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燃燒最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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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隆帝揮揮手,目光堅毅,和他的病容形成了絕大的反差。

    吳光啟張口想勸,但他更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氣,便將勸說的話咽了下去。

    武正翔麵色極其沉痛,啞聲問道:“若再施針,聖上還能有多少壽數?”

    蘇良智上前替慶隆帝把了脈,低聲道:“三天。”也隻有蘇良智,才敢在皇帝麵前談論生死。

    什麽?!

    這句話就像重錘一樣擊打在武正翔和吳光啟的心中,麵麵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縱然知道慶隆帝沒有多少時日,當聽到這個時間,仍然不能接受。

    “君父,”武正翔眼眶泛紅,跪在床榻邊握住慶隆帝的手,哀求道:“您多留一些時日,可以嗎?”

    不施針,還可以多活一段時間。

    慶隆帝緩緩搖頭,目光慈愛的看著他,費力道:“你應該……懂得朕。”

    武正翔深深地埋下頭去,他如何不懂?

    半晌後,他才起身退到一邊。

    慶隆帝衝蘇良智點點頭,蘇良智微微遲疑之後,便取出針袋上前。

    這次施針事關重大,但他執著銀針的手仍然很穩。吳光啟看著慶隆帝刺在穴道上的閃閃銀針,就如同紮在他自己身上一般難受。

    過了小半個時辰,蘇良智才收了針。

    慶隆帝的麵色還是呈青灰色,但很明顯已經不再喘著粗氣,也能順暢說話了。

    “皇上,您不能再施針了。”

    慶隆帝笑著點點頭,道:“蘇駙馬,朕的病多虧了你。”

    若不是有蘇良智,他活不到現在,也不能獲得這最後寶貴的三天。

    他是君臨天下的帝王,可以明天就死,但不能毫無作為的躺在床上等死!

    蘇良智深深躬身,他對自己的這位嶽父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連民間普通的老人都不能淡然麵對生死,他卻能談笑風生。

    “傳朕的旨意,賞一塊濟世天下的牌匾到公主府,賞一塊免死金牌給蘇駙馬。”

    蘇良智為了他的病冒了諸多風險。皇帝若是在診治過程中有了萬一,大夫豈能脫罪?

    更何況這施針的事一旦流傳出去,太子登基後要治他一個謀害皇帝的罪名,他也是辯不可辯。就算駙馬的身份是個護身符,也不能保得周全。

    而慶隆帝在此時賞賜蘇良智,就等於給他加上了一層免罪的光環。太子如果再要追究,就等於質疑先帝遺命,不孝。

    蘇良智感激地行了大禮,磕頭道:“兒臣多謝皇上護持。”他這一去,隻怕再也見不到皇上。

    “去吧,”慶隆帝微笑道:“與淳和好好過日子。”

    蘇良智再次磕頭,退了下去。他的眼眶中,泛著可疑的水光。

    武正翔上前,“君父,您盡管吩咐。”

    他知道,慶隆帝要這最後三天的性命,自然不是為了享受生活。

    慶隆帝笑了一笑,道:“你果然是最懂我的。”

    在這上麵,太子都有所不及。

    龍誕香從青銅瑞獸熏爐之中,嫋嫋上升。在重重帷幔之下,隻餘慶隆帝和武正翔的輕聲交談。

    ……

    是夜。

    太子府上,書房。

    太子聽完稟報,兩手將杯子握得咯咯作響。

    神情雖無甚變化,但緊緊抿著的嘴唇泄露了他此刻的怒氣。

    父皇!你就這麽寵愛武正翔嗎?

    這個時候,你會將重要差事交給他,而不是我。是我的能力不夠,還是你不信任於我?

    武正翔啊武正翔,你果然是好得很!

    ……

    忠國公府,致遠居。

    武正翔踏著一身夜色進了門,淩厲桀驁如同那夜空中的孤鷹。

    他在外間站了一站,待一身寒氣褪去,才進了裏間。

    看著徐婉真甜美的睡顏,他緩緩的坐在床榻之上,伸手輕輕撫著她瑩潤如玉麵頰。

    她的下巴尖尖的,自從北地回來之後,身上的肉就一直沒再長起來過。就算是有了身孕,麵頰也不見豐盈。

    感受到他的觸碰,徐婉真唇角漾起一個微笑,微微睜了睜眼,嘟囔道:“翼之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快睡吧,我去洗洗就來。”

    徐婉真乖巧的點了點頭,挪了挪身子,再次進入了夢鄉。

    武正翔並未起身去淨房,坐在原處呆呆的看了她許久,目光有些癡了。

    “婉真,對不起。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他在心頭道了歉,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裏麵靜悄悄的,人們都已入眠。

    他將鄭嬤嬤叫起,仔細叮囑了幾句。院裏重新燃起了燈火,下人們都起了身,忙碌到三更天,才重新恢複平靜。

    翌日清晨,徐婉真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睛,落入一雙幽深的黑眸之中。

    “翼之。”

    每天早上醒來就能見到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美好。

    武正翔輕輕攬過她的身子,動作之中充滿了憐惜和不舍。大掌撫向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反複摩挲著,卻不發一言。

    徐婉真的感覺何其敏銳?

    “翼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她有些緊張的問道。

    武正翔在心頭歎息了一聲,他的婉真,實在是太聰慧了。

    “婉真,你聽我說。”

    “京中接下來會發生一件大事。”他沉聲道:“你不能留在京中。我已經安排好了,立即啟程前往宋州。”

    “什麽?”徐婉真緊緊抓住他的大掌,搖頭道:“不,我不走!不管是什麽事,我都要留下來和你一起麵對。”

    武正翔又何曾舍得讓她奔波?隻是京中接下來不再安全,他的處境也很危險。

    他自己倒不怕,憑他的實力什麽人來了也能對付。

    但是,若那些人衝她下手呢?屆時他無暇分身,他不想後悔終身。

    敵在暗,而他在明。

    京中繁華,南來北往的人都在此處匯集。他不可能像在晉陽一樣,將所有可疑的人都抓起來一一排查。

    何況,慶隆帝定下的計策就是“引蛇出洞”,這樣大動幹戈,莫說引蛇了,恐怕隻會打草驚蛇。

    所以,要想保證徐婉真的安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她遠遠送走。

    但這些事,他無法對徐婉真進行說明。

    布局能否成功,關鍵點就在於保密。

    慶隆帝燃燒最後的生命,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這次的布局隻許成功,不許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