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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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吳明徹這個看似粗獷的將軍實際上是個熱愛文學的人,也許他實在擔心持續戰鬥會讓麾下士卒士氣大跌,總之不管是什麽原因,五月初五這天,吳明徹終於停止了對盱眙城的進攻,龜縮回了營寨之中。

    整場戰爭持續不過三日光景,但陳*軍卻是損兵折將,沒有占到絲毫便宜。那高聳巍峨,堅如磐石的盱眙城牆更是讓陳*軍望而生畏。此時,吳明徹已然明白,想要直接拔出盱眙已經成為一種奢望。

    雖然盱眙背後有十二州亂軍的威脅,但吳明徹實在不敢再對他們抱有期望。就連自己麾下飽受戰火洗禮的精兵悍將遇到高長恭都要灰頭土臉,那些剛剛放下鋤頭的烏合之眾又能奈何得了高長恭麽?他們最大的用處應當就是將北齊的形勢弄得更加動蕩,好給自己製造更多的機會。

    幾日的征戰士卒士氣已經頗為低落,吳明徹乃是慣戰的驍將,自然知道短時間內不宜發動戰爭,但他卻也不能閑著。要知道,十萬大軍一日所消耗的糧草是個極其可怕的數字,時間拖得久了對自己可不是什麽好事。

    幾經思量,吳明徹和陳頊轉換了對策。

    五月初十,陳潛派遣五萬大軍,由黃法氍統帥自合州西南的霍州出發,步步為營,慢慢向合州推進。與此同時,陳頊調集兩萬大軍自都城建康向合州逼近。在七萬大軍,形同犄角一般,以相同的速度的逼迫下,合州的局勢霎時緊張起來。

    合州的位置實在不怎麽好,地處陳國勢力之內,後方又隻有區區一個揚州,且距離又有些遠,一旦陳國調集大軍圍而不攻,就可直接切斷合州的退路。失去補給的王琳,縱使他長袖善舞,能征慣戰,也無法指揮餓著肚皮的士卒戰勝浩浩蕩蕩的陳*軍。

    慢說盧潛與王琳有罅隙,在救援方麵會有所刁難,就是盧潛不計前嫌出兵救援,他也要擔心黃法氍圍點打援的計策。至於淮州,基本上是不用指望,吳明徹的十萬大軍不是擺設。

    而陳頊與吳明徹的計謀顯然不是如此簡單,既然青光等十一州打著反齊投陳的旗號,他們如何能不加應用?吳明徹直接派遣細作突破淮河上北齊的封鎖線,來到仁州,攜帶著陳頊的禦旨私下約見了潼,仁,東楚三州刺史吳三桂。

    雙方洽談了些什麽眾人不知,但就在五月十五日,黃法氍來到合州城外二十裏處紮下連綿數十裏的大營時,北齊的仁州,潼州,東楚州同時掛上了陳國的旗幟。而吳三桂更是被陳頊冊封為宣稱侯,食邑六百戶,都督潼、仁、東楚三州諸軍事。

    五月十六日,吳三桂起兵八萬自仁州出,直逼西側的譙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接讓揚州刺史盧潛驚駭欲絕。一旦譙州淪陷,那揚州也即將麵臨與淮州,合州一般孤立無援的境地,那可怕的後果絕不是一人所能承受。

    陳*軍倘若拿下揚州,越過淮河,那北齊自黃河至淮河流域的疆土便直接暴露在陳*軍的鐵蹄下。加上北方高思好和高延宗兩個不安定的因素,吳明徹極有可能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大肆北進,直抵鄴城。

    不得已下,盧潛終於放棄了救援合州的打算,同時將告急文書雪片一般地發往鄴城,希望高緯早做打算。

    對於北齊人民來說,五月實在不是個好日子。淮河流域動蕩不安的局勢已經讓整個北齊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但就在這是,東北放又突然傳出安德王高延宗已經勾結契丹與庫莫奚,胡人已經已經聚集鐵騎十萬,即將南下。

    契丹和庫莫奚位於北齊東北部,這兩個步卒乃是突厥的附庸。他們南下,自然代表著突厥的意思。對於高緯來說,淮河流域隻是草箭一般的存在,隨時可以舍棄,但黃河流域卻是他的根本,不能有任何閃失。

    驚恐之極的高緯一改往日的懦弱性格,嚴令昌黎王韓長鸞率軍南下,駐守黃河。同時,高緯向高延宗發出了最後的警告,希望他能夠認清形勢,回頭是岸,不要做出背叛祖宗的事情,否則他高緯寧願廢棄整個北齊的江山也要將高延宗碎屍萬段。

    五月二十日,就在吳三桂佯攻譙州,黃法氍圍困強攻合州,吳明徹再次進攻淮州之際,得到高緯最後通牒的高延宗立即自病榻上跳將起來,發兵八萬直奔並州高思好而去。

    九五之尊的寶座,天下間能夠漠視之的,除了那所謂的聖人估計真的沒有人和人能夠抵禦那無上權利與榮耀。

    高延宗裝病,除了害怕進入鄴城後高緯對自己不利,實際上也有些隔岸觀火,想要坐收漁利的企圖。但此時北齊即將麵臨覆亡的危險,高延宗再也無法泰然處之。

    高延宗此人雖然肥胖如豬,暴戾恣睢,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對於北齊卻十分忠誠,比起高緯來說,他身上更有一種後者沒有的氣節。

    曆史上,當宇文邕覆滅齊國,曾將高緯與高延宗一起擄掠到長安。高緯就如樂不思蜀的劉阿鬥,對於江山的覆亡沒有多少留戀,反而一如既往地享樂。但高延宗卻時常仰天長歎,悔恨愧疚不已,數次想要自殺。如此可見,高延宗此人也不是一無是處。

    有了高延宗的假如,本就現出頹勢的高思好更是隻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高思好一退再退,隻是十天功夫,便被高延宗等打得丟盔棄甲,直接跑回了大本營朔州,至於肆州,顯州,則又重新回到了高緯手中。

    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吞並齊國的宇文邕一直密切注視著北齊的局勢。如今北齊南方幾乎完全被戰火點燃,北方高思好作亂,謠言四起,民心動蕩不安,整個北齊陷入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的地步。宇文邕如何會放棄此等好機會。

    六月一日,當高延宗兵臨朔州境內之時,宇文邕立即火速召集一幹核心文武大臣在密切商議覆滅北齊的策略。

    “諸位愛卿,如今齊國境內戰火紛飛,謠言四起,民心浮動,朕想乘此機會發兵伐齊,一舉而下,諸卿以為若何?”宇文邕高高端坐在龍椅上,深邃的眼睛閃爍著睿智而灼熱的光芒。

    “回陛下,微臣以為此時伐齊,似乎有些不妥。”一身戎裝的齊王宇文憲立即邁步上前,衝宇文邕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沉聲說道。

    “有何不妥?”宇文邕臉上沒有絲毫不悅,一臉好奇地看著宇文憲。

    宇文憲臉上一片嚴肅,恭敬而認真地看著宇文邕說道:“回陛下,自佛、道、儒三教辯論,您廢除佛道二教之後,雖然我大周在這數月間已征募數十萬兵士,但他們大多是佛門子弟,心中缺少殺戮果敢之心,且訓練日短,恐難以形成戰鬥力。再者,時間太過倉促,邊境之地輜重物資準備並不充分,倘若不能一舉拿下齊國,我軍怕是不能取得多少功績!”

    “嗯,皇弟所言甚是。”宇文邕皺了皺眉頭,接著問道:“不知諸卿可有其他看法?”

    “陛下,齊王所言不假,但此時伐齊,我們依然有很大的勝算。”

    宇文憲身後走出一人,雖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但卻是精神矍鑠,沒有一絲龍鍾老太。雙目神光湛然淩厲,渾身氣勢沉凝剽悍。

    “不知韋愛卿有何妙計?”宇文邕雙目一亮,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子,頗有些激動地問道。

    這老者名叫韋孝寬,年近七旬,乃是北周勳州刺史。

    韋孝寬,名叔裕,字孝寬,漢族,京兆杜陵人,南北朝時期西魏、北周傑出的軍事家、戰略家。其人性格奇敏和正,好讀經史,足智多謀,攻守兼備,而且十分擅長用間。

    此人不但在北周與北齊,應該說是東魏與西魏之間的戰爭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更是幫助楊堅站穩了腳跟,輔佐其創下了盛世大隋。

    高歡執掌東魏政權時,宇文泰所擁護的西魏卻是處於絕對的劣勢,兩方的戰爭中,宇文泰更是敗多勝少。然而縱使高歡如何驍勇無雙,卻始終沒有覆滅西魏,這其中有個極其關鍵的人物,那便是韋孝寬。

    總管整個北周曆史,真正在正麵戰場上,能夠戰勝高歡的卻隻有韋孝寬一人。

    韋孝寬曾以一己之力,將高歡攔在玉璧城外整整五十日,使得高歡麾下士卒死傷無數,最後高歡急怒攻心竟生了病,從而撤兵,解除了玉璧之困。然而高歡回到晉陽後卻是一病不起,最終懷著無奈而悲憤的情緒死去。至此,北周也獲得極為寶貴的喘息之機,宇文泰得以休養生息,發展壯大,韋孝寬可以說是居功至偉。

    “回陛下,微臣以為,伐齊可有三策。”韋孝寬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愛卿請說。”宇文邕催促一聲,一欄地渴望。滅亡北齊,統一天下,不僅是他宇文邕的夢想與個人價值的體現,更是宇文氏皇族數代人的願望。如今機會就在眼前,自己將超越祖先取得無上的功勳與榮耀,即便宇文邕城府極深也無法忍耐心中那激蕩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