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氣氛地捶著炕桌道：“殺掉最能打的大將，放棄唾手可得的勝利，割地納貢這樣的條件宋高宗都答應了？他難道是個傻子不成？”多爾袞嗬嗬笑道：“他真的答應了，而且必須答應，因為他不想放棄自己的皇位。而完顏宗弼也正是利用了趙構的這一點，直到臨死前都還在手中留著一張牌，這張牌便是宋徽宗，也就是趙構的哥哥。如果宋人不退兵，不殺掉嶽飛，議不議和先不要說，宗弼首先會放出宋徽宗去開封做皇帝，一南一北形成兩個宋人朝廷。皇上，你說，到底這兩個宋人朝廷該怎麽分家呢？還是幹脆合並到一起，一個聽另一個的？”

    福臨終於茅塞頓開，他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了。剛要高聲說話，多爾袞急忙壓下雙手示意他不要讓外人聽見，福臨強忍著壓低下聲音問道：“皇父攝政王手中的宋徽宗是不是就是那個假的朱慈炯呢？”多爾袞哼聲道：“哼，真的可以變成假的，假的自然也是可以變成真的，假的朱三太子並不可怕，該害怕的是朱由郎那個做賊心虛之人。他能被擁立，已存屬僥幸。探子又已經查明，如今的朱三太子還不止一個，江南又出現了一個崇禎的皇子。這朱由郎一聽到消息後，馬上趕奔了過去，那位皇子就藏在老賊錢謙益的家裏。朱由郎聽說後幾乎是連夜南下，去往常熟錢謙益的老家，親手把那個皇子給揪了出來。雖然現在並沒有殺他，不過恐怕是遲早的事情，連此前他根本不待見的錢老賊都被封了個刑部左侍郎呢。”

    朱由郎不殺掉他們，幹嘛還給錢謙益官兒坐？”多爾袞道：“皇上，這才是朱由郎那小子的精明之處啊，這叫做預先取之，必先予之。殺了皇子，他朱由郎就會和朱由崧一樣落得罵名，所以他要先穩住錢謙益和那位皇子，日後再偷偷地、慢慢地收拾掉。哪怕毀屍滅跡亦不在話下，總之種種死因都會與他無關。可也正因為他的這番表演，才讓我看到了他的弱點。投鼠忌器嘛，他越怕有崇禎的皇子出現，我們就越應該幫他把人找出來，就算沒有真的，假的也成啊！假皇子在我們手裏，他朱由郎又不可能過來驗明正身，我們隻要如法炮製，告訴他隻要再繼續北伐，就把崇禎皇子安排到太原或者是濟南登基稱帝，看他到時候還敢不敢北伐！”

    福臨忙問道：“如此一來我們便有時間重整軍備了，可那樣我們是不是還要給這個朱三太子分割國土呢？”多爾袞搖頭道：“口頭上的宣稱罷了，隻給他一座所謂的皇宮便是了，就算我們聲稱把遼東都給了他，難道他還真的能得到嗎？他隻不過是為咱們唱傀儡戲而已，兵還是咱們的兵，國土更是我大清的國土。”

    福臨雖然非常認同多爾袞的主意，可恍然間又歎息道：“難道我們真的打不過那些南蠻子了嗎？”多爾袞沉默了一陣後，說道：“皇上看我如今的身體能立刻帶兵嗎？如果不是我來帶兵，又有幾人能有把握說一定可以戰勝朱由郎呢？何況中原大戰，我八旗大軍損失慘重，一年半載尚難以恢複，倘若因為這一計策可以拖延朱由郎的北伐，我大清再假以時日修整，這天下最終鹿死誰手，也未可知啊！何況此次中原大戰，我軍雖然被迫退出了黃河以南，可南蠻子兵力上的損失要比我們大得多！朱由郎苦心經營多年的禦營幾乎全部覆滅了。如今進攻山西的隻是他們的西北軍，圍攻徐州的也是郝永忠麾下的隊伍，這些隊伍都是沒有參加過中原大戰的生力軍，一旦我們能看準時機把朱由郎這最後的幾支精銳也殲滅了，那麽明軍將隻剩下一群烏合之眾。到時候我們再縱兵四掠，攻城奪地，想要重新奪回淮河以北，與南蠻子分治天下也是不難辦到的。再若假以時日徐徐圖進統一全國，就是皇上你以後的事情了，恐怕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知道多爾袞自己有沒有察覺他的人生就快要走到盡頭了。可他留給福臨的這些話，著實讓這位少年天子有了感動。忽然讓福臨覺得，這個十四叔真的沒有那麽壞，如果多爾袞真的是個壞掉渣的人，在幹掉豪格奪得兩黃旗之後，他大可以將福臨一並處理掉。然而多爾袞沒有這麽做，雖然他確實做了很多讓順治皇帝詬病他的事情，可他確實也做了周公曾經做過的事情，輔佐了成王。在大清皇基並未穩固的時候選擇了大局為重，放棄了皇位這一令任何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這便是他做過的一生之中最偉大的事情之一吧，說他是大清朝的締造者，應該沒人會有異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