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何謂中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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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前任樞密使張浚有過拜托,但官場上曆來有個人走茶涼的說法。

    陳俊卿和蔣芾如今的做法已經算厚道。

    尤其是蔣芾,此刻在自己的簽押房裏,拿出一盒精品茶葉,笑道:“這可是官家恩賜的,今日便宜你小子了。”

    遞給小廝,“三杯,一杯送去相公簽押房。”

    不能不說,陳俊卿和蔣芾的關係極好,今時的朝堂上,便有“陳蔣一衣”的說法。

    當然,君子不黨。

    兩人的關係經得起官家考驗。

    坐下後,蔣芾撩了撩衣衫,問道:“自你赴任後,第一次相見,張相公回老家後可還好?”

    李鳳梧慌不迭欠身,“多謝相公牽心,下官在離開襄陽時,去信過四川,叔公回信,說一切安好。”

    按說應該死在歸家途中。

    但如今還沒死,大概是自己叮囑過那個虞侯張拭,有所防備。

    說明曆史上的張浚之死確實不是病逝,而是被主和派謀害……好人大抵是難以長命。

    蔣芾笑了笑,“那甚是好。若是不見外,稱我一句先生也可,相公之稱不敢當。”

    如今大宋,相公之稱已有泛濫之勢,不僅稱呼左右宰相和樞密使為相公,連參知政治,同知樞密院事,簽書樞密院事這幾位副相也多被稱呼為相公。

    最終泛濫到妻子稱呼老公也變成了相公。

    蔣芾是紹興二十一年進士科榜眼,又年四十六,自恃李鳳梧的先生,並無不妥。

    話說回來,陳俊卿也是紹興八年的進士科榜眼。

    可見三鼎甲在仕途中優勢有多強大。

    宣麻拜相者,大多出自一甲及第。

    “不知道先生有何叮囑?”

    大朝會後,蔣芾便將自己帶到樞密院簽押房,當然不會是為了敘舊。

    蔣芾沉吟了一陣,“西遼使團的事情,官家告知你幾何?”

    李鳳梧精神一振,想起趙愷說過,官家就西遼使團一事,和西府相公單獨聊過,連湯思退都沒參加,顯然是有軍事方麵的計劃。

    “官家隻對晚生說過,西遼使團中有位女賓的事情。”

    蔣芾愣了下,“其他的就沒了?”

    李鳳梧點頭,“沒了。”

    蔣芾有些詫異,“這就奇怪了……”旋即又道:“且與你說說罷,那柳相正之子柳子承任接待副使,是不是你在暗中搗鬼?”

    蔣芾雖然是主戰派,但官場上哪能太過坦誠,李鳳梧並不打算讓蔣芾知曉自己和慶王趙愷的關係,笑道:“不是,此事我也些不解。”

    “那邊是鄧王的主意了,想必是錢家人舉薦的。”錢家確實有這個實力,甚至不需要錢端禮出麵就能促成這個結局。

    李鳳梧點頭,“所以現在有點擔心,趙愭會不會在西遼使團上搞點事,一石二鳥。”

    蔣芾若有所思,然後笑了,“那恐怕鄧王要吃癟,西遼使團看起來無大事,實則幹係著大事,且知與你一點罷,若是和西遼使團談好了,那麽你恐怕還要出使大理。”

    李鳳梧口瞪目呆,真被自己猜中了。

    遲疑著說出兩個字:“滇馬?”

    按說如今大宋每年都能從雲南購買三千五百匹,為何要大軍壓境?

    隻能說,官家的雄心,不是每年三千五百匹能達到的。

    欲恢複中原,金國的騎軍是個巨大的障礙。

    以步軍破騎軍,守陣可以,衝陣的話,還得騎軍破騎軍,是以大宋目前的騎軍數量,急需擴大。

    但是,滇馬貌似不適合作衝鋒的戰馬……

    蔣芾眼睛一亮,“你看出來了?”

    李鳳梧點頭,“可是有點不明白,出使大理和西遼有什麽關係。”

    蔣芾哈哈一笑,“這你就不明白了麽?大理豈會乖乖的給我們大宋滇馬,必然是要大軍壓境的,可剛曆大戰,哪有那麽多大軍,兩淮邊軍要想抽調出來,必須得先讓金人自顧不暇。”

    被蔣芾這麽一提點,李鳳梧猛然醒悟,“西遼那位承天皇後耶律普速完要出兵西夏?”

    西遼出兵西夏,那麽金國就要提防,萬一西夏是個渣渣,被西遼閃電吞並,以西遼的尿性,肯定是要恢複江山再次進逼大金疆界,如此便緩解了大宋兩淮邊境的壓力。

    耶律普速完有點不輸武則天的意思了啊。

    蔣芾搖搖頭,“現在還未可知,不過聽官家意思,大概會有這種可能。”

    又道:“因此柳子承任接待副使,我們以為是你的主意,所以才會感到奇怪,萬一這件事被柳子承——嗯,也就是被恭王攪黃了,那可就有點麻煩。”

    李鳳梧心裏頓時有些尷尬,你妹,這還真是自己的主意。

    嘴上當然不會承認,“先生多慮了,官家連我都沒告知,也不會告知柳子承,想必我等隻負責些許雜事,使團中最重要的人大概會受到官家親自接待的罷。”

    先前李鳳梧說官家並未告知這些事時,蔣芾就已猜到了這各種緣由,此刻點頭,“你倒是看得清楚。”

    張相公說的沒差。

    他這個侄孫,官家謬讚的大宋雛鳳,確實有著官場天賦。

    雖然眼光還比不上相公、尚書等官場老油條,但儼然已比大部分官吏看得更透徹。

    “如此倒是無虞,你到時候仔細著些,嗯,還有個事,官家不便親自言說,讓我轉告於你。”這才是今日和李鳳梧單獨相見的原因。

    李鳳梧恭謹道:“請先生指示。”

    “官家不忍魏尚書遭受離別之苦,所以還請你從中多做協調,不要讓西遼的那位貴賓把魏蔚給勸服帶離大宋。”

    李鳳梧聞言怔了下,“官家真的是這個意思?”

    總感覺官家體恤下屬過頭了。

    蔣芾正色道:“當然也有其他考慮,但最大的目的,還是為了魏尚書。”

    官家的另外一個意思,咱們大宋總得留點西遼的皇室宗親什麽的,將來萬一和西遼撕破臉皮了,咱們不也多個優勢話柄嘛。

    況且,西遼女性也可執政。

    萬一中的萬一,西遼大亂,耶律大石一族全部玩完,又萬一的萬一,我大宋彼時有實力吞並或者扶植西遼,也有魏蔚這個皇室宗親可以做傀儡嘛。

    中興之主趙昚的野望,不止是恢複中原那麽簡單。

    何謂中興?

    這才叫中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