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黑澤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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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點 補給點鐵絲網以北2oo米 斜坡
天色漸漸的有些亮了,斜坡上的薄霧開始散去,黑澤悄悄的從藏身的灌木叢中爬了出來,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小心翼翼的尋找著下一個能藏身的地方。( [ [ 他落單了,周圍都是屍體或是低聲**的傷兵,像他這般活動自如的士兵是看不到的。黑澤很害怕,可是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更不敢去碰那些傷兵,昨夜裏的一切給黑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敵軍把潰散至這段斜坡的日軍堵在這裏以後,根本就不衝鋒,也不急著打掃戰場,隻是把這裏死死圍住,隻要聽見斜坡上有動靜,直接就是一串子彈打過去。昨晚和黑澤躲在一起的有好幾個人,就是因為弄出的動靜太大了,被對方的衝鋒槍給打成了篩子。幸好黑澤聰明,死死的趴伏在灌木叢中捂緊了自己的嘴,要不然他那能活到天亮。
薄霧還沒有完全散開,黑澤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隻好貓著腰靠著自己的記憶在斜坡上竄行。他還有一支步槍和幾十子彈、一顆手雷和一些食物,黑澤想要借著還沒有散開的薄霧逃進叢林裏去,隻要能鑽進林子,黑澤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竄行出去了幾米,黑澤從一具屍體上爬了過去,把自己的軍裝前襯糊了血跡,必要的時候黑澤還要靠著這些血跡裝死。血跡有些刺鼻,黑澤這會子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順手從旁邊的屍體上掏出幾塊粘著血跡的飯團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這會子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多一口吃的,就會多一分活下去的動力。
連著搜刮了幾具屍體,黑澤的口袋裏裝滿了食物,身上也多了兩個裝滿水的水壺,他照著原路慢慢的退回了自己趴伏了一個晚上的灌木叢。窩在灌木叢裏,黑澤就著水一連吞了幾個飯團,黑澤不敢仔細的咀嚼,那樣會出聲音。其實黑澤的心裏很害怕,他的害怕是可以原諒的,他隻是一個中學生,隻是簡單的訓練了三個月就被送來了緬甸,加入了這支該死的搜索部隊。
搜索隊裏像他這樣的學生兵一共有1o個,嚴格的講他們還隻是孩子,幾乎沒有過18歲。黑澤還沒有開槍殺過人,敵人對於黑澤來說,還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黑澤曾經見過在山林裏被搜索隊打死的遠征軍士兵,都是一樣的黃皮膚,一樣的黑頭,唯一不同的就隻是身上的軍裝和語言。
軍官們日常教授的是一回事,麵對麵的廝殺又是另外一回事,雖然在戰場上殺掉敵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黑澤一直下不去手,他覺得殺掉這些和自己一樣的人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此刻他的腦子裏沒有去想敵人會不會殺死自己,他隻是想著如何能安全的逃進叢林裏去,憑著自己身上的食物應該能在叢林裏躲很長一段時間吧。
一陣微風吹過,斜坡上殘存的一絲薄霧終於散去,斜坡上的一切很清晰的顯露在黑澤的眼睛裏。“嘔”黑澤忍不住把剛才吞進胃裏的飯團又吐了出來,眼前的一切太可怕了,對於一個17歲的少年來說,這一切幾乎就是地獄裏才有的景象。
薄霧散盡的斜坡上到處都是屍體,趴伏著的、仰麵倒下的、被一槍斃命的還好,還有一些屍體明顯是被機槍射過的,整個身體都爛成了一團,要不是要依稀可見的軍裝碎片,黑澤簡直就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曾經的同伴,是搜索隊裏的戰友。視線的盡頭出現了幾頂鋼盔,黑澤知道,那是敵人,他們就要打掃戰場了,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黑澤小心翼翼的躺在草地上,拽過一具胸部被擊碎了的屍體壓在了自己的腿上,把自己沾滿了血跡的上半身露了出來。趴著還是仰躺,黑澤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如果是趴伏在地上裝死,那敵人清理戰場的時候勢必會用刺刀紮屍體,這也是日軍經常用到的打掃戰場的方法。躺好之後,黑澤忍著惡心,從旁邊的屍體上抓過一團碎肉扣在了自己臉旁,咋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被子彈擊中了上半身和頭部的屍體。
“來了,來了”黑澤緊張到了極點,他的左耳就貼在草地上,能聽見軍靴踩踏的聲音,分明就是向著自己這邊走來的。“要忍住,自己已經是死人了”黑澤在心裏不停的嘀咕著,漸漸的放鬆了身體,緊握著的手卻還在微微的抖動。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昨夜裏的生的一切令黑澤終身難忘。他是一直在後隊裏的,就是跟著笠下一直蹲在物資堆後麵的那個小隊。槍聲和後來的爆炸,他都聽見了,可是心裏的緊張和恐懼讓他不敢抬頭去看,戰況的慘烈他並沒有看見。黑澤隻是知道被敵人打了伏擊,隨後便是跟著軍官們一路從補給點裏原路撤回。
就在撤退的途中,黑澤才算是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無數飛蝗般的子彈射來,軍官們已經無心抵抗,隻顧著拚命的奔逃,不時的有人被子彈擊倒慘叫。和黑澤在一起的十幾個人就是那樣一個個的倒在路上的,最可怕的就是重機槍的掃射,那沉悶的槍聲簡直就是催命符。機槍子彈打到那裏,那裏就是一片血霧,經常還有子彈能擊爆士兵腰間的手雷。
撤退時已經毫無隊形可講,每個人都是埋著頭隻顧跑了,大家幾乎就是擠在一起的,被機槍子彈擊中生殉爆的手雷便揮了平時2倍的威力。與黑澤關係最好的高木就是被手雷炸死的,當時高木就跑在黑澤前麵不到5米的地方,手雷爆開時,與高木擠在一起的4個人哼都沒有哼一聲,就齊齊的被彈片和火焰給吞沒了。
幾米外的黑澤也被殃及池魚,他被爆炸的氣浪頂了出去,正好就摔進了他藏身的那處灌木叢裏。在那一刻,他沒有慶幸,也沒有絲毫的猶豫,隻是立刻趴伏了下來,就躲在了那株灌木叢裏,直至天亮。忍著饑餓,忍著口渴,黑澤捂緊了自己的嘴,不敢出任何的聲響,默默的等著天亮。
“哢”一隻軍靴落在了黑澤的腦袋邊上,正好踩斷了一支灌木的枯枝,黑澤心裏一驚,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胡思亂想而放鬆了警惕。他不是怕死,隻是不想這樣被敵人不明不白的打死或抓成俘虜,他真的不舍得就這樣死去,他想家裏的奶奶、母親和幼小的妹妹,他想家鄉美味的海鮮拉麵和鹹魚飯團。
許是對親人的思念讓黑澤平添了許多的勇氣和求生的力量,耳邊聽著敵人的腳步聲,黑澤暗暗的屏住了呼吸,讓自己緊張的心跳平靜了下來。雖然自己還是害怕,可是比剛才已是好了很多,至少他已經放棄了要馬上起身逃跑的念頭。
“噗”黑澤的腿一陣刺疼,應該是敵人用刺刀紮了趴伏在他腿上的那具屍體,鋒利的刺刀紮穿了屍體又刺破了自己的大腿。周圍不時的有刺刀紮進**的聲音傳進耳朵,下一個該輪到自己了吧,黑澤將全身放鬆下來,迎接著即將刺來的刺刀。
“噠噠噠 噠噠噠”黑澤的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幾聲夾雜著日語的慘叫隨即響起,一定是還有裝死的同伴被敵軍現了。一陣有力的踩踏聲響起,剛才還在黑澤周圍的那幾雙軍靴已是離開了,黑澤暗暗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那幾個裝死的同伴救了自己。由於他們的突然複活,使得打掃戰場的敵軍都聚集到了那邊,反而放過了黑澤。終於在一陣急促的哨聲之後,打掃戰場的敵軍匆匆翻揀了一些戰利品便離開了,黑澤緊繃著的心落了地。
斜坡上隻剩下了風聲,黑澤還是不敢亂動,1o分鍾,2o分鍾,半個小時過去了,黑澤聽的沒有動靜了,這才慢慢的側著腦袋向周圍看去。打掃戰場的敵軍早就撤走了,斜坡上除了大片的濃重的血腥味就隻剩下了屍體、殘肢和一股還未散去的硝煙味。
黑澤慢慢的將身體坐起,看著鋪滿了斜坡的屍體,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黑澤?是你嗎?”一聲低呼響起,黑澤左後方的屍堆裏翻出了一個身影,是岡本,第二小隊的岡本,亦是黑澤在搜索隊中為數不多的朋友。見黑澤把視線放在了自己身上的血跡上,岡本的臉有些泛紅,“這不是我的血,我是躲在了屍堆下麵的,要不然也會被他們現殺掉”
黑澤有些想笑,可又覺得現在不是應該笑的時候,於是他的臉上就出現了一副有些僵硬的表情。“走吧,咱們看看有沒有和咱們一樣活著的同伴”岡本伸手把黑澤拉了起來,率先在屍堆裏翻看著,看看是不是還有活著的同伴。果然,黑澤和岡本在滿坡的屍體中又現了十幾個受傷未死的士兵,他們都是受傷昏厥過去的,可不像黑澤和岡本一樣是裝死混過來的。
在屍體上翻揀出了一些食物和飲水,大家便相互攙扶著高一腳淺一腳的下了斜坡,雖然敵軍已經打掃過戰場上,但不代表他們不會再來,還是先離開這裏會好些。黑澤和岡本救出來的又都是傷兵,這就無形之中拖慢了他們的度,短短2oo米的斜坡就用去了近2o分鍾的時間。
傷兵們忍著疼痛,走進了叢林,岡本辨別了一下方向,帶著大家向著記憶中的一座山頭走去,沿著這個方向翻出幾個山頭就是搜索隊的營地了,那裏還駐守有一個緬甸中隊。來的時候還不覺得山路難走,可是這會子大家拚命的挪動著腳步確是越走越慢。太陽已是升起老高,明晃晃的很是耀眼,有一個失血過多的重傷員已經出現了一次休克現象。
黑澤和岡本不停的來回的穿梭在隊列中,他們需要攙扶傷員,還要前出探路。好在傷兵們都知道停下來會遇到怎樣的後果,都是相互幫忙著拚盡的全力在前進。進入叢林後情況好了些,輕傷員會用樹枝做成的簡易擔架配合著黑澤將重傷員合力抬著走,雖然這樣會消耗掉輕傷員們的體力,可這畢竟是加快了行進的度。
太陽越來越毒,黑澤的軍裝早就被汗水浸濕了,可是他不敢太往叢林裏麵走,傷員太多了,要是直接走叢林中間穿過,大部分傷員都會死在毒蟲嘴裏,黑澤隻好帶著他們貼著叢林的邊緣行進,這樣會保險一些,至少這樣對傷員的傷勢會好些,不會由於叢林裏的濕熱引起傷口的感染惡化。
忽然吹過一陣涼風,黑澤昏沉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了許多,一定是有水源,是山溪或是水潭什麽的。大量失血的傷員們早就把水壺裏的水喝完了,黑澤和岡本已經半個小時沒有喝過一滴水了,他們倆把自己的水都給了傷員們。前麵是一塊草地,是一道向上的緩坡,剛才那股清涼的風應該是從草坡的另一麵吹過來的吧。
從草叢的倒伏情況來看,這片草叢還未有人走過,顯然它是安全的,黑澤對著走在隊尾的岡本打出了停下的手勢,他要自己先上去草蛉看看。踩著草叢裏的獸跡,黑澤緊張的端著步槍慢慢的摸上了草蛉,果然,在草蛉的另一麵出現了一條山溪。寬度足有2米多的一條山溪,黑澤舔著幹裂的嘴唇仿佛已經嗅到了山溪的甘甜。
拔出腰間的刺刀,黑澤順著原路返回了隊列隱蔽的地方,沿途的茅草都被他砍到,開出了一條1米寬的山路。又是一陣背負搬挪,所有的傷員都被轉移上了草蛉,看著下方的那道山溪,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意。雖然他們已經意識到已經是迷路了,畢竟來的時候沒有見過這條山溪,可是在難耐的幹渴之下,所有人都無一例外的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
“我先下去看看”黑澤領先衝下了草蛉,就隻帶著兩隻水壺,此刻他的眼睛裏就隻剩下了這條溪水。“嘭”“嘭”草蛉下突然傳來了兩聲沉悶的槍聲,剛才還是狂奔著的黑澤此刻已是大張了雙臂仰麵倒在地上,那兩隻水壺也被摔出去了老遠,一直滴溜溜的滾進了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