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生與死之間,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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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迎門桌前,文淑臻臉色蒼白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

    桌子上,尚有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讓李鳳梧睚眥目裂的是,文淑臻那一身道破略有淩亂,若不是道袍比較保守,怕是巍峨雪山早落入了眾人眼瞼。

    好在是道袍。

    如果是尋常所穿的襦裙,此時又何止是春光外泄那麽簡單。

    一身道袍的景秀臉色扭曲的站在文淑臻身旁,手上持著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此時緊緊的按在文淑臻脖子上,因為緊張,匕首也隨著手在輕微顫抖。

    幾顆血珠從那雪白得刺目的肌膚間沁了出來。

    這一下事出突然。

    所有人都怔住了,李鳳梧身軀一緊,不敢冒昧響救。

    鄭合張大了嘴,動了動,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齊承嘴唇哆嗦,話聲裏盡是顫音:“師兄,你這是作甚?”

    景秀麵色猙獰,餐笑道:“你說我在做什麽?如你所見啊師弟!”

    李鳳梧卻根本沒有看他,定定的望著文淑臻,聲音很是溫柔,“大娘子,別怕。”

    文淑臻眼神哀默。

    景秀知曉大事已去,慘然一笑,“我不過是想過上好日子,經曆過吃人的戰亂,經曆過人命相踐相輕的災荒,師弟,你覺得修道是什麽?”

    齊承動了動嘴,卻沒言語。

    景秀自語,“問長生?問什麽長生,那不過是騙善男信女而已,就連師父心中也清楚,煉出什麽丹就能長生麽?荒謬!”

    “如果真能長生,師父又何至於如此重視聲名和錢財。”

    “如果真能長生,世人為何又如此眷戀權勢。”

    “修道?借口罷了,所尋求的依然是金銀山,依然是嬌俏娘子,如今卻有這麽個機會擺在眼前,小師妹是半水河畔文家大女,不是秦淮河上那些胭脂俗粉,貌美如花又有萬貫家財,師弟,換做是你,你會怎樣選擇?”

    “隻要師兄和小師妹行得秦晉之好,這一切都將成為現實啊,師弟,你知曉麽,我早就厭倦了沒日沒夜的講道,我厭倦了看著那些富貴娘子隻能遠觀不能褻玩,我想金銀滿身我想夜夜笙簫。”

    “師兄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富貴人生而已,難道這也有錯?”

    “隻要得到小師妹的身體,這一切都成了啊!”

    景秀憤怒咆哮。

    李鳳梧隻是可憐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為了自己的私欲,而選擇傷害她?”

    景秀愣了下,旋即恚怒的盯著李鳳梧,“這裏誰都有資格罵我辱我,唯獨你李鳳梧不可以,從小出生,你便是這李府小官人,未來注定要繼承萬貫家產,你哪裏知曉我們這些低下之人的痛楚。”

    李鳳梧搖搖頭,“你瘋了。”

    景秀哂笑,長笑。

    文淑臻臉色越發慘白,肌膚間又沁出幾顆血珠,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李鳳梧心中歎了口氣。

    這樣下去不妙,如果景秀再這麽失心瘋下去,很可能失控傷了文淑臻,那匕首一刻也沒離開脖子咽喉處,稍有不注意,文淑臻就要香消玉殞。

    齊承終於說話,“師兄,這是何苦呢,以往你去秦淮,甚至在道場裏勾搭上了前來聽道的林家夫人,師弟也從沒說過一句,隻盼著師兄能懸崖勒馬,為什麽一定要走極端呢。”

    李鳳梧苦笑,輕聲道:“景秀你想要的,不過是個富貴生活,我可以給你。”

    景秀眸子裏隻有絕望,“是啊,你可以給我,但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你眼裏能看得見我們這些低下的人,偌大的瓊綰道場,隻有師父才能和你平起平坐,到了現在,你終於看得見我了?”

    頓了一頓,甚是淒然的笑了:“齊承可以可憐我,鄭合也可以可憐我,唯獨你李家小官人這樣的富賈子弟,你的施舍隻會讓我惡心!”

    李鳳梧心中越發沉重,“你待怎的?”

    景秀低首看了一眼,沒有惶恐隻有哀默的文家大娘子,沉默了一陣才道:“你想救人,那就給我跪下!”

    雖然元明清的人經常下跪,但無論在哪個朝代,下跪都是一種屈辱。

    齊承大急,“師兄……”

    卻聽得文淑臻悶哼了一聲,肌膚間頓時血流如注。

    李鳳梧心中一驚,慌道:“切莫急躁,我跪便是。”

    從來隻跪天地君親師的李鳳梧,不得不低頭,看了一眼文淑臻,苦笑著緩緩屈膝。

    齊承和鄭合口瞪目呆,哪裏會想到李鳳梧竟然真的願意為了文淑臻而向景秀下跪,同聲大呼:“小官人,不可!”

    文淑臻一直哀默著沒有說話,見到李鳳梧竟然願意為了自己下跪。

    那雙哀莫大於心死的眸子裏終於有了一絲的色彩,忽然淒婉的笑了笑,“不用呢。”我不要你如此……

    說完無視脖子上的匕首,驟然站了起來。

    眾人大驚。

    李鳳梧睚眥目裂,“不要!”

    然而似乎一切都遲了,眾人眼前隻見血花綻放……靜悄悄的綻放。

    李鳳梧搶身過去抱住文淑臻。

    鄭合同時猱身撲向景秀。

    接住文淑臻,眼前隻有一片嫣紅,李鳳梧忘記了那個持著匕首的景秀,仔細瞧向傷口,頓時鬆了口氣。

    文淑臻忽然求死,景秀終究不是窮凶極惡之人,本能的抬了一下手,也就是這一抬,文淑臻撿回了一條命,雖然鮮血汩汩,但卻沒有傷著頸項間的動脈。

    傷口極深,如一張哭泣的嘴唇。

    在血肉之間,李鳳梧清晰的看見了那根白色的大動脈。

    隻要再深一顆米,文淑臻就要香消玉殞。

    鬆了口氣,從文淑臻懷裏掏出一方絲巾,死死的壓住傷口,對齊承吼道:“去叫郎中!”

    然而齊承此時卻手軟腳酥的坐在了地上:景秀也倒在了地上,那柄雪亮的匕首此刻正插在他的左胸之上,鮮血汩汩而出。

    身體猶在輕顫。

    看向李鳳梧的眼神充滿了憎恨,宛若不共戴天之仇,“我恨死了你們這些紈絝富家子。”

    話音漸輕,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估計這已一昏死,要不了多長時間,便真的死了。

    匕首插中心髒,大羅金仙來也回天乏術。

    鄭合坐倒地上,失魂落魄的看身旁已經昏死過去的景秀,又看了看自己雙手,喃喃自語,“我殺人了,怎麽辦,我殺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