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物極必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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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金啊,你連場惡戰,應該累了,快回城休息吧,與突厥之間的戰鬥必是曠日持久的,不急,不急。”
開玩笑,僅憑一萬人就追擊突厥三萬騎兵,難道遠方二十餘萬突厥鐵騎都是泥塑的麽,一旦貿然追擊,離開了城池的庇護,恐怕就是羊入虎口,到時候若是自己這個主帥被敵人擒住,那對朔州城來說不亞於滅頂之災,
他缽可汗大敗而歸,忍氣吞聲,受盡侮辱,未嚐不是他的高明之處,突厥人性情耿直,脾氣急躁火爆,今日落敗,心中自是不忿,怒氣無處宣泄,自會越聚越多,改日再戰,勢必會竭心盡力一雪前恥,鬥誌倍增,神勇難當,
能屈能伸,忍人所不能忍,難怪他能統禦草原萬裏江山,擁兵百萬,稱雄一時,
傅伏明白,他缽可汗絕非阿史那窟合真之流,這一場戰必然極為慘烈艱難,
連續兩日,突厥並未再前來叫陣,但城中的齊軍每天夜裏卻都會因為突厥人山呼海嘯的喊殺聲而驚醒,白天精神難免有些萎靡,
他缽可汗盤算的自然是騷擾齊軍,不讓他們充分休息,慢慢磨蝕他們的精力,隻是對此傅伏也莫可奈何,除非他主動出城決戰,但這對北齊無異於已短擊長,
第三日,高紹儀兵敗遭擒的消息傳入朔州城中,但高興重傷垂危的消息亦是不脛而走,
城中開始謠言四起,更是愈演愈烈,言高興身死,皇上高長恭傷心過度,臥病不起,周國十萬大軍已兵臨晉州,兵鋒直指晉陽,而陳國陳頊亦是出兵北上,再攻淮河等地,
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傳來,朔州城頓時人心惶惶,便是軍心也出現了動蕩,好在城中有三成人馬乃是高興的嫡係,心智較為堅定,並未受到太多的影響,
刺史府中,傅伏背負著雙手,憂心忡忡地踱著步子,思忖著對策,一旁的張延雋亦是愁眉不展,而屋中其餘的官將也是一臉憂愁,
“傅將軍,這些謠言顯然是敵國奸細故意散播,不如由屬下率人去將他們抓回來,當街嚴懲,穩定民心。”有朔州官員沉聲說道,
“此舉萬萬不可。”張延雋和傅伏異口同聲地說道,麵色俱是十分凝重,頓了頓,張延雋才道:“我們也知道這是敵國的陰謀,但若我們冒然抓人,隻會落入敵人的圈套。”
“城中百姓本就驚慌,此時再打死抓人,隻會將事情鬧大,甚至會讓人以為我們故意掩蓋事實,謠言是真,使城中更加混亂,到時候民心震動,於抗敵更是不利。”
那人繼續問道:“那我等該如何應對。”
張延雋與傅伏對視一眼,然後沉聲說道:“為今之計,我們隻能靜觀其變,以靜製動,隻要我們一切如常,時間久了,謠言自會不攻而破。”
“傅將軍,張大人,在下倒是有一計策,或許有用。”便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探聽軍事機密,來人啊,速速將其拿下。”除了張延雋與傅伏,屋中他人都不由臉色微變,更有人嚴厲地大喝道,
傅伏挑了挑眉頭,輕輕擺擺手,揚聲道:“武公子請進。”
房門開啟,一個身著藍衣少年施施然走了進來,他的身形頎長,容顏十分俊美,一雙眼眸尤其明亮,即便是麵對著張延雋與傅伏,依舊是鎮定自若,古井不波,
“武照見過傅將軍,張大人。”說著,少年一邊拱手作揖,眼神緩緩地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態度溫和,不失禮儀,“還有各位大人,在下有禮了。”
傅伏笑著頷首示意,這才問道:“武公子,不知你有什麽妙計呢。”
少年微微一笑,也不拿腔作勢,爽快地道:“傅將軍,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對城中出現的謠言我們不是聽之任之,而是推波助瀾,將軍以為如何。”
“這是什麽主意,難道嫌城中還不夠亂嗎。”
“哪裏來的家夥,莫不是瘋了。”
屋中眾人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對藍衣少年怒目而視,唯有傅伏和張延雋二人擰眉不語,陷入了沉思之中,而藍衣少年卻是坦然自若,昂然立在屋中,氣度好不瀟灑俊逸,
少卿,張延雋的眼神驟然一亮,向傅伏看去,後者也是自沉思中醒過神來,一臉驚歎地道:“妙計,果然是妙計。”
見傅伏如此說,其他人不由愕然,心中頗感困惑,皆是呆呆地看著傅伏,有那性急之人更是開口問道:“傅將軍,此計明顯不可取,您怎麽反而說是妙計呢。”
“本將問你,若說小王爺平叛受傷,你可信。”
那人怔了怔,搖搖頭,又點點頭,
“若說小王爺重傷不治,氣絕身亡呢。”
那人頓時皺起了眉頭,沒有回答,傅伏又問:“若本將告訴你皇上駕崩了,你信嗎。”那人連忙搖頭,如果真是皇上駕崩,消息必然會全國盡知,
“那晉陽城破,大齊已亡國了呢。”
那人斷然否定道:“這不可能。”
傅伏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當傳言過於誇張,與事實明顯不符,甚至是截然相反時,謠言也會不攻自破。”
“我明白了。”眾人猶如醒醐灌頂,恍然大悟,再看向藍衣少年時的眼神也多了些許好感,
待眾人反應過來,傅伏才笑著道:“武公子,這推波助瀾一事恐怕還需你助力啊。”
“哪裏,傅將軍但有差遣,在下莫敢不從。”藍衣少年謙虛地欠了欠身,續道:“傅將軍,若是您沒有其他的事情交代,在下這便告辭了。”
“公子可自去。”傅伏頷首而笑,對藍衣少年的態度很是溫和,讓屋中不少人暗自猜疑,這藍衣少年究竟是什麽身份,竟能得傅伏如此重視,
“這位武公子可是小王爺較為親近之人,武功很高,你們可莫要對他無禮。”傅伏如何不知眾人所想,簡單地解釋道,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凜,對武照卻更加好奇起來,
這武公子哪裏是公子,分明就是女兒身,是武照所喬裝,拜月教決定全力支持高興後,對於齊國與突厥的戰爭自然十分上心,而武照身為教主更是責無旁貸,加上她心中存著與高興一較高低的傲氣,便來了這朔州,希望可以有所建樹,
近些年齊人飽受突厥人的欺淩荼毒,對突厥人尤為憎恨,聽說突厥將揮軍南下,不少仁人誌士,江湖豪俠都自發來到朔州,準備抗擊突厥,
這些人雖然是好意,但常年行走江湖之人,多是桀驁不馴之輩,一言不合便會大打出手,破壞城中秩序,常讓傅伏和張延雋二人頭疼不已,
武照與拜月教的出現卻是幫他們解決了這一煩惱,作為齊國境內的江湖巨擘,武照又是手段了得,將一眾群豪治得是俯首帖耳,莫敢不從,而有了拜月教的統帥,如同散沙的豪俠們也能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可怕的戰鬥力,
知道武照與高興的關係,又見識了她的本事,傅伏自然會對她禮遇有加,
“聽說了嗎,周國調集了五十萬大軍,如今已經攻破了晉州,將晉陽城團團圍困。”
“皇上心憂邊關危機,操勞過度,一病不起,恐怕命不久矣。”
“聽說是高緯妒忌皇上的才能,所以化作厲鬼來向皇上索命了。”
“突厥他缽可汗已經匯聚了三百萬大軍,朔州城坡就在近日。”
“鄴城失手,晉陽易主,皇上駕崩了,大齊滅亡了。”
又是一天時間,城中的謠言已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皇上死了,齊國滅亡了,然而朔州城卻是安然無恙,除了有些戰爭的緊張氣氛,一切如常,而往來的商旅亦是絡繹不絕,
人們不禁開始漸漸明白這一切都是謠言,目的不言而喻,他們想去尋找事實的真相,卻是再也分辨不清,惶恐的心漸漸安定下來,而那謠言也慢慢成為茶餘飯後的閑談,
第六日傍晚,一道聖旨自晉陽傳來:太子高興不日將北上朔州,協助傅伏抵禦突厥,
這個消息一傳出,籠罩在朔州城頭的陰雲頓時煙消雲散,而城中軍民對於散布謠言的宵小之輩十分惱怒,尤其是對突厥和周人更是憎恨無比,
“高興沒死,趙王殿下,高興怎麽會沒死呢。”他缽可汗有些懊惱地看著他,言辭中帶著怒意,
宇文招心中很是不喜他缽可汗咄咄逼人的態度,但他勢單力薄,雙方又是盟友,不宜發作,隻能隱忍下來,不過心下難免有些怨懟,
“本王如何知曉,高興與高寶寧一戰身受重傷之事知道的人不少,難道真的是天意如此,他居然還活著,。”
其實也難怪他缽可汗如此,他本打算以謠言擾亂城中軍民心智,打擊他們的士氣,而後再發動進攻,以圖盡快將朔州奪下,哪曾想他正準備揮刀而上,高興活著的消息突然傳來,將他數日的努力悉數化為烏有,由希望到失望,落差未免太快,
頓了頓,宇文招又道:“他缽可汗,我們的計策無用,如今您打算如何破敵。”
思索片刻,他缽可汗沉聲說道:“無論如何,本汗決定明日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