番子?
……不會吧。
這些人大概職位都不高,出來進去沒有一人去動那幾輛汽車,都是走到門外,一揚手,便立刻鑽出一輛黃包車。向小強這才看到,路對過的陽光地裏,一群黃包車夫曬著太陽,抽煙聊天,嘻嘻哈哈地等生意。
應該不是東廠。向小強想。
三輛車慢吞吞地驗完了證件,又有一隻戴鋼盔的腦袋伸進車窗,把向小強好生端詳了一番,才揮手放進去。
這麽嚴格,難道還是東廠?
走到跟前,門廊下掛著鑄鐵牌匾,上刻隸書大字:
——大明帝國-東輯事廠-第二局
……真是東廠。
……
進了門,暖和極了。雖然是西式房屋,但門廳還是擺了一尊一人高的塑像,黑乎乎,煞猛煞猛的,向小強猜是嶽飛。
左右各一副對聯。這種老式洋房,牆厚窗窄,廳裏暗得要命,要使勁才看得清字。
上聯是:三百年帶發效忠,表太祖三十朝人物
下聯是:一億人同心死義,複大明一萬裏江山
橫批是:精忠報國
嗯,這道和小說中的東廠相符合。
向小強手癢,見沒人注意他,湊近嶽飛像,彈了一下。
“當——”
聲音宏亮,好嘛,還是銅的。
一隻手拍上向小強的肩,把他嚇得汗毛一炸。
腦後一個淡淡的聲音:
“好聽吧?”
沒等他回過頭去,眼前一隻手指著樓梯:
“上樓。”
木樓梯,木扶手。
一行人“咚咚咚”上到二樓,一個聲音說:
“向左拐。”
向小強剛要向左拐,一隻手推了他一下:
“沒說你,你繼續走。”
又上到三樓,那個聲音又讓“向右拐”,還不是說他。
上到四樓,到頂層了。向小強回頭望望,隻有自己和一個東廠人,蝸牛和狗順都“蒸發”了。
走廊樓板是木製的,走上去咚咚響。牆壁粉刷的雪白,柔和的吊燈下,一扇扇深褐色的木門緊閉著。整條走廊都很安靜。
身後人停在一扇門前,輕敲了兩下,屏息聽了一會兒沒動靜,便掏出鑰匙開門,指著裏麵對向小強道:
“你先到裏麵坐著等一會兒。”
向小強進去,那人便在身後關上門,離開了。
向小強貼著門上聽到腳步遠去,便輕輕旋動把手,將門拉開一條縫。門沒鎖。外麵是空無一人的安靜走廊。
跑?向小強立刻習慣性地閃出這個念頭。
但是,有必要嗎?
沒鎖門,說明人家沒拿他當犯人。自己也確實沒犯什麽事。該交代的在錦衣衛那邊都交代過了。除了自己從天而降、後世穿越的橋段有些不可思議,但那是“間歇性偏執”,醫院給開過證明的。
但是後來為了說明自己不是瘋子,又對秋湫另編了一套從清朝劫飛機叛逃、掉到長江裏的橋段。在醫院裏也對秀秀和那倆冒牌東廠的人說過,東廠這些人一下就能查出來。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大錯,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嗬嗬,真正該害怕的應該是樓下那兩個冒牌貨,這會兒大概在嚇得篩糠了。
軍醫mm的話回響在他耳邊:
“……隻是個情治單位而已。嗬嗬,這裏是大明,又不是俄國,也不是你們清朝……”
再綜合昨天在錦衣衛裏的受審經曆、和目前自己進到東廠受到的待遇來看,這些傳說中的明朝特務機構確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可怕,至少對自己,人家還是“文明執法”的。
現在的明朝到底是怎麽樣一個社會?自己來了一天一夜,見識得挺多,但都隻看了個皮毛。不知道這個龐然大物在一片繁華、祥和的表麵下,潛藏著什麽樣的真麵目?
是他們知道自己和秋湫、秀秀的關係,所以比較給麵子?還是他們知道自己昨夜在清朝那邊的英勇表現,所以心生敬佩?
好了好了,不要yy了,向小強想,靜觀其變才是上策。
他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仔細打量著這間辦公室。
辦公室十來個平方,雖然不大,但很明亮。
深色的木地板,潔白的牆壁,齊腰的木護牆裙。天花板很高,落地大窗,絨布窗簾挽在兩邊,冬日的陽光灑進整間屋。
寬大的雕花寫字台上擺著布罩燈、台曆、墨水台、羽毛筆。靠窗邊擺著幾盆花,君子蘭、蟹爪蘭、臘梅、海棠什麽的。另一扇落地窗邊,擺著一隻小木架,上麵放一隻球形玻璃魚缸,兩條大尾巴紅金魚怡然自得地遊動,享受著瀉進浴缸的溫暖陽光。
另一邊是一麵壁爐。爐膛裏,殘存的火苗在一堆木炭餘燼上跳動著,將熄未熄,仍向房間散發著溫暖的餘熱。旁邊的鐵絲小筐裝著木塊。
壁爐上邊牆壁上鑲著一條格言:
“聖上看不到、聽不到、想不到、做不到的,我們要替聖上看到、聽到、想到、做到。”
靠,這麽拽!
向小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時候的沙發還是帶彈簧的,淡藍色布罩,很懷舊。
很舒服的辦公室啊。向小強猜測著,難不成是廠督的?
應該不是。雖然舒適,但不算大,也不算華麗。再說自己這個“案子”,大概還不夠分量要東廠廠督來親審。應該是下邊一個什麽小官的辦公室。
茶幾上攤著幾疊報紙,向小強眼睛一亮,撥過來翻看。
靠,這時候的爛報紙全是繁體字不說,還都是豎著印的,看幾下眼就花了。
但小強太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信息了。他如饑似渴地飛快翻著,放過小字,先飽覽各大標題。
……
《美國道瓊斯指數再創新低,世界大蕭條何日結束?》
……
《1936年,世界局勢更加緊張》
……
《倫敦海軍條約明年終結,將引發新一輪之造艦競賽?》
……
《日本國新航空母艦今日下水,日皇賜之名為“蒼龍號”》
……
《重巡洋艦“衛青”號昨日在寧波下水 海軍部某官員透漏,此艦為我大明最後一艘條約艦》
……
《我國已成荷屬東印度石油最大買家》
……
《“永泰記”百貨公司破產 大股東孫兆興今晨跳樓身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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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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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室發言人否認陛下曾明確表示有意重組內閣》
……
《日本高鬆宮宣仁親王乘戰艦“長門號”昨日中午抵達旅順軍港今晨抵京,展開對偽清政權半個月之“訪問”》
……
《英國王子愛德華乘戰艦“胡德號”全球訪問,二月初將抵達我國,與陛下和大明人民共度除夕》
……
向小強看得正入神,門響了。有人正用鑰匙開門。
他一個激靈,合上報紙,抬頭緊盯著門。
鎖眼空轉了兩下,門外一個女人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咦,我記得鎖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