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天家曆來無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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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昚不說話,也沒人敢說話。

    其餘人是不明真相。

    張杓是不想再給官家傷口上撒鹽,畢竟官家是個父親,那近乎哀求的眼神,著實讓人狠不下心來。

    李鳳梧也知道,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

    若是再進一步挖掘下去,誰都討不了好。

    見好就收。

    當然,是自己見好,對於恭王趙惇而言,儲君之位已經遙遙無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趙昚才疲憊的抬起頭,“湯相公,蔣樞相,你等先退下罷。”

    蔣芾早就看清楚了狀況,顯然李鳳梧和張杓聯手將了官家一軍後,加上張杓最後拿出來的那些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

    但是結果很明顯:兩人大獲全勝。

    身心愉快的行卻禮,“臣告退。”

    湯思退苦笑著,“官家,臣覺得……”

    趙昚揮揮手,“退了罷。”

    湯思退無奈,心沉到了低估,究竟是什麽事,能讓李鳳梧絕境反擊,難道趙惇的儲君就這麽要黃了……雖然不甘心,卻也隻能退出垂拱殿。

    趙昚看著張杓,愣了許久,才道:“張相公,你可真是處心積慮了。”

    張杓微微欠身,“臣已失職一次,但臣既為相,輔佐官家,不願再失相職。”

    失職一次,是指莊文太子之後。

    畢竟他是莊文太子趙愭的首席謀臣,然而莊文卻被人害死。

    如今他是右相,輔佐官家,那就要為官家著想,當然不願意官家立以為狼子野心的儲君,這就是張杓作為大宋臣子的本分!

    趙昚也明白張杓的這種心理,無奈的歎了口氣,“你也且先退下罷。”

    張杓行卻禮之前看了一眼李鳳梧。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李鳳梧微微點頭,放心。

    張杓離去後。

    趙惇沒有看李鳳梧,而是起身,緩緩來到趙惇的麵前。

    趙惇莫名其妙,可是看著父皇那嚴峻而憤怒的神情,驚恐的有些說不出話來,“父皇……兒臣……兒臣做出了什麽……您不要輕信諂臣……的離間之言啊——”

    “啪!”

    話沒說話,趙昚忽然揮手,一巴掌扇在趙惇臉上。

    趙惇一個趔趄,被趙昚拍到在地,捂著臉頰,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父皇,孩兒究竟做錯了什麽?”

    趙昚揚天歎了口氣,“你還有什麽狡辯的,莊文之薨,你心知肚明!”

    頓了一下,“他可是你親大哥的,一奶同胞的親大哥啊!”

    說話的趙昚,已然淚流滿麵。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趙惇倏然僵住,然後絕望起來,心裏頓成一片空白……

    趙愷聞言,也是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趙惇,又看了看父皇,最後看著李鳳梧,想求證什麽……

    李鳳梧微微點頭。

    趙愷眼睛頓時紅了。

    噔噔噔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

    爭儲而已,何至於要相害性命,我們畢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的……

    雖然趙愷成長很快,但畢竟是弑兄的事情。

    一時間,趙愷也難以接受。

    趙昚有些頹廢,在謝盛堂的扶持下,踉踉蹌蹌的坐回去,無力的揮揮手,“下去吧,都下去吧。”

    李鳳梧看了一眼趙惇。

    又看了一眼趙愷。

    對官家行了卻禮,準備離開。

    卻聽見趙昚無力的道:“你先留一下,朕還有事問你。”

    李鳳梧無奈,隻好留下。

    恐怕不會有什麽好事。

    趙惇和趙愷兩兄弟,還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中,仿佛都沒有聽到官家趙昚的話,最後還是謝盛堂咳嗽一聲,來到門口,喚來禁軍護衛,“將恭王殿下送回王府。”

    趙惇被禁軍護衛架了出去。

    謝盛堂又來到趙愷身邊,“慶郡王,請回府罷。”

    趙愷的情緒,終究要好過趙惇一點,失神落魄的點了點頭,又失神落魄的離開了垂拱殿。

    好像趙惇失敗了。

    好像李鳳梧幫自己勝利了。

    但是為何,心中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

    爭儲這麽多年,自己不就一直在等著今天嗎。

    怎麽高興不起來。

    想不到我堂堂趙室,標榜以文治國的趙室,竟然又發生了兄弟手足相殘的局麵。

    何等的諷刺啊。

    垂拱殿裏,趙昚還在發呆,沒有理睬被留下的李鳳梧。

    李鳳梧也有些尷尬。

    隻好安靜的等候著官家恢複常態。

    再怎麽是中興之主的明君,趙昚畢竟是個重情至孝的人,又是人父,知曉大兒子是死在三兒子手上,也不短短的幾分鍾可以恢複的。

    足足失神了半個時辰,趙昚的眼睛才漸漸恢複了神采。

    隻是,內心依然疼的難受。

    冷冷的盯著李鳳梧,“得逞了,現在你高興了?”

    李鳳梧苦笑,“臣高興得起來嘛,但凡有一點周轉的餘地,臣也不願意如此行事,臣之苦心,還望官家明鑒。”

    趙昚冷哼了一聲,“是啊,你的苦心,你可是我趙昚朝內的範文正啊!”

    這話無比諷刺。

    李鳳梧卻無言以對。

    畢竟自己讓官家接受了這種兒子相殘的人間慘劇。

    這種事情,任何一個父親,就算發生了,也寧願選擇不相信。

    然而關於傳承,天家曆來無幸事。

    隻不過自己給趙昚的東西,讓他不得不相信。

    從兩次刺殺自己,到鹽官鎮,再到那些名醫聖手的方子,雖然沒有一件事能明確趙惇是始作俑者,但都是強力的佐證。

    這種事情,確鑿的證據反而不如這些佐證來得有殺傷力。

    天子多疑。

    這是曆代天子的通病。

    趙昚也不例外。

    所以李鳳梧篤定,隻要這些東西拿出來,趙昚肯定要往那方麵去猜……而且,這本來就是湮沒在曆史中的真相。

    當然,就算自己出現在南宋,策劃了今日之事。

    這件事,依然要湮沒在南宋這短短的曆史中。

    趙昚不會讓它大白於天下。

    他知,我知,張杓知,趙惇知,趙愷知。

    其餘人,誰也不能知。

    所以從一開始,自己就刻意在打造這個局麵,青雲書刊上張杓的文章,隻有官家一個人看見,張杓拿出來的那些證據,也隻有官家一個人看見。

    所以從先前提出鹽官鎮事件之後,自己的對手不再是趙惇和湯思退。

    而是趙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