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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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兩種東西能夠讓人們內心安寧:一種是腳踏實地,一種是仰望星空。
人類本就是陸生生物,再如何脫離世道,超脫物外,也難以做到真正的心定神閑,而腳踏實地能夠使人們獲得安全感。
這大抵要歸結於無數年來大地母親已經深入人心的厚重之感。
星空中隱匿著神秘與未知,激起了人類無盡的幻想與渴望,人類修士無不以踏足星空,掌握星辰為夢。
它是人類夢想的寄托,將在最黑暗的時代中指引人類前行。
仰望星空,腳踏實地,則何事不可期?
然而對於何銘來說,這一切都太過於遙遠,縱然被火老魔這等層次的強者護持,遨遊天地,他也沒有太多的安全感可言。
別人再強,那終究是別人,不是自己!
當腳踏實地的刹那,他才真正地長出了一口氣。
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我說,火老魔,這裏是……”
何銘緩過神來,剛想問問這裏是什麽地方,扭頭往旁邊看,哪裏還有那道火焰般的身影,不禁僵在了那裏。
這火老魔也太不靠譜了,將自己扔在這就玩失蹤,也不說說這是什麽地方,自己不會是被拐賣了吧?
想到這他心中有些抓狂。
雖然心中有些不平,但他也沒有辦法,隻得安慰自己,心想你愛說不說,本大爺不會去看嗎?
然而真往四周看了看,他也是醉了,這是一處破爛的山台,舉目望去,到處是雜草叢生,石塊滿地,哪裏有一點人類居住的樣子……
“火老魔不會是野人來的吧?”何銘喃喃自語,心中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在荒古小鎮他還是見過不少居所的,這個世界也不像是什麽食古不化之地啊,怎麽火老魔這裏如此荒涼?
這還是一個絕世強者應有的府邸嗎?
仔細想想之前火老魔說的那句“打道回府”,不禁感到好生無語,這也能叫府?!
想歸想,他不可能一直等在這裏,於是開始探查起來。
在荒涼的碎石塊上,他翻跳起來,在雜草灌木間靈活閃動,但卻沒有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不禁有些沉默了。
又過了一會,他才有了發現……
這個地方也不像是完全沒有打理,因為他發現在雜草灌木叢中除了碎石塊之外,還有一些規則的石塊。
那些石塊大多是橢球形的,表麵打磨的相當圓潤,怎麽看都不像是先天生成的,倒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而且這些圓潤石塊堅硬無比,他掂了掂,發現還很重,最主要的是,這樣的石塊不是一兩塊,雜草灌木叢中隔兩步就有一個,數量很可觀。
“火老魔難不成要開賭石大會不成?”何銘輕輕笑了一下,這些石塊像極了天藍的那些賭坊裏的賭石。
“嗚哇嗚哇嗚哇!”
卻是小尾不知什麽時候也醒了過來,此時對著他小爪子胡亂劃拉,倒像是有什麽發現一樣。
對於小家夥,何銘與它雖說言語不通,但有時候卻能領會到它要表達的意思,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將一抹黑炎掠過眼際,在他的眼前頓時出現了不一樣的場景。
原來是幻境嗎?他心中震驚不已,此時在他的眼前哪裏還有什麽荒涼的破爛石灘地,儼然是一幅人間仙境。
那些原來是灌木叢的地方如今竟然是一處平坦的石台,石台上小桌為一,石凳兩三,看來是一個休息的地方。
在石台邊上,是一條石道,石道大約七八米寬的樣子,上邊鋪滿了圓潤的石塊,正是何銘先前在雜草叢中看到的那些奇怪的卵石。
小道兩邊盛開著各種各樣的花朵,清風襲來,似乎能夠嗅到一絲花香,甚至,他都看到了幾隻蜂蝶在花間飛舞……
這,這才是真正的洞府啊!何銘心中好不暢快,心想這才符合火老魔的身份嘛。
雖然這洞府和自己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但火老魔說讓他當藥童,那以後就要住在這裏,環境當然是越美越好了。
看了一會兒,他不再遲疑,緩步走向那條小道。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明明知道那裏一片平坦,但心中總想著先前見到的亂石灘,直到他真切地感受到平滑之感,心中才定了下來。
看來這裏才是真的,隻是剛才見到的雜草灌木、亂石算什麽?那也同樣真切啊!
想了半天,他也沒有想明白,幹脆不再想了,他從不會為了無謂的事情煩惱,很快就將這些東西拋之腦後,開始沿著石道走起來。
石道並不是筆直的小道,而是曲折蜿蜒,一路通上了遠處。
何銘心中才恍然,這裏就隻有那處石台所處的地方是平坦的,其他的都是傾斜的,原來這是一條登山小道!
他沒有走過這樣的石道,事實上,這條小道也從來沒有被人走過!
這條似乎被遺忘的小道終於迎來了第一個登山者。
古道清風,香花蜂蝶,一條通向未知之地的小道上,一個身影緩緩前行,步履堅定,腳踏實地,像是爬行的蝸牛……
他並沒有在石道上狂奔,其實他現在也沒有這個能力,石道古樸蒼勁,然卻似乎承接著青天!
青天壓蓋天地,讓他舉步維艱,他有些想不明白這是一條什麽樣的道路,但隱藏在骨子裏的狂傲不甘,讓他不可能屈服。
他在邁步,盡管緩慢,但是在前行。
一步、兩步、三步……
他渾身的骨節啪啪作響,承受了極大的壓力,即使是他強悍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似乎下一刻就會骨骼斷裂。
然而他沒有停步,他的眼睛沒有看著遠方,而是緊緊盯著地上的圓潤石塊,踏上一塊,他便走了一步。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後,那些被他踏過的圓潤石塊開始散發著青色的光芒,盡管不是那麽明顯,但卻真實存在,那似乎是一種證明,是他的足跡。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沒有注意到這些。
夜色不能阻擋他的視線,他的眼睛還是盯著圓潤石塊,似乎陷入了一種行屍走肉般的狀態中,隻是邁步、落步,很是機械。
火老魔將他扔在這個荒涼的碎石灘的時候,太陽還升的老高,現在夕陽早已經墜入深海,他也已經在這裏走了大半天。
當然他也並不是一無所獲,他的身體在行走,心神卻沉進了亂石灘中。
那裏有無數的圓潤石塊,它們毫無規則的排列,隨意散落,但又不像真的毫無規則,每一個石塊的輕動,似乎都能帶起一道軌跡與韻律。
他站在石塊間,沉默無語,似在感悟,似在神遊……
日落月升,滿天星辰顯露在蒼茫的星空中,一閃一閃,似在跳動,似在觀看。
它們於人類而言就如同亙久不變一般,無數年來,似乎都沒有變換過位置,任雲卷雲舒,滄海桑田。
星輝灑落,降於世間,視萬物平等,但有人不甘於這種平等,開始汲取這些星辰之力,於是便有了修士。
夜晚,是修士吸收月華星輝的時間,何銘在荒古小鎮的時候已經開始開元,他也已然算是修士,自然也不例外。
那漫天傾瀉的月華星輝似乎被什麽所牽引,聚落而下,降於這片山峰上,降於這片石道上,降在他越行越快的身上,看起來神聖而又夢幻。
他走過的石道也開始散發白光,一片璀璨。
他沒有刻意牽引月華星輝,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但那些於修行大有好處的能量,還是注入到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終於醒了過來,因為眼前的圓潤石塊漸漸虛幻,直至消失不見,而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他走到了石道的盡頭。
匯聚在他身上的月華星輝也消失不見。
“這條路可真長!”何銘微微感慨道。
他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已經走了許久,然後他回過頭,看著身後的那條蜿蜒的石道,心中漸漸起了波瀾。
這不僅僅是一條石道,還是一條人生之路,他的心神沉在其中,似乎經曆了無數個世代,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自己在虛無中前行,或意誌堅定,或隨波逐流,或茫然無知,或……
這是眾生百態嗎?他輕輕自語。
他經曆了太多,意誌早已堅定,萬物難動其心,縱然那是輪回眾生,他也不會回首留戀,於是他整了整衣衫,轉身,往前走去。
石道的盡頭似乎已經是山頂了,這裏收拾得很幹淨,他發現了幾座宮殿似的建築,它們一個個金碧輝煌,看起來非常耀眼。
雖說是在夜裏,但也難掩珠光寶氣。
他已經很累了,就在那幾處殿堂旁邊隨意找了一處小房舍,推門而入,然後乖乖的躺在那裏,開始睡覺。
他知道這裏是火老魔的地方,心想既然那個老家夥如此不負責任,那麽他也就沒有什麽好客氣的了。
而且火老魔還說自己以後就是他的藥童,那麽打工總要管吃管住的吧。
如此這般想著,他慢慢進入了夢鄉。
他不知道的是,房外通向山頂的那條被他走過的小道,開始散發出光芒。
那光芒先是很微弱,然後慢慢明亮起來,緊接著無數星輝月華降在小道上,好似那裏盤踞著一條光明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