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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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夫人,你方才一路過來,可見過我家主母?”

    花憐月正在惱怒間,忽然聽見不遠處隱隱傳來張遠揚溫和有禮的詢問。她不由懊惱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真是湊熱鬧不嫌人多。原本還想避一避再出去的,這下估計藏不住了。

    估計今夜縣衙裏太熱鬧,這位伶俐的知縣夫人也有些發蒙,分不清麵前這個清俊秀挺的陌生少年究竟是誰。就聽她遲疑的道:“不知這位少年郎是哪家的?你家主母又是哪一位?”

    就聽張遠揚略帶驕傲的道:“在下出自旬陽張家,倒沒什麽官職,目前隻跟著賢王辦差。我家主母自然就是我家賢王夫人!”

    靜寂片刻,知縣夫人略顯緊張的聲音再次傳來:“張小少爺,你是說你家夫人現下就在這後花園中?”

    “不錯,我家夫人進去也有半個時辰了吧,難道您一路行來沒有看見?”這次說話的是瀟瀟。

    “沒,沒有,這夜深露重的,我可誰都沒有瞧見!”知縣夫人立刻矢口否認。

    “怎麽會沒看見,先前我們一直在外麵等著,也沒見她出來呀!”瀟瀟的聲音中已經隱隱帶著焦灼。

    張遠揚沉聲道:“別急,你立刻將此事告訴賢王,我先一步去院子裏尋她。”賢王曾經交代過,姓謝的雖然被抓了,卻怕他的餘黨這幾日會狗急跳牆弄出禍事來,所以讓他負責花姐姐的安全。若是今夜花姐姐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擄走,他隻能提頭向他的賢王義兄請罪了。

    “好,你快去找,我這就去向賢王稟報!”瀟瀟毫不遲疑的道。

    張遠揚與瀟瀟著急的模樣似乎讓知縣夫人深感不以為然,她嗬嗬的幹笑幾聲,插嘴道:“張小少爺,不用這麽緊張。你家夫人既然在這後院中,自然丟不了,要不咱們一起去幫忙找找。”她有些心虛,想要趁機弄清楚那個月夫人有沒有聽到方才自己與女兒的談話。

    “是呀!母親所言有理。”一直羞怯沉默的蘭兒姑娘終於軟言軟語的開口道:“賢王正在大堂上查案,那可是目前最要緊之事。你們身為他的下屬,怎麽可以為了一點小事就去打擾。咱們還是先去後院找找看......”

    “小事?你敢說我家主母失蹤是小事?”張遠揚不客氣的打斷了她,他原本溫和的聲音變得冷厲無比:“你信不信,今夜若是找不到主母,賢王暴怒之下會讓人將你們縣衙後院全給拆了......”

    一聲“咯吱”輕響,是腳踩斷枯枝的聲音。張遠揚的威脅本就讓氣氛變得緊張凝重,這一聲響,在眾人耳朵中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

    “呀-誰,是誰在哪裏!”丫鬟們驚呼著,紛紛提高了手中的燈籠。

    昏黃的光芒中,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正踏著月光緩緩而來。她瑩潤雪白的俏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肩頭的披風因為略長了些,拂過青石路麵上的落葉時發出簌簌輕響。她腳上的羊皮短靴雖然輕盈無聲,上麵鑲嵌的五彩珠玉在燈火下隱隱生輝如同虛幻。

    “夫人,是夫人!”瀟瀟一聲歡呼,立刻快步走過去:“你怎麽不出聲呀,害得我白擔心了一場!”

    擔心嗎?真的擔心怎麽不見你急著來尋我。

    花憐月一邊暗暗腹誹,一邊拍了拍瀟瀟的手背,安撫道:“我不過是看見那邊荷塘上有一座精致的亭子,就進去打了個盹,沒想到會耽誤了時辰。”

    一旁的知縣夫人聞言暗中鬆了一口氣,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她忙堆起一臉的笑,拉著縮在一旁的蘭兒上前行禮:“見過夫人。”

    花憐月一看見這對暗中窺覬劉暉,言語間拿自己消遣的母女,心中就膈應的慌。她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二位想必是知縣夫人及小姐吧!”

    知縣夫人笑吟吟的道:“夫人好眼力,這是小女蘭兒。”

    蘭兒似有些窘迫,她扭捏了半天,才絞著帕子,聲若蚊呐的道:“見過夫人。”

    花憐月借著燈火細細瞧了她一眼,雖然是深夜,顯然這位蘭兒姑娘為了能讓劉暉眼前一亮,是著意打扮了一番。一襲嬌俏明媚的鵝黃色織錦長裙,隻有袖口裙擺繡著粉色白色的木槿花。

    腰間係著淺黃色繡花絲帶,裙角壓著幾塊晶瑩的美玉,越發顯得她的身姿如弱柳般輕盈動人。她的滿頭烏發斜挽著慵懶的墜馬髻,隻有兩根明珠流蘇發簪隨著她的動作不斷晃動,別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溫婉風情。

    可惜光線昏暗,她又一直心虛的半垂著腦袋,花憐月隻能瞧見她光潔的額頭與淡淡的柳眉。

    皺皺眉,花憐月淡淡的道:“蘭兒姑娘不用如此多禮!”她又看似隨意的瞥了一眼丫鬟手中提著的沉重食盒,道:“你們這是準備去給知縣大人送吃食?”

    知縣夫人雖然心思活絡了些,卻到底不是心機深沉的。她略帶慌亂的道:“是,是呀!我家老爺身子不好,夜裏經不得餓。這些都是蘭兒親手做的,夫人若是不嫌棄,等會也一起用些。”

    花憐月微微一笑,抬腿率先往院外走去。知縣夫人悄悄呼出一口氣,忙暗示蘭兒跟上。

    走了沒幾步,就聽前麵的花憐月含笑道:“方才睡夢中,隱約聽見知縣夫人說燉了野雞崽子湯,待會我可要熱熱的喝一碗,驅驅身上的寒氣。”

    她話音未落,就聽後麵傳來“噗通”一聲輕響,蘭兒驚呼道:“娘,你沒摔著吧!”

    花憐月驚愕的回頭,卻見知縣夫人也不知怎的,居然一屁股滑坐在地上。她見花憐月回頭望過來,忙慌亂的搖手道:“無妨,無妨,隻是夜裏起了露水腳底打滑!”

    “沒事就好!”

    花憐月原本滿腔的鬱悶忽然一掃而光,世間自命不凡的無知蠢人何止萬千,若是為了她們的閑言碎語生氣,豈不是自己受罪。

    想通了,花憐月也不再理會身後那對心懷鬼胎的母女,她帶著瀟瀟與張遠揚大步出了後院,往前麵的大堂而去。

    大堂裏押著的犯官已經不見蹤影,空氣中卻隱隱殘留著血腥之氣。看來為了盡快拿到口供,劉暉還是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抬頭望了望坐在上首正低頭整理供詞的劉暉,花憐月滿眼都是心疼,他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又急急忙忙的處理案子拿人,應該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花憐月對瀟瀟道:“去廚房裏弄些熱熱的牛乳茶來。”

    “不是有野雞崽子湯嗎?”瀟瀟困惑的道。

    花憐月一滯,隨即滿臉嫌棄的道:“大晚上的,誰吃那些油膩的玩意。”

    瀟瀟撓了撓腦袋,還是乖乖的轉身去尋廚房了。

    花憐月悄悄來到劉暉身後,伸手為他捏起肩膀,溫軟的小聲道;“累壞了吧,還有多少人要審?”

    “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小魚小蝦,就交給翁家那幾個弟兄。他們都在軍中當差,很多事早看在眼中。現在得了機會,摩拳擦掌的等著替翁老將軍出口惡氣呢!”

    劉暉將一疊供詞整整齊齊的放好,用鎮尺壓住。隨即抬手握住了花憐月在他肩頭忙碌的雙手。

    他眉頭忽然微微一蹙,道:“手怎麽這樣涼,可是凍著了?”

    花憐月橫了他一眼,抿唇薄嗔道:“現在已是夜深露重,自然會寒氣襲人,手涼些有什麽奇怪的。”雖然那些女人不值得她生氣,不過她還是樂意將怨氣撒在罪魁禍首的他身上。

    劉暉好脾氣的笑笑,他為她裹緊了肩頭的披風,又緊緊握住她冰冷的雙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賢王身邊的人見慣了主子對主母的全心嗬護,早就乖乖的移開了視線不敢直視。其餘的人雖然覺得詫異,不過想到他們是久別重逢勝新婚,自然也是善意的笑笑,並不敢此刻上前打擾。

    偏偏總有一些沒有眼色又自命不凡的不識趣之人,跳出來博人眼球。

    “見過賢王!”

    雖然先前花憐月暗示已經聽到了她們的圖謀打算,讓知縣夫人措手不及的慌亂一把。可想到今夜是將蘭兒推到賢王麵前的唯一機會。一旦錯過,就是終身無緣。

    這個愚蠢短視,偏偏又對富貴尊榮無比向往的婦人,猶豫了片刻後,還是硬著頭皮帶著蘭兒出現在劉暉與花憐月麵前。

    “見過賢王!”

    蘭兒隨著母親一起屈膝行禮。她方才偷偷看了一眼賢王,心中就如揣著小鹿般砰砰亂跳起來。嬌嫩的雙頰更是飛上了兩抹紅暈,賢王他果然比母親說的還要好。

    她本是含苞待放的花樣年紀,對俊俏又富貴的青年男子,自然充滿了幻想與期待。尤其是她看見賢王對那位並不算絕色美人的夫人百般溫柔時,心中更是充滿了豔羨。

    如果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能如此柔情似水的看著自己,如果他那雙修長的手能如此有力的握著自己的手,叫她現在即刻死了也甘願。

    蘭兒輕咬下唇,忍著嬌羞抬起了下頜,讓自己暈紅的俏臉完全呈現在明亮的燭光下。

    上首的花憐月輕輕眯了眯的眼睛,心中暗自冷笑,果然是個明媚秀妍的美嬌娘,難怪知縣夫人會如此自信,自家女兒隻要露露麵就能輕易勾走劉暉的魂。

    劉暉依然半垂著頭,視線停留在與花憐月交握在一起的雙手上。他連眸子都沒抬,隻淡淡的道:“嗯,無需多禮!”

    知縣夫人眸中明顯閃過失望之色,她悻悻的站起身,見居中而坐的劉暉隻顧揉搓著花憐月的雙手,並沒有繼續搭理自己母女的意思,心頭不由越發惱怒。

    她終究是不死心,絞著手中的帕子,她的三角眼不停的轉動著,忽而落到丫鬟手中的食盒上。她一拍大腿,滿臉堆笑道:“忙了一夜,想必各位都是又累又乏,這裏有我家蘭兒親手燉的野雞崽子湯還有一些點心果子,給各位填填肚子。”

    “多謝夫人!”

    “蘭兒小姐果真是蕙質蘭心,誰娶了她,可是天大的福氣!”

    “多謝蘭兒小姐!”

    周遭響起的一片感激的恭維聲,知縣夫人謙遜的一一回禮,又指揮著丫鬟們將帶來的食物用碗碟分了,送到各人的手中。她則親自舀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遞到蘭兒手中,又對著劉暉的方向努了努嘴。

    蘭兒正因劉暉沒有抬眼看自己而感到無比失望,此刻端著這碗雞湯,似乎又將她的信心找了回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明豔的笑臉,娉娉婷婷的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朝著劉暉而去。

    “賢王,這湯還熱著,你不妨趁熱享用。”蘭兒的聲音軟糯甜膩,花憐月身為女子都聽得渾身酥麻。她不由狠狠盯了劉暉一眼,不知眼前這個似乎一直置身事外的大男人,會不會被這甜美的嗓子誘惑,抬眸看那嬌滴滴的小美人一眼。

    憤憤不平時,她忽然手背一疼,居然被他暗中掐了一把。

    花憐月正欲甩手發怒,卻感覺到劉暉合緊了雙手,不讓自己掙脫。他微微抬起頭抱歉的看向她,黝黑如墨的漂亮眸子中全是疲憊,眼底的血絲多到嚇人。

    花憐月驀得心頭一軟,她知道眼前這些女人的荒謬行為,真不能怪到他頭上。自己終究是他的夫人,不能一心隻想置身事外的看熱鬧。這些事,終究還是由她出麵打發了最好。

    花憐月輕咳一聲,對笑容已經快要僵住的蘭兒道:“多謝蘭兒姑娘,不過賢王夜裏不愛吃這些油膩之物,你還是將這碗雞湯端給知縣大人吧!”

    蘭兒滿是期待的臉上頓時一僵,眸中不由流露出濃濃的失落與不甘。這位月夫人又不是天姿國色,為何賢王的眼中隻有她,連一絲餘光都不肯分給自己一些。

    隻要他能看自己一眼,隻一眼,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好。

    蘭兒輕咬下唇,正欲再次開口,在一旁偷看多時的陳捕頭立刻搶上前幾步。他端過蘭兒手中的雞湯,笑嗬嗬的道:“蘭兒小姐,我恰好肚子餓了,這碗湯就賞給我如何?”

    陳捕頭與花憐月打過交道,自然知道她並不是表麵上看著的那般人畜無害。謝景德會倒得這樣快,世人都以為是賢王的雷霆之怒。隻有他們少數幾個人知道,其實是這個女人在暗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隻不過到了最後收網的時候,賢王怕將她太過招搖張狂,會聚集所有人的仇恨,才會急急忙忙趕回來接手。

    蘭兒小姐這些稚嫩的晦暗心思,實在是入不了上麵倆位的眼。陳捕頭是看著蘭兒長大的,實在不忍心懵懂的她,闖下大禍還不自知,於是開口欲打破眼前暗潮洶湧的尷尬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