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要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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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羽元想也不想,就稱呼自己為夫人,花憐月心中有種難堪的苦澀。

    就算劉暉與自己拜了天地,就算劉暉的屬下都稱呼自己為主母,就算得到了父親,兄長,朋友,還有擁戴者的祝福。沒有皇上冊封的旨意,她花憐月在世人眼中,依然隻是劉暉的夫人而已。甚至連側妃都比不上。

    畢竟,張氏阿嬌,才是已經昭告天下的賢王正妃。

    “夫人?”見花憐月呆愣愣的沒有出聲,羽元不得不提高嗓門,又重複了一遍“夫人,筆墨紙硯全都在此,請夫人給賢王殿下修書一封。”

    寫信?

    花憐月心思迅速活泛起來。

    羽元如此大費周章將自己從東秦擄來,其目的明顯就是為了牽製住劉暉。這封信,自然是不能輕易下筆的。

    想到這裏,她伸手撫上自己破損的唇角,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半響後,她才沙啞著嗓子道:“不知三皇子是什麽意思?賢王他好好在京城待著,三皇子若是有事尋他,隻管去京城就是了。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尋我的麻煩!”

    “嗬嗬!”羽元低笑起來。

    他站起身,慢慢踱步到花憐月床邊。他居高臨下望著她,倨傲的道:“夫人不必繼續隱瞞。在下雖然鮮少在東秦走動,卻也有幾個東秦的至交好友。賢王雖然號稱外出遊學,其實早就暗中潛入我北冥多時。”

    花憐月心中一動,聽他的口氣,莫非東秦朝廷中有人暗中支持他做北冥之主?

    歎了口氣,羽元又繼續道:“其實我北冥與東秦一向交好,若是賢王有心來北冥做客,我等也定會好好款待。可惜,賢王他卻不肯給我這個機會,一直隱姓埋名避而不見,實在是讓人感到萬分遺憾。”

    花憐月暫時沒有想到對策,隻能繼續保持沉默。

    不過羽元似乎也不在乎她的態度,隻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這次北冥之亂也是因為我那大哥,太子羽伯太過昏庸無能引起。近幾年先皇病重無法處理朝政,一直是太子協理,他為了討好你們東秦之主不惜肆意搜刮民脂民膏,導致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如果真讓他成了北冥之主,百姓的日子隻會越發難過。

    或許在夫人的眼中我是亂臣賊子,不過為了北冥萬千百姓的福祉,我情願做這個背負千載罵名的亂臣賊子。”

    好一個不被眾人理解,卻慷慨大義的悲情英雄!

    花憐月聞言,忍不住冷笑。明明是狼子野心,卻偏偏要做出一副憂國憂民之態,這羽元還真是讓人惡心。她輕輕一笑,想要從床榻上翻身下來。

    畢竟他們孤男寡女的獨處一室,又是一個床上一個床下的曖昧情形,實在是讓她很沒有氣勢。

    動作弧度一大,她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是撕裂般劇烈疼痛,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些都是前些時候,被烏洛藍縱馬拖行時留下的傷痕。雖然不至於要命,卻細細碎碎的折磨人。

    羽元倒是極有眼色,立刻伸手扶住了花憐月的胳膊。花憐月卻輕輕一閃,避開了他的手。羽元倒是不太在意,摸摸自己的鼻子後,收了回來。

    花憐月忍著渾身疼痛站起身,雖然以她的身高還是不能與羽元平視,好歹氣勢上沒那麽被動。

    花憐月知道,這一次她若是不小心應對,想要順利脫身,隻怕比登天還難。她輕咳一聲,淡淡道:“我隻是個婦道人家,三皇子說的都是國家大事,我哪裏能夠明白!”

    羽元聞言,不由挑起了眉尖。

    花憐月吞了口唾沫,滋潤了一下幹裂如火燒的喉嚨,繼續道:“不過在丹翠山莊時,我最喜歡爬到山頂處眺望遠方。卻見到不少北冥百姓拖家帶口,狼狽的遊過新野河,想要進入我東秦地界。”

    “可惜呀!”她低啞的長歎道:“可惜守城的翁將軍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北冥流民,他怕流民進城會引起混亂,立刻下令關緊城門,決絕的斷了那些北冥百姓的生路。當時那個淒慘喲......”她嘖嘖的搖頭道:“那些百姓絕望的哭聲,就算隔著老遠,我也能感受得到。”

    她緊緊逼視著羽元,沉沉的道:“難道這就是你嘴裏說的,想要給北冥百姓的福祉?”

    說到這裏,花憐月不由想起了一件事。烏洛藍帶著她與邀月曾經穿越了當日她放孔明燈的山峰,羽曦還帶著她逛過山下城池。那時,戰火初起,雖然城外的百姓怕受到殃及紛紛丟下房屋土地躲進城內避難,可城內的百姓自持有城牆保護,倒是沒有太過擔心。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可這次花憐月在山峰上遠眺了一眼,卻看見原本還算熱鬧富庶的城池已經滿目蒼夷。到處都是戰火留下的痕跡,房屋倒塌了大半,根本沒見幾個人在狼藉的街麵上走動。整座城池幾乎成了廢墟,寂靜的就像是幽冥鬼蜮。

    她想起那個打扮古怪的薩滿,想起那些饒舌的孩子與大娘,想起那個慷慨送給她酸棗的掌櫃,也不知他們是戰死了,還是逃難出去了。

    雖然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是對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與欲望,挑起這場內亂的羽元,羽廣,她實在給不了好臉色。

    羽元表麵的風度再也維持不下去,他陰沉著臉,低聲怒喝道:“住口。你說夠了沒有!”花憐月的話雖然淡淡的,卻是在扇他的臉,在撕下他虛偽的麵具。一向自持甚高的他,怎麽可以容忍這樣的汙蔑。

    他鐵青著臉,一把拉住花憐月的胳膊,強勢的將她按在妝台前坐下,將沾滿墨汁的筆塞進她手中,冷聲道:“夫人不用東拉西扯,還是先寫書信吧!”

    花憐月身子一直在微微發顫,雖然她一直努力維持的麵上的平靜,額頭卻不斷冒出的冷汗。一顆墨汁從筆尖滴落在潔白的紙簽上,暈染出大塊的痕跡。

    “快寫!”羽元不耐煩的抽去弄髒的紙簽,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轉頭的瞬間,卻驚愕的發現花憐月軟軟的倒了下去。

    想裝死?

    羽元眸中閃過一抹冷酷的寒芒,他伸手強硬的扳過花憐月的身子,卻驚異的發現她牙關緊咬,滿臉通紅,居然是真的昏厥了過去。他後知後覺的察覺,手掌下即使隔著衣服,她皮膚的溫度依然熱的嚇人。

    ......

    除了巡邏的士兵外,整個大營都陷入沉睡中,隻有居中的中軍大帳中,隱隱有絲竹之音傳出來。烏洛藍半躺在軟塌上,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腳上,高高翹起。還不時隨著節奏輕點足尖,看上去十分愜意。

    盡管麵前的舞姬賣力的扭動著,她卻沒有興致欣賞,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中的軟劍上。在燭火的映射下,劍身寒芒隱現,似有光華流轉,劍槽是十字星花紋,裏麵有些暗紅色痕跡,似幹透的血跡。

    “殘夢劍?”

    烏洛藍沒有回頭,隻輕笑道:“不錯,正是殘夢劍!”

    羽元穿著一身黑色錦袍,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徑直在她身邊坐下後。他端起她喝剩下的殘酒,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他瞥了殘夢劍一眼,隨口問道:“這劍不是邀月的嗎?怎麽會在你手上?”

    烏洛藍輕笑道:“當年這對軟劍出爐時,我與邀月都想要。可惜她比我先到一步,搶先買下了。那時我苦苦求著她,情願多出十倍的價格,她卻借機羞辱我一番。想不到才幾年的功夫,這劍還是到我手上了。隻是可惜呀.......”

    “可惜什麽?”

    “可惜那把斷魂隨著邀月一起落下懸崖!不過我已經讓人去尋了,相信過不了多久,這對斷魂殘夢就都是我的囊中物了!”

    羽元微微一笑,道:“那豈不是要恭喜你得償夙願。”

    烏洛藍將殘夢劍放到一旁,親手持起烏銀喜鵲蹬梅自斟壺,為他將酒杯滿上後,溫柔的道:“元哥兒方才為何如此生氣?可是那姓花的不肯提筆寫信?”

    “別提了!”羽元端起酒杯再次仰頭喝幹了,才抹去唇邊的酒漬,恨恨的道:“她昏過去了,這封信沒有寫成!”

    “昏過去了?”烏洛藍眼睛一轉,冷笑道:“哪有這麽容易暈倒的,該不是在裝死吧!”

    “請軍醫來看過了!”羽元有些無奈的道:“說是她身上雖然都是皮外傷,並未傷及內髒要害,本來將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可是傷口長時間被髒水汙泥包裹,沒有及時清洗,導致邪祟入體,才會引起高熱昏厥!如果三天內不能退熱,她必死無疑!”

    烏洛藍聞言非但沒有一絲歉疚,反而幸災樂禍的道:“東秦的女人就是沒用,這麽一點傷,居然就要死了!虧我費了那麽大的力氣將她從東秦弄回來,真是太不值了!”她又提起酒壺為羽元將酒杯斟滿。

    羽元捏著酒杯,異常煩悶的道:“本來隻是想要一顆棋子,沒想到卻成了燙手山芋。如果她死在我手上,倒是真有些麻煩。別的不說,劉暉隻怕就不會善罷甘休。”想到這些,他就頭疼不已。

    “怕什麽!”烏洛藍卻不甚在意的道:“她死了,也一樣會成為我們的棋子。就算寫不了信,咱們可以從她身上取一些物件給劉暉送去,效果也是一樣。”

    說到這裏,她唇邊溢出一抹惡毒的冷笑:“劉暉既然視她如珠如寶,一定也能認出她身上的物件。”

    “小物件?”羽元心中一動,細想後,隨即又搖頭苦笑道:“她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破布,能有什麽物件?”

    烏洛藍微笑:“我說的物件,是指她的手指,耳朵,鼻子......”

    羽元喝酒的手一頓,忽然感覺胃裏有些翻騰。

    烏洛藍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興致勃勃的道:“不過這些物件,必須在人活著的時候取下來。若是從死人身上弄下來的,軍醫可以認出來,就沒用了!”

    羽元放下酒杯,無奈的道:“別說了!讓我想想。”

    烏洛藍終於住嘴,側頭看向羽元。卻見他的視線停留在那些風情萬種的舞姬身上,手指在桌麵輕點,似乎沉醉其中。

    她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惱怒。手中的酒壺猛地一頓,尖聲喝道:“你們跳的是什麽?難看死了,你們是沒吃飽,還是想故意怠慢三皇子?莫非是不想活了......”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原本還在扭動著纖腰,不斷暗送秋波的舞姬們,被嚇得跪倒一地。

    “討厭,這樣的舞技也敢在本公主麵前顯擺......”烏洛藍一邊尖厲的咆哮,一邊將手邊的碗碟,酒壺全部砸了下去。那些美麗的舞姬個個頭上滴著湯水,身上掛著菜葉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看上去無比狼狽。

    她還不肯罷休!雙手還在四處摸趁手的武器。

    “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羽元忽然伸手抓住了烏洛藍還在亂摸的手,出言哄勸。雖然是安撫之言,語氣卻透著幾分寒涼。

    他不得不安撫住烏洛藍,因為他眼尖,透過帳簾的縫隙,看見她的護衛們聽見主子的怒喝聲,正急匆匆的趕過來。

    烏洛藍低頭瞧向他抓住自己的手掌,再抬眼望向他,不小心撞上他的目光。那雙黯啞的眼睛中,分明隱藏著惱怒與厭煩。

    烏洛藍大怒,忽然抬手指向前方,怒道:“元哥兒可是不信我的話?咱們可以找她來試試。”她手指的方向,是舞姬中最漂亮,最妖嬈,也是扭動得最賣力的哪一個。

    隻是此刻的她被烏洛藍這樣指著,早就嚇破了膽。她拚命磕頭,哀求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烏洛藍已經抓住殘夢劍站起身,她輕輕一躍衝入舞姬之中。舞姬們嚇得尖叫著,紛紛起身逃命。烏洛藍隨手抓住一個沒有來得及逃走的舞姬,手中寒芒一閃。立刻一道血線從天而起,一隻如膏脂般豐碩的白皙手臂被生生斬落下來。

    隨即她又反手一劍,劍尖從一個舞姬的背後刺入,胸前透出。

    驚恐的尖叫聲,漸漸濃鬱的血腥氣,讓羽元微微皺眉。他卻沒有出聲阻止烏洛藍的瘋狂,反而側躺下去,微微閉上了眼睛假寐起來。

    終於,四周安靜下來,耳旁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懶洋洋的開口了:“若是氣消了,就好好聽我說話。我是想多一個助力,而不是多一個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