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約戰黃瓜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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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汗果然妙計,如今齊軍士氣低落,我方是不是趁機攻城,一舉將朔州城奪下。”
眾突厥將領紛紛麵露喜色,望著夜幕中火光點點的朔州城躍躍欲試,
“不。”他缽可汗搖頭,冷笑道:“此時若是攻城,齊軍必定會將仇恨與怒火轉移到本汗身上,同仇敵愾,必定會以死相拚,我們如何奪城,此舉殊為不智。”
他缽可汗臉上閃過一抹勝券在握的篤定笑容,沉聲道:“而今我們隻需靜觀其變便是,傅伏斬殺同袍之事定會在朔州城甚至是全國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城中軍心浮動,士氣低落,才是我們進攻的最佳時機。”
“大可汗英明神武,齊人必敗無疑。”
在突厥將官奉承的話語中,他缽可汗大笑著下令:“撤軍。”
突厥大軍如潮水般退去,眨眼間便消失了個幹幹淨淨,然而朔州城上的氣氛卻是極其壓抑,所有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其中有一股無名的火焰在燃燒著,
看著城外那倒在血泊中的,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傅伏的身體便不自禁地輕輕顫抖著,無言的痛苦與自責讓他麵容微微扭曲,臉色更是煞白得可怕,
莫說是他,便是好戰嗜殺的程咬金此時也顯得十分沉默,望著城外的眼神有些呆滯,
要說起來三千人的生死在這一場牽涉四五十萬人,如同絞肉機一般的戰爭來說實在不值一提,連這半月時日死在城下的人數的一個零頭都比不上,但這三千人的死亡帶給齊軍的衝擊與震撼卻是空前的,
不論這三千人中究竟有多少是敵人的奸細,但終究有相當一部分是大齊的子民,他們最終死在了自己的同胞手中,甚至死去的人中還有不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
尤其是看著那一雙雙天真無邪,卻早已沒有了生命色彩的眼睛,程咬金的背脊上亦是莫名地陣陣發寒,
“怎麽了,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是殘忍無情的劊子手,是十惡不赦的混蛋。”
就在這時,一個清越響亮的聲音突然在城頭響起,打破了那令人壓抑的沉寂,
所有人都不禁向武照看去,就連傅伏和程咬金也是如此,他們的眼神起初還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被憤怒與仇恨所替代,一些情緒激動的甚至緩緩向著武照圍攏而來,渾身殺意凜然,
“怎麽,想殺了我,為他們報仇,為你們的殘忍與懦弱洗刷罪名嗎。”武照臉上毫無懼色,嘴角反而露出一抹冷笑,言辭中的輕蔑之意毫不掩飾,
“都是你這狗賊,害死了我爹,我要殺了你,為我爹報仇。”張大牛此時終於從地上站起來,雙目血紅,粗喘如牛,怒吼一聲便向著武照撲來,
“哼。”
武照臉上閃過一抹厲色,待那張大牛到得近前,再一次閃電般地出腿,將其踹得一個趔趄,而她的上身卻是挺得筆直,穩穩當當,看上去輕鬆至極,
“看看你們的樣子,哪裏像一個大齊帝國身經百戰的兵士。”武照冰冷而犀利的目光如電般掃過每一個人,語氣亦是愈發冰冷:“你們的職責就是守護朔州城,守護大齊帝國,守護你們身後千千萬萬的百姓,為了大齊,你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難道你們忘了,數日前傅伏將軍斬殺了自己的親子,為的不正是你們還有大齊帝國。”
“收起你們那些令人可憐的軟弱與憐憫之心吧,如果朔州城破,你們焉有命在,朔州城又將有多少人葬送在突厥人的鐵蹄之下,大齊又有多少人將家破人亡,。”
“這三千老弱隻是敵人手中的工具,他們隻能是國家的累贅,毫無用處,如果為了他們犧牲三千,甚至更多的將士的性命,值得嗎,沒有了他們,你們也許會悲傷,但大齊依舊穩固,然而若是沒有了你們,大齊的江山誰來守護,百姓的希望又何在,。”
武照的話就如晨鍾暮鼓一般,重重地敲擊在所有人心頭,讓他們為之動容,麵前血淋林的慘劇雖然殘酷了些,但正如武照所言,為了大齊的江山,為了更多的百姓,他們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值得的,這就是戰爭,暴力血腥而殘忍,這就是現實,無可更改的現實,
“收起你們的悲傷,收起你們的憐憫吧,你們的敵人是突厥人,隻有徹底擊敗他們,我們的國家才能安定,今日的慘劇才不會再次發生。”
“誓滅突厥,至死方休。”
程咬金知覺一股熱血湧上腦門,心緒激蕩不已,不禁瞠目怒吼,滾滾聲浪如同炸雷一般響徹天空,
“誓滅突厥,至死方休。”
城上守軍也被他所感染,紛紛振臂高呼,聲嘶力竭,似欲將心中的怒火與憤恨,悲傷與自責等一切負麵情緒全部宣泄出來,
感受著城上將士逐漸高漲的氣勢,傅伏的心緒也不禁慢慢平複下來,雖然他的眼中不時閃過一抹悲痛與沉重,但臉色終於恢複了平靜,
喊聲一聲大過一聲,如雷聲陣陣,經久不衰,
而在這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中,武照卻是帶著拜月教的弟子悄然離去,原地隻留下張延雋一人默然而立,與四周激憤不已的將士顯得格格不入,唯有傅伏偶然間留意到他眼中的那一抹欣慰、釋然中夾雜的愧疚與感傷,
……
“為什麽,爹,你為什麽死得這麽慘,為什麽。”
看著麵前冰冷的牌位,張大牛心中不斷地呐喊著,健碩的漢子如今已是淚流滿麵,雙目泛著紅光,雙拳更是因為用力緊攥而隱隱發白,
“為什麽太子殿下沒有殺了那個該死的混蛋,即便是一點懲罰也沒有?為什麽,難道我為他高氏一脈出生入死,就隻值這區區五百兩銀子嗎。”
“你的心中是不是充滿了怨恨?你想為父親報仇雪恨嗎。”
身後突然響起的冰冷的聲音頓時驚了張大牛一跳,他連忙轉身四顧,帳中卻是空蕩蕩一片,一個人影也不見,他心中沒來由一突,低喝道:“是誰,出來。”
“百善孝為先,你父死於奸人之手,你不思報仇,卻在這裏哭哭啼啼,如此作為如何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親,。”
“你究竟是什麽人,裝神弄鬼算什麽本事,有種的出來說話。”張大牛猛然拔刀出鞘,警覺地掃視著四周,然而他卻沒有發現一絲異常,
“大齊的江山與你何幹,他人的死活又與你何幹,你為高氏江山出生入死,換來的隻是如今的慘劇,高興隻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他如何會在乎你們這些賤民的死活,他在乎的隻有他的權勢,他的地位。”
“高氏一族自高歡以來,哪一個不是卑鄙無恥,暴虐貪婪的昏君,你莫要被高興偽善的麵容所欺騙,傅伏為什麽要大義滅親,他哪裏是為了爾等的死活,隻是為了向高興表現他的忠心,隻是為了他權利罷了。”
“在他們眼中,你的父親,你都不過是如豬狗一般的存在,可以隨時拋棄,他們絕不會有一絲半點的憐憫與愧疚,醒醒吧,可憐的羔羊。”
張大牛頓時沉靜下來,臉色變得尤其難看,陌生人的話深深刺痛了他的內心,也讓他心底湧上一股強烈的仇恨與怒火,
回想過去二十年,北齊的曆屆皇帝哪一個不是暴戾恣睢,殘酷無情的小人,而他在朔州更是看慣了當權者醜陋的嘴臉,齷齪的內心,難道高興會是一個例外嗎,不,不會的,
一切都是假的,他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
這個想法一旦在腦海中誕生便如野草般瘋長起來,揮之不去,仇恨與怒火開始逐漸侵蝕著他的理智,他的眼睛越來越紅,鼻息也更加粗重,
“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能怎麽做,我要報仇,我想報仇,告訴我。”
“能幫你的人就在城外,一切需要你自己把握。”
說完這句話,那不知藏身何處的人便消失不見,任憑張大牛如何呐喊也沒有再出現,
……
突厥帥帳,牛油蠟燭燒得正旺,將偌大的帥帳映照得臉若白晝,帳內濟濟一堂,都是突厥軍中的驍勇善戰的將軍,各個都是以一擋百的好漢,
他缽可汗高坐上首,合上手中做工精致而華麗的戰書,臉色冷峻一片,威嚴地掃過帳中眾人,沉聲問道:“諸位,齊人太子高興約本汗三日後在朔州東北決戰於黃瓜堆,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他缽可汗話音方落便有一人立即開口道;“大可汗,齊人前些日子一直龜縮不出,不敢迎戰,此番卻主動邀戰,其中必然有詐,我們不得不防啊。”
“是啊,大可汗,齊人向來奸猾,這中間必有陰謀。”帳中不少人紛紛附和,
“諸位說的不無道理,但齊人既然下了戰書,本汗若是拒不前往,豈不是弱了我突厥的氣勢。”他缽可汗眉頭輕揚,朗聲道:“高興小兒大言不慚,竟將我突厥汗國比作柔然那等彈丸小國,想效仿齊國先主高歡一舉殲滅我突厥無雙鐵騎,你們說,本汗能叫他這般猖狂嗎。”
“不能。”
眾人齊聲怒吼,各個義憤填膺,很不能立即與高興一決高下,不過人群中還是有理智的憂慮地道:“大可汗所言有理,隻是明智有詐,我們還要接戰豈不是落了下成。”
他缽可汗篤信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森森寒芒:“本汗心中已有定計,你們不必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