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奇怪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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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三槐,北齊淮州人士,今年四十歲。他相貌普通,看上去十分敦厚老實,身子微微有些發福,臉上總是笑得一團和氣。看他的模樣實在不像個商人,但薛三槐卻是在淮州的盱眙城中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館,而且生意非常興隆。
此時還未到晌午的飯點,薛三槐的酒館中隻有三兩個客人,薛三槐這個掌櫃也暫時無事可做,便端坐在櫃台後麵,一邊愜意地品著茶水,一邊將目光投向屋外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看著來往百姓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笑容,薛三槐突然歎了口氣,眼底不禁閃過一絲憂色。[]
薛三槐本是淮州淮陰郡人士,來到這盱眙城也才三個月,但他卻深深地愛上了這片土地,愛上了這裏的生活。
比起淮陰郡來,盱眙郡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堂一般。在這裏,你不用擔心貴族老財們無休止的盤剝,更不用時刻為自己的性命擔憂,因為這裏有愛民如子,寬厚仁和的蘭陵王高長恭。雖然他如今已經被貶謫為盱眙侯,更是被剝奪了高姓,但盱眙城的百姓私下裏依舊願意稱呼他為蘭陵王高長恭。
薛三槐的名字雖然看上去土裏土氣,但他卻是讀過聖賢書的人。隻可惜他對聖人所說的治國之道不怎麽感興趣,隻是學了些術數。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有一顆非常敏銳的頭腦,在去歲八月果斷地逃出淮陰郡來到了盱眙城這片沃土發展。
盱眙郡內,經過這大半年的發展,人口已經從原先的數萬人急速擴充到了六十萬,這個數字聽上去相當可怕,但在這個時代卻很正常。但不說江淮之地,因為陳齊兩國戰禍而流離失所的百姓投靠盱眙的就有數十萬,就連黃河流域那靠近京都的富庶之地,也不斷有忍受不了貴族壓榨盤剝的人攜家帶口落戶盱眙郡。
人口的劇烈增長給盱眙城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迫使高長恭不得不擴建盱眙城。從去歲九月開始,十五萬民工耗時三個月才終於將新的城牆修建完畢,但城內的許多設施卻因為天氣寒冷而不得不等待來年春暖花開之際再行修建。
如今的盱眙城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那橫縱各十二裏的巨大麵積就讓人驚歎不已,更不必說城內到處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城中到處都是新興的手工作坊,出產的各種檔次的木質家具如今已經遍銷整個大齊,就連周國與陳國的不少商人也為了這些家具不遠千裏而來。而那些以女人為主要勞動力的紡織作坊,每日產出布匹的數量與質量更是直接讓其他地方,以此為生的商人嫉恨得暴跳如雷。
商人的鼻子與眼光總是非常敏銳,盱眙城也因此吸引了四方商客雲集,如此一來盱眙城便更加繁榮昌盛,更是給盱眙城帶來了巨大的財富,這也是高長恭能有錢修建巨大的城池,而城中百姓歡欣鼓舞的緣故。
但這一切也許不久就會消失不見了!
一想到這裏,薛三槐便憂心忡忡,心底更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憤怒而又無奈的情緒。
就在十數日前,西邊周國的唐國公李昞來到了齊國的鄴城,他們名為聘問,實則是問罪。質問高緯派遣高興求親的真實企圖,同時強烈要求高緯交出高興。
如今全天下都在盛傳,齊國營州刺史,淮陽郡公,曾蘭陵王高長恭之子高興是個淫邪無恥之輩,他色膽包天,擄掠了周國太子妃,並將之奸汙後殺害。
陳國和周國人對高長恭議論紛紛,認為他教子無方。就連不少北齊人也對高長恭父子展開了聲討,但這些北齊人卻都不是江淮流域之人。
但在盱眙城卻沒有傳出任何一句關於高興父子不利的言傳,所有人對此都表示緘默,而且那些外來的,敢於詆毀高興父子的人還受到本地百姓的無情地驅逐。
高興是淫賊嗎?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如此認為,但盱眙城的百姓卻絕不會相信高興是個淫賊。雖然高興在盱眙城的時間不長,但無論見過還是沒見過他的人對他都是堅決地信任。
對於那個白衣翩翩,始終笑意吟吟的高興高公子,盱眙城的百姓不僅感激萬分,更是對他有著極其崇高的評價。
正是因為他的提議,城中才興起了無數的作坊,容納無數流民,讓他們居有定所;正是因為他的命令,城中即便再奸詐的商人也不敢壓榨給他們做活的貧民,讓他們的每一滴血汗都得到了應有的報酬,生活不再淒苦。
尤其對於盱眙城廣大女性來說,高興不止是為她們指引道路的使者,讓她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來賺取生活的錢財,提高了他們在家庭中的地位,英俊瀟灑,謙恭和善的高興更是許多待字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但可惜的是,高興的笑容從來不分男女,對於城中少女向他拋來的媚眼視若不見,他依舊瀟灑地穿梭在街頭向外,讓無數懷春的少女扼腕歎息,頓足不已。
就這麽一個視全城少女青睞如浮雲的人物,難道會是那個為了美色而做出那等卑劣之事的人嗎?這是赤*裸裸的誣陷,這是盱眙城所有女性同胞一致的觀點。
但無論盱眙城的百姓如何維護高興父子,鄴城那些早已眼紅盱眙財富,嫉妒高長恭才能的權貴們卻非常希望此事是真的。他們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著將盱眙這塊美味的糕點吞入腹中。
據說這兩日鄴城皇帝陛下的使者就要蒞臨盱眙城了,不用想薛三槐也知道那不是什麽好消息。自從無愁天子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寶座後,薛三槐就沒有從他那裏收到什麽好消息。
蘭陵王大人一向忠君愛國,此次他也許又要向無愁天子屈服了,沒有高長恭的盱眙城還是盱眙城嗎?沒有高興父子的庇護,這盱眙城還是安全的嗎?人們的生活還會如此安逸富足嗎?難道這最後一片樂土也即將消失了嗎?
就在薛三槐心中憂慮無奈地呐喊時,酒館門口突然一黑,他隻覺渾身一寒,一個人影便閃進店來。
這是一個身形異常削瘦的少年,但眉宇間卻頗有滄桑之感。他臉色蒼白,沒有多少血色,相貌非常普通,普通到你隻要轉過身去就會忘記他的存在。他的嘴唇很薄,緊緊抿著,雙目狹長,眼神麻木而死寂。他渾身都籠罩在一件已經有些很有些年歲的黑色袍子中,整個人看上去是那樣的孤僻,讓人有些不敢接近。
“二斤牛肉,一斤肉!”店小二迎上去剛要說話,那黑衣少年便開口說道,聲音十分低沉而且沒有一絲感**彩,讓店小二生生地閉上了嘴巴,隻是答應一聲便匆匆向後堂走去。
黑衣少年徑自走向窗邊的一個座位,他移動的速度不快,但踏出每一步卻都是同等距離,如同丈量好的一般,分毫不差。從他行走間,雙臂擺動著的那寬大的袖子下,薛三槐隱隱看見一柄如同秋水般的短小彎刀,即便是相隔了七八米遠,薛三槐似乎也能感覺到其上的冷意。
似乎是察覺到了薛三槐的注視,那黑衣少年突然回頭看來。
薛三槐陡然一驚,慌亂地低下頭去,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冰冷,死寂,他看向自己就如同看著一個死人一般。薛三槐呼吸凝滯,心髒劇烈地怦怦跳動著,藏在櫃台後的雙手更是不住地顫抖著。
“呼——”當那黑衣少年收回目光時,薛三槐隻覺渾身一輕,慌忙用衣袖將額頭上的汗水擦去。剛才那一瞬間,薛三槐卻猶如數十年一般長久,恐懼與絕望壓抑在胸腔之內,讓他窒息。
這一定不是個普通人,還是少惹為妙,我必須得囑咐小二千萬不能得罪這個煞神!
很快,小二便將黑衣少年所要的食物送上,得到掌櫃囑咐的他也不敢多話,拿著托盤就要悄無聲息地退下,但那黑衣少年卻是攔住了他。
“回答我幾個問題,這個就是你的!”黑衣少年從懷中拿出一錠金子放在桌子上,語氣依舊那般冰冷。
“您請問!”小二有些局促,這黑衣少年身上那絲冷意讓他渾身不自在,總有種想要掉頭就跑的衝動。
“你知道高興如今在哪嗎?”黑衣少年問道。
“您找高公子?”小二詫異地說了一句,見那黑衣少年死寂的眼神看來,心下猛然一慌,連忙說道:“對不起,小的,小的不知!”
“除了高興的家人,在盱眙城誰與他最為相熟,關係最為密切?”黑衣少年收回目光,繼續問道。
“很、很多,城外軍營中的將、將士們,還有城中、中的葉瑾葉老板。”小二有些戰戰兢兢,說話都有些結巴,雙手掌心滿是汗意。
“拿去!”黑衣少年淡淡地說了一句,便低下頭開始用食。
小二頓時如蒙大赦,立即轉身就走,似乎身後有猛獸追趕一般。
“等等!”就在小二心中感歎終於離開那恐怖的怪人時,那冰冷的聲音卻突然在他耳邊響起,頓時將小二驚得魂飛魄散跌倒在地上。
“你忘了自己的東西!”就在小二渾身顫抖著,心中艱難地做著是否要轉身回去的決定時,那冰冷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道輕微的破空聲響起,下一刻,小二腳邊便出現了一錠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