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兒子和老子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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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賀兀術罵道:“烏塔,大賀楚才為了爭奪族長之位,行凶弑父,罪證確鑿.如此卑劣之人,當真該死,莫非你還要執迷不悟,助紂為虐麽?”
烏塔斬釘截鐵地說道:“你胡說!二王子謙善仁厚,又對族長孝順有加,族中誰人不知,誰又不佩服?他絕不會幹出如此事情!”
大賀兀術痛心疾首地道:“我與大賀楚才相交多年,情同手足,我也不願相信他是個狼心狗肺之輩。但是他下毒弑父,妄圖謀權篡位,證據確鑿,容不得我不信。隻是沒想到,大賀楚才隱藏如此之深,是個真正的偽君子,虛偽狠毒之極。”
“不可能!”烏塔依舊不信,梗著脖子怒視著大賀兀術。
大賀兀術和大賀楚才的關係,他十分清楚,對於大賀兀術的為人,他更清楚。大賀兀術其人,直率剛正,嫉惡如仇,他絕不會說謊話,也不屑於如此。
大賀楚才呆愣愣地站在那裏,不言不語,如同丟了魂一般。自己憂心忡忡,勞心費力奔波數月,以求為父親尋覓名醫治病。到如今,父親的死卻是因為自己下毒。對於大賀兀術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大賀楚才對他的了解比對自己還深。大賀兀術的話讓大賀楚才都有些懷疑,父親難道確實是自己所害?
相識近一月,高興對大賀楚才相當的了解。其對父親的擔憂,對民族前途的憂慮絕不是作假的,也絕不是如此陰毒之人。聯想到先前黑衣蒙麵的契丹武士的狙殺,庫博的言不由衷,便可腿側大賀楚才乃是被人構陷。
高興知道,大賀楚才若是被綁縛回去,活命的幾率甚小。於是他趁著契丹騎士還未圍攏,大賀兀術不備之機,高興使出全力,如風似電,以鬼魅而靈巧的步伐穿過眾騎士之間的空隙,來到到大賀兀術身邊。
大賀兀術也非草包飯桶之輩,高興迅敏絕倫的速度雖讓他吃驚,但他的反應卻是不慢。彎刀出鞘,帶著淩厲的勁風直劈高興,意圖迫使高興止步。
麵對撲麵的刀風,高興折腰舒臂,鑽入了大賀兀術的馬下。大賀兀術一招落空,迅速收刀就要斬下,卻突然感覺渾身酥軟,彎刀無力地垂落下來。
高興躲過大賀兀術彎刀的一瞬間,他的右手看似輕柔地撫上大賀兀術的腰間穴位。腰間的刺痛酸麻使得大賀兀術正要提聚的力量瞬間散去,高興則趁勢將大賀兀術拽下馬來,右手成爪,鎖在他的喉嚨上,隻消微微用力,喉結就會被捏得粉碎。高興是早有計劃,又有極其駭人的身手,大賀兀術猝不及防,是以才是一招被擒。
如此變化,驚呆了所有人,眾契丹騎兵震驚而又憤怒地看著高興,想要上前,卻又投鼠忌器,一時間進退不得。
高興渾身殺氣凜然,雙目似電,讓人不敢逼視,他惡狠狠地道:“都讓開,否則——”他雖然未說完,但從他不斷縮緊的右手和大賀兀術因為氣息不順的咳嗽聲,眾人都知道高興不隻是恫嚇,而是真的會痛下殺手。
“你是誰?”大賀兀術身落人手,心中驚駭萬分,但臉上卻並不流露多少驚惶,沉聲問道。
高興輕笑道:“我和你無仇無怨,隻要你冷靜理智,我不會壞你性命的。”
見烏塔等幸存的三名契丹武士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知所措,高興不由皺眉喝道:“烏塔,還愣在那裏幹什麽?不想你家二王子死,就快些給他處理一下傷口。”
“啊?是、是!”烏塔忙不迭地應聲,和同伴一同為大賀楚才止血包紮起來。
傷口被觸動,大賀楚才瞬時醒過神來,看著圍而不攻的契丹武士和被高興擒在手中的大賀兀術,旋即便明白怎麽回事,不禁向高興投去感激而敬佩的目光。
高興對大賀兀術鄭重地道:“這位兄台,很多事情,即便是親眼所見,也未必就是真的。莫要偏聽偏信,錯怪了好人才是啊!”大賀兀術聞言,雙眉陡然一挑,眼神微動。
大賀兀術嫉惡如仇,初聞罪魁禍首乃是大賀楚才,既失望心痛又憤怒難當,便自請命前來抓大賀楚才回去。大賀兀術與大賀楚才感情本就深厚,他極其不願相信後者會做出弑父篡權的事情來,加上高興的話,心中的天平便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大賀楚才。
況且地上死去的黑衣人都是契丹人,其中有一個他還見過。族中的要求是要帶大賀楚才回去懲處,卻未派人行刺。但若不是自己趕來的迅速,也許大賀楚才已經命歸黃泉,這讓大賀兀術不由心中生疑。尤其是,高興說,事情的真相可以在庫博處尋找到答案。
大賀楚才受傷不輕,渾身十三道傷口,有大有小,淺者破皮,深者幾乎見骨,幸運的是這些傷口無一在要害之處。大賀兀術命五十契丹武士留在林中,自己隨高興等人回江陵城找孫思邈求醫,順便了解事情的真相。待幾人回轉別院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
……
“咳咳、二王子,您怎麽又回來了?”庫博既驚且懼地看著推門而入的大賀楚才和高興等人問道。
大賀楚才臉色黯然,眉頭緊鎖,輕輕搖頭不語。
高興先是衝聞聲而來的孫思邈打了聲招呼,這才扶著大賀楚才坐在凳子上,然後目光灼灼地看向庫博,笑得很是燦爛,“這就要問你了!”
高興的眼睛深邃若寒潭,平靜如古井,明亮似星辰,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庫博臉色驟變,瞬間錯開與高興相對的目光,很是驚惶地道:“你什麽意思?你又是什麽人?”
大賀楚才、烏塔和大賀兀術等人雖然心有詫異,不過卻沒有出聲,而是靜靜地看著庫博和高興。
高興找了個凳子,大馬金刀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庫博道:“什麽意思?嘿,你倒裝起糊塗來了。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與殺手合謀,欲殺害你家二王子的?”
高興的話無疑如一記平地驚雷在眾人心頭炸響,尤其是庫博,渾身一顫,若不是扶住了身邊的家具,怕是要跌倒在地上。他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無比,驚恐地看著高興,眼中還帶著一絲哀求。
“什麽?庫博,二王子待你不薄,你為什麽這麽做?”烏塔不敢置信地看著庫博大聲喝問。
庫博想要爭辯,但看到大賀楚才虛弱,震驚,心痛而又失望的目光,嘴唇翕動,最終化為一聲低沉苦澀的歎息。他臉色一片灰暗,緩緩道:“二王子,庫博對不起你啊!”
“為什麽?”大賀楚才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傷口被觸動,強烈的疼痛使他麵部肌肉輕輕顫動,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來。大賀楚才卻是強忍著,一聲不吭,眼神定定地望著庫博。
身上的痛怎及得上他內心的痛楚?父親死了,自己被當做是凶手,他委屈,更是心痛。一天以來,命運似乎在看他的笑話,失去了父親,情同手足的兄弟們死傷慘重,如今,自己一直視為心腹親信的人又出賣了自己。一時間,他有一種眾叛親離的感覺,孤獨而又淒涼。
庫博將目光投向窗外,看著落日的餘暉,眼神有些淒迷,他緩緩道:“現在的草原是什麽樣子,一定很美吧!也不知道彩雲在幹什麽,一定是在和小夥伴們無憂無慮地玩耍吧!希望她一直那樣快樂下去啊,可惜我卻再也看不到了。”
庫博的話語讓眾人一愣,但其中充斥著的濃濃懷戀之情卻帶起眾人一片思鄉之情。彩雲是庫博的女兒,高興不知,其他幾人卻是知曉。烏塔還有些不明所以,但聰明的大賀楚才卻隱隱猜到了什麽。
還不待他細想,庫博已然回過頭來,滿是愧疚地對大賀楚才道:“二王子,我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兒子。烏鴉尚知反哺,羔羊也知跪ru,我怎能不盡一個兒子的責任,不盡一個父親的責任?我要保護他們,我沒有選擇的餘地。我知道,我做出賣主求存之事是沒有資格請求您的原諒的,但我還是想求您一件事。”庫博眼神淒然而又熱切地看著大賀楚才,雙唇顫動不休。
大賀兀術、大賀楚才和高興都已明白事情是怎樣的,俱都沉默不語。自古忠孝兩難全,左手主公,右手家人,這個選擇自然是無比艱難的。
“什麽事,你說吧。”大賀楚才輕輕地道。
庫博道:“求您幫我照顧好我的母親和女兒。”他的言語中充滿了眷戀。
大賀楚才輕輕點點頭,庫博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謝謝。二王子,您要小心大賀比羅。”說著,庫博臉上騰起一抹紅色,容光煥發,動作敏捷地一把超過烏塔腰間的彎刀,狠狠紮進了自己腹部。
“啊!”眾人皆是驚呼出聲。
彎刀透腹而出,血流如注。
庫博歉意而愧疚地看著大賀楚才,虛弱地道:“再見了,二王子,您的恩情庫博隻能來生再報。”語畢,他便氣絕身亡,連讓孫思邈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高興歎了口氣,站起身來,輕輕拍拍大賀楚才的肩膀,徑自走出房去。生命的逝去,總是帶來淡淡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