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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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緯聞言,到嘴的話不得不收了回去,隻是眉頭卻是皺的更深,眼中的不耐也愈發濃鬱。頓了頓,高緯又看向城陽郡王穆提婆道:“穆愛卿,不知你可有什麽好的計策?”
穆提婆人到中年,與高阿那肱的肥胖不同,他卻是十分清瘦,隻是眉宇間籠罩著的陰騭之色讓人心中難免不喜。他本姓駱,卻是因為父親造反而被貶謫為奴隸,之後因為其母親陸令萱自幼便照顧高緯起居之故,適才有機會得道升天,成為這北齊上下赫赫有名的奸臣。
雖然如今他已官至極品,但骨子裏卻依舊是奴顏婢膝的嘴臉。這些年他欺上瞞下,橫行霸道,胡作非為,與高阿那肱、韓長鸞二人並稱北齊三貴,可謂是惡貫滿盈,天地不容。
“回陛下,常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乃是萬金之軀,身係大齊江山社稷,萬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是以雖然微臣也認為唐大人所言有禮,但卻有失妥當。失去了晉陽,我們還可以再出兵奪回,但若陛下有個好歹,縱使滅絕宇文氏又有何用啊!”說著,穆提婆不經意地瞥了唐邕一眼,眼中的目光甚是冷冽殘酷,“斛律大人的計策甚妙,不過微臣認為可以稍作調整!”
聽見前一段話,高緯的臉色不由陰沉了幾分,看著唐邕的目光便有那麽幾分不善,後一句卻讓他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不由出言道:“穆愛卿有何妙計,快與朕說來!”
“是!”穆提婆恭敬地答應一聲,接著說道:“陛下身份尊崇無比,萬不能置身險境,不若退居恒州,一來可以坐鎮後方,為前線大軍調配物資,二來也更方便與突厥結盟之事。否則晉陽戰事一起,消息往來怕是多有不便,倘若因為消息遲滯而延誤了與突厥聯手攻擊周國的事情,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穆愛卿一針見血,說得好,說得好啊!就這麽辦!”高緯聞言,不由神色一舒,連忙笑著說道。
從晉州到並州,一路幾百裏的亡命逃竄,高緯早已是心驚膽戰,哪裏還有戰勝宇文邕的信心與決心,如今他想的就是如何逃離險境罷了。不過高緯也知道,倘若自己不顧一切,一走了之,整個國家必定會在頃刻間分崩離析,而他也必將失去享樂的資本,是以他才絞盡腦汁地尋找一個合理的逃跑的借口。
穆提婆不愧是心腹之人,三言兩語間不但說出了高緯的心思,更是幫他找好了借口。
“陛下,您萬萬不能離開晉陽啊!”高延宗一拜到底,憂慮而焦急地說道:“您坐鎮晉陽,軍民方能齊心協力,將士用命,背水一戰,必能擊退周軍。倘若您獨自離去,勢必造成人心渙散,我們又如何能戰勝周軍啊!還望陛下為了大齊江山社稷三思而後行,此事草率不得啊!”
高緯眉頭一挑,出言問道:“安德王,朕且問你,若朕全力支持於你,你可有退敵把握?”
高延宗一怔,接著便大聲道:“微臣願意肝腦塗地與周人一戰,定不叫踏入晉陽一步!”
“好!”高緯臉色霎時一肅,不待其他人再出聲,當即便長身而起,威嚴地道:“朕心中已有定計,此事毋須再議!”
頓了頓,高緯才板著臉沉聲說道:“高延宗上前聽封!”高緯一臉嚴肅地看著殿下,所有朝臣都束手而立,甚是肅穆恭順。
“臣在!”高延宗心頭一緊,連忙邁步而出,因為緊張聲音都微微有些顫音。
看著高延宗那肥胖的身體,高緯眼中閃過一道似是譏誚,又似是冷酷的光芒,這才沉聲道:“高延宗,即日起,朕任命你為大齊相國,並州刺史,大將軍,統率太行以西各軍抗擊周軍。不能叫周人再進一步!”
“謝主隆恩,臣定當死戰到底,不負陛下所托!”安德王高延宗當即拜倒在地,隻是眼中跳動著的灼熱光芒卻是無人看見。
高緯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隻是那笑容卻透著些奇怪的意味,“將並州交付給皇兄這般肱骨棟梁,朕甚是放心,如此,朕便在恒州恭候皇兄佳音,還望皇兄莫要叫朕失望才是!”
“忠君報國,死不足惜!”高延宗和高孝珩字字鏗鏘,態度極是堅定。
十月二十一日,北齊皇帝高緯再次下詔大赦天下,同時改年號隆化公元576年乃是武平七年,之後便是隆化元年。
……
高延宗矗立晉陽城頭,看著城外天地交接處周軍那綿延數十裏,黑壓壓一片的軍營,高延宗眼神甚是深邃平靜,但他的心卻甚是火熱而激動,即便呼嘯的北風也無法將之冷卻。
雖然宇文邕此次率軍逾十萬,但高延宗有晉陽城為根基,卻沒有多少畏懼之情。尤其是此次得到高緯授權,大事可期,他如何能不喜不自禁,意氣風發。
“嗚。。”
“咚!咚!咚!”
悠長沉悶的號角聲與戰鼓聲遠遠傳來,感受著腳下的大地微微的顫抖,高延宗眼角跳了跳,不由喃喃自語一聲:“來了。”死死地注視著遠方逐漸出現的土龍,高延宗握緊的雙拳中滿是汗意,而且還有些口幹舌燥。
雖然還隔著很遠,但肅殺的氣息卻是如排山倒海般撲麵而來,隻是刹那間便將整個晉陽城籠罩,所有人都感覺心頭一緊,一種莫名的壓抑襲上心頭。
“全軍戒備,準備戰鬥!”高延宗右手緊緊握住佩劍的劍柄,沉聲大喝道,那嚴肅冷峻的模樣倒也有幾分殺伐果決的威嚴氣勢,比起懦弱的高緯倒是強上不少。
隨著高延宗的命令,城頭上戍守的齊軍紛紛而動,弓弩手張弓搭箭,投石車機簧絞索咯咯作響。
雖然齊軍士氣不及周軍高漲,心中更是懷有恐懼之意,但他們卻也明白,此戰必不可免,若要活命,讓自己的家人不受戰爭的荼毒,唯有拚死一戰,戰勝周軍。
“停!”
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喝,行進的周軍頓時止住了腳步,那整齊劃一的動作讓高延宗眼神不由一凝,激蕩的心緒不由平靜了幾分。
浩浩蕩蕩的周軍終於來到城下,晉陽城上空那凝重的氣勢也在刹那間攀上頂點,而呼嘯的北風似乎也為這氣勢所攝,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高緯何在?”周軍陣營中傳來一聲大喝。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直呼吾皇名諱?”高延宗麵色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城下,揚聲大喝道。
他的眼神緊緊的注視著周軍中央的位置,那帥旗下正有一員身披金甲的將軍端坐馬背,身邊環繞著許多將領。那人應該就是周主宇文邕無疑。
“哈哈哈哈!”宇文邕身側一員老將大笑著縱馬上前幾步,雖然他已是須發皆白,但卻是聲若洪鍾,氣勢驚人。此人正是韋孝寬,他手中的馬鞭斜指城頭,朗聲道:“你且聽好了,本將韋孝寬是也,速叫高緯出來答話!”
“猖狂!”高延宗臉上閃過一抹慍色,厲斥道:“鄙賤之人也敢大放厥詞,實在不知死活,若想見吾皇陛下,先送上你的項上人頭!”
“好大的口氣!”韋孝寬怒極反笑道:“高延宗,早就聽聞你身形肥胖如豬,今日得見,方才知道傳言有誤,你的腦子也是堪比豬狗啊!”
“呔!”高延宗目眥欲裂,暴跳如雷地怒吼道:“韋孝寬,你這老匹夫,今日本王必取汝命!”
韋孝寬冷笑一聲道:“本將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高延宗,吾皇雄才大略,仁義無雙,不忍齊國百姓受盡昏君折磨壓迫,是以才決定出兵討伐暴君高緯,隻為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而今你卻要如此執迷不悟,負隅頑抗,莫不是要置萬千黎民於不顧?”
“呸!宇文邕狼子野心,你又何必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要戰便戰,本王又豈會怕你?今日你這老狗勢必葬身晉陽城下,汝之鮮血剛好為我大齊祭旗!”
“哈哈哈哈!就憑你這愚魯蠢豬嗎?”韋孝寬張狂地大笑道。周圍的周軍聞言也立時哄笑起來,十萬人齊聲發笑,那聲音直接傳遍了整個晉陽城。
高延宗氣得渾身發抖,麵色呈現出醬紫色,不由瞠目大喝道:“整兵,隨本王殺出城去,取那老狗性命!”
“且慢!”卻是一個中年將軍出言道。高延宗豁然回頭,雙目如電,鋒銳的眼神如同刀劍般死死地盯著那說話之人,磅礴的怒氣在胸間強自壓抑著。
“大王,您乃全軍統帥,須得坐鎮城頭,萬不能意氣用事。”頓了頓,那人接著道:“末將不才,願替大王出戰,定將韋孝寬頭顱取來與將軍下酒!”
高延宗臉色稍霽,笑著讚道:“賀拔將軍好膽色,本王幸甚!既然如此,就由你出城迎敵,本王溫酒以待將軍佳音!”
“是!”那將軍嚴肅地答應一聲後便匆匆下城去集結兵馬。
“咚咚咚!”
對著急促如雨的鼓聲響起,雄偉厚重的晉陽城門緩緩開啟,一隊約莫三千人的騎兵排列著整齊的隊形,如風般衝出城門,向著裏許外的周軍狂衝而去。
“殺啊!”
喊聲大作,殺氣盈天,晉陽之戰終於在一番謾罵中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