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誓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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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華山,

    雖已是盛夏,但山巔之上卻是涼風習習,清爽宜人,甚至還有些許寒意,讓人偶爾會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在華山一處不甚險峻的峰巒上,迎風矗立著以為豆蔻年華的少女,少女生得十分嬌美,膚若凝脂,眼似星月,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較為明晰的臉部線條看上去有些異域風情,配上一身緊身的胡服,更使得她身上多了一抹狂野的氣息,

    少女負手而立,任由山風繚亂了青絲,微尖的下巴輕輕揚起,漆黑的雙眸竭力睜大,執拗地直視著高空懸掛的烈日,縱然陽光已經灼痛了雙眼,她卻依舊不肯低下頭來,俏臉上滿是執著與不屈,

    少女身後是一個侍女,歲數略小,容顏也不如少女明豔,與倔強的少女不同,她的臉上卻是充滿了苦惱與憂慮,不時皺著眉頭看看那毒辣的驕陽,不時看看主子那挺拔纖細的背影,嘴唇囁喏幾次,終於鼓足了勇氣,低聲呼喚道:“公主,。”

    “我不是公主,不要叫我公主。”胡服少女似是被觸怒的豹子,豁然轉生,厲聲嗬斥道,

    侍女嚇得渾身一顫,縮著脖子退後了半步,這才小心翼翼地顫聲說道:“小、小姐,時間不早了,您快些下山吧,若是回去的晚了,王爺恐怕會不高興的。”

    “他不高興,難道我就高興嗎,。”少女狠狠地瞪視著有些手足無措的侍女,大聲斥道:“所有人都隻在乎自己的利益,何曾有人管過我的死活,難道我隻是想在離開前好好看看這片養育我的土地,看看這片天空也不可以嗎,。”

    胡服少女有些歇斯底裏地咆哮著,淒厲的聲音因為沙啞而有些失真,她的眸子已經有些濕潤,然而她卻倔強地仰著頭,不讓無助而懦弱的淚水滑落,

    侍女頓時慌了神,“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語無倫次地說道:“公主,不,小、小姐,對不起,都是奴婢的錯。”

    胡服少女冷冷地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侍女便收回了目光,眼中閃過一抹淒涼和悲愴,山間草木蔥鬱,怪石嶙峋,然而這些卻再不能吸引胡服少女的目光,如此美景也不能撫慰她那悲痛冰冷的心,

    曾今有多少人羨慕她趙王府尊貴的出身,如今卻又有誰憐惜她飄零悲戚的命運,

    她好恨,好怨,

    她恨宇文邕,若非是他,她又如何會有這個將她推入火坑的“公主”封號;她恨楊堅,沒有他的諫言,她也許就可以逃過此劫;她更恨自己的出身,如果她隻是一個普通人,這所謂的大義與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怨自己的父親,為了家族,為了國家,拋棄了自己;她怨楊麗華,如果沒有她,也許如今陪伴在那擊敗了宇文邕的大英雄身邊的便會是自己;她也怨高興,怨天下所有人,

    然而除了怨恨,她又能做什麽,也許縱身一躍,埋骨在山林深穀間便能一了百了,然而這卻會給趙家帶來滅頂之災,有時候,活著比死亡更需要勇氣,

    “老天,就算這是我無法逃避的命運,我也不會就此認命,楊堅,今日你送我入苦海,他日我必將送你入地獄,高興,當我蒞臨鄴城之時,我要你臣服在我的腳下。”

    看著漸漸西沉的烈日,宇文千金眼中陡然爆發出一團異常明亮的精光,滿是森寒殺意的俏臉看上去是那般猙獰可怖,

    “走吧,下山去吧,再過幾日就要去草原了,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草原是什麽樣子呢。”

    侍女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正看見宇文千金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容,心中沒來由打了個顫,這一瞬間,她感覺宇文千金似乎變了個人一般,變得讓她陌生,更讓她恐懼,

    ……

    長安城,楊國公府,演武場,

    “師父,徒兒練完了,您覺得怎麽樣,以徒兒如今的功力,能打敗齊國的高興嗎。”

    說話的是個穿著緊身胡服的少年,雖然隻是十二三歲的年紀,但模樣卻頗為俊朗,尤其是一對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粗重的眉毛斜飛入鬢,似是兩柄利劍,隱隱帶著威嚴肅殺的氣息,

    少年一邊用左手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問站在身前三米外的一個魁梧的灰袍老者,雖然灰袍老者身量頗高,但少年卻站得較遠,並不需要仰視他,

    灰袍老者雖然須發皆白,但身姿卻極是挺拔,壯實的軀體將灰袍撐得滿滿當當,若是單看身形,沒有人會否認他是一個正當年的壯漢,老者的眼神雖有風霜之意,然而卻沒有半點渾濁,相反他的目光十分犀利,常人莫敢逼視,

    聽見少年的問話,灰袍老者輕哼一聲,一臉嚴肅地瞪視著少年,裂開大嘴,宏亮的聲音直震得人耳膜嗡鳴,

    “小英,我交給你拳法你雖然已經純熟,但離修煉有成還差之甚遠,至於擊敗高興……”老者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從他的神色,少年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年眉頭一挑,昂著頭,不服氣地道:“師父,徒兒如今雙臂的膂力也有千鈞,普通的二三十個壯漢根本近不得身,如何還勝不得那高興。”

    “小子莫要出言不遜,不知天高地厚。”老者還未說話,一道清朗的聲音便自遠處傳來,卻是一個身穿戎裝的中年男子,相貌清奇,龍行虎步,不怒自威,

    “國公。”

    “父親。”

    見得來人,灰袍老者和少年紛紛見禮,後者一臉敬畏,前者雖然恭敬,但臉上卻是半點畏懼之色也無,

    “象三長老,小兒頑劣,辛苦您了。”中年子溫和地一笑,衝灰袍老者拱手還了一禮,這才將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語氣也甚是嚴厲:“英兒,你才修煉幾年功夫,竟如此狂妄自大,,

    那高興雖然不足弱冠,但武功卻是出類拔萃,莫說同齡之人少有人敵,便是江湖中成名的高手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盛名之下無虛士,難道你以為他能擊敗我大周三十萬精銳皆是運氣使然嗎,若你始終這般驕矜自傲,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終身。”

    見中年男子言語間隱有怒氣,少年一陣驚愕,雖然心中依舊不服,但麵上卻不敢表露分毫,他知道,“高興”這個名字,不隻是對他,對整個楊國公府都是一個禁忌,

    就是那個無恥的淫賊,玷汙了姐姐,使得她飄零在外,孤苦無依,不僅破壞了楊家與宇文家族的聯姻,更是讓自己再得不到姐姐無微不至地照顧;也是他,擊敗了周主宇文邕三十萬大軍,使帝國蒙羞,更讓爹爹楊堅狼狽不堪,

    憑什麽,他隻是個低賤的雜種,為什麽搶走了姐姐,為什麽他能名滿天下,我不服,不服,我要擊敗他,我要殺死他,,

    少年垂著頭,牙關緊咬,雙目似欲噴火,雙拳更是攥得咯吱作響,

    感受到少年波動的情緒,昂揚的戰意,楊堅和象三對視一眼,嘴角皆是浮上一抹奇異的笑容,前者更是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小英,你本就是天縱之資,倘若你再能堅持不懈,終有一天你能堂堂正正擊敗高興,一雪我楊家的恥辱。”

    “父親,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少年猛地抬起頭,堅定地說道,落日的餘暉下,他那俊朗的麵孔上滿是堅毅孤傲之色,

    “高興,我楊廣發誓,終有一天我會率軍蕩平齊國,將你斬殺,姐姐,等著我,等我來救你。”

    這一年的夏天,同一天的時間,兩個不同的人,卻因為同一個人而發下了誓願,

    “父親相信你,快去歇歇吧。”楊堅笑著點點頭,眼眸中滿是鼓舞之色,

    “楊國公,若是小英能少些傲氣,好好磨礪一番,將來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啊。”目送著楊廣離去,象三悠遠地歎息一聲,

    “象三長老謬讚了。”楊堅謙虛地笑笑道:“小英能有多大的成就,還需要長老好生教導啊。”頓了頓,楊堅臉上的笑容微收,有些嚴肅地道:“象三長老,再有十日便是千金公主出嫁突厥的日子,不知貴方可曾準備好了。”

    象三臉色也是一肅,聲音也變得低沉凝重了許多:“國公放心,人手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定會配合國公鏟除強敵。”

    “如此最好。”說著,楊堅的眉頭不由皺了皺,麵有憂色的道:“象三長老,東麵傳來消息,小賊已經北上,此次也許便是我們最好的機會,若不能將其除去,日後不知還要花費多少功夫。”

    象三點點頭,然後直視著楊堅道:“國公大人,你可知智炫大師的下落。”

    楊堅一怔,雙目微微一眯,旋即又舒展開來,詫異地問道:“象三長老,自從先帝禁教以來,我大周境內已沒有沙門,我又去哪裏尋智炫大師呢。”

    象三嘴角泛起一抹嘲弄,冷聲道:“國公大人,我知你素與沙門關係親密,你我雙方既然要合作,還是彼此坦誠些的好。”不待楊堅反駁,象三又繼續道:“國公大人,據可靠消息,道教已經站在了東麵,再加上拜月教的支持,我們所要麵對的敵人比你想像的還要強大。”

    “嘶,。”

    楊堅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變得極其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