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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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妃告辭後,曹皇後靜靜坐了半晌,連眼珠也不曾轉動。偌大的宮殿中,隻得香爐冒出的嫋嫋青煙,隨著空氣流動。

    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曹皇後心頭也不好過。閉了閉眼,才傳了山梅上來。

    “即刻宣盧氏和武超進宮。”

    要給太子設下陷阱,將那些攻進來的反賊一網打盡,必要武勝的配合不可。曹皇後不便見外臣,但召見一個誥命夫人是很正常的事,甚至不必費心想什麽借口。

    不到一個時辰,盧氏便出現在長樂宮裏,山梅親自牽了武超下去玩耍。

    她和曹皇後非親非故,有的隻是君臣的本分。這樣急召她,殿中連伺候的宮女都未留下一個,定然是有什麽事。她按下心頭不安,恭敬的見禮。

    “臣婦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說話。”曹皇後示意她走近,坐在緊挨著鳳椅的春凳上。

    盧氏是大家之女,縱然心頭惶恐也不失風儀。款款落座,隻坐了一個凳子邊沿。

    她正心頭忐忑,聽見曹皇後問道:“忠國公世子妃,我可以信你嗎?”

    盧氏忙欠身起來,恭敬答道:“臣婦聽憑娘娘差遣。”她不敢抬眼,隻看見曹皇後格外嚴肅的下巴輪廓。

    “你遣人找武將軍回府,將這封信親手交到他的手裏。”曹皇後語氣很淡,目光卻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緩緩問道:“你做得到嗎?”

    曹皇後如此鄭重,盧氏知道定然有大事要發生。她並不多問,雙手恭敬的接過以紅漆密封的信,貼身藏在懷中。

    “看完信即刻焚毀。”曹皇後端茶送客,漫不經心道:“小世子實在是可愛,哀家留他在宮中玩耍。你辦完事到端門來接即可,哀家著人給你送出來。”

    前麵交托事項,曹皇後以你我相稱,足見親密。但最後,卻是自稱哀家,執掌皇宮二十年的鳳威乍現,讓盧氏渾身抖了一抖。

    盧氏何止是身子抖,她的心肝也跟著顫了一顫。

    她心頭明白,這件事要是辦不好,或是出賣曹皇後。恐怕自己,就再也見不到超哥兒。

    人質,多麽古老而有效的手段。

    盧氏不敢再耽擱下去。她隻是個傳信人,但她從這件事裏麵聞出了不詳之意。這等非常時刻,她還是早些送了信,接了武超回到忠國公府。看起來,京裏會出不小的亂子。

    信一送出,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曹皇後搖搖頭,想要將慶隆帝對她的溫柔晃出腦海。

    ……

    太陵建在京城西北處,背靠邙山前有洛水支流環繞。龍脈延綿不絕,是難得的風水寶地。

    太陵裏麵又建有昭陵、乾陵。以山為陵,以山為闕,居高臨下俯瞰整個洛陽,兩側層巒起伏,陪葬墓列置兩旁,襯托出皇陵至高無上的氣勢。

    昭陵裏,已經先行安葬了先帝。留了一道地宮門不關,待肖太後百年之後,再與先帝合葬入陵。

    昭陵的陪葬墓群裏,葬有先帝親封卻無子的嬪妃。但更多殉葬的,是當時伺候的宮人、內侍。

    乾陵,是慶隆帝為自己修的墓。夠資格與他合葬的,也隻有曹皇後一人而已。傅氏作為太子妃,有資格進入太陵,受後人香火,卻隻能進入陪葬墓群。

    太陵離皇城的距離並不遠。天還未亮就出發,就算送葬隊伍走得緩慢,在午後的申時也回到了京城。

    太子一身縞素,神情冷峻。外人瞧起來,倒是一副傷心過度的樣子,隻有衛嘉仁心知肚明,母妃就是他親手害死,談何傷心?

    一回到京城,衛嘉仁便借口要為母親守孝,匆匆回了太子府閉門不出。不知為何,看見將太子府團團圍住的神武軍,他反而感到心安。

    ……

    一身白衣的太子,看起來越發俊美非凡。在他眼底深處,跳躍著欲望的火焰。他手指緊緊的抓住韁繩,骨節凍得發白也未曾察覺。

    慶隆帝允了他進宮求見,一路上太子通行無阻,直奔禦書房而去。

    宮中,吳光啟親自護衛著一頂不起眼的軟轎,到了禦書房後門,躬身道:“請居士下轎。”

    薑冰薇緩緩伸出手撩開轎簾,望著眼前氣勢恢宏的大殿,胸中滿是瘋狂的恨意。

    是她一直陪在他身邊,渡過了多少個艱難的日夜。眼看勝利在望,卻被曹氏擷取這甜美的果實。

    這九重宮闕,她竟然到今日才親眼看見。

    垂下眼簾,她一言不發的跟在吳光啟後麵向前走去,看見兩側紛紛束手見禮的宮人,心頭越發痛恨。

    他登了基,連這個低賤的太監也跟著風光無限。她這個結發妻子,反倒被關在太廟,見不得光。

    “居士,請在這裏稍坐。”

    薑冰薇抬眼打量了此處,明黃的織錦墊子放在楠木高靠背椅上,屏風後麵有一張羅漢床,顯然是慶隆帝臨時歇息之所。

    叫自己來這裏是什麽意思?薑冰薇不是十來歲愛做夢的少女,並不認為慶隆帝有何旖旎的心思。

    她在太廟渡過的時光太長,長得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前半生,也這等奴仆成群錦衣玉食過。

    沉默寡言,已經刻入了她的骨髓。吳光啟不說,她便不問。

    她在椅子上坐定,吳光啟為她上了茶和糕點,才躬身退下。

    室內一片靜謐,或許是她的身份敏感需要保密,並沒有別的宮人進來伺候。不過,她也很習慣了。在太廟清修,需要她自己動手的地方多了去。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好在她早已練出了坐禪的功夫。這裏溫暖宜人,比寒冷孤寂的太廟強了不知道多少。

    一座鏤空的雕五爪金龍木牆,將這裏和外麵隔開。她聽到外麵有了聲音,沿著鏤空的縫隙望出去,她終於看見了那個負心人的背影!

    可恨的是,他並不轉過來看她,坐下後自顧自批閱奏章。

    薑冰薇恨恨的想道,接他進宮又不見她,安排她到這裏卻又好像忘記了此事。這個男人,行事越發難測了!

    “宣太子覲見!”

    薑冰薇心頭一跳,略略明白了一些慶隆帝的用意。難道,他特意接自己進宮,是想讓自己見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