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有名無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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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丫頭,起床沒有?蕭哥哥帶你去好地方玩玩!”

    原本睡意朦朧的劉暉瞬間完全清醒,他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道:“大清早就不請自到,這人臉皮也忒厚了些。”

    花憐月在他懷中噗嗤一笑,就知道遇見了蕭鳳楠,這一趟必定不會寂寞。她坐直了身子,推了他一把,嗔道:“天色也不早,是該起來了。”

    外麵又傳來鳳七沉穩的呼喝:“蕭老板還請自重,大清早的休要擾人清夢。”

    蕭鳳楠卻不示弱的道:“當年我認識月丫頭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呢,這個時候又冒出來充什麽心腹管事!我偏就要擾人清夢,月丫頭,月丫頭,出來了......”

    鳳七怒喝道:“蕭老板若是執意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不客氣就不客氣,誰還怕了你不成?”蕭鳳楠什麽時候怕過事,雖說這些年拿腔作勢的當慣了老板,卻不表示他一身的功夫就這麽放下了。

    一言不和,兩人居然就在門外交上了手。乒乓聲,呼喝聲不斷,那氣勢頗有些嚇人。

    花憐月目瞪口呆,劉暉隻覺得頭疼,卻忘了外間還有一位不速之客。

    門簾呼得一下被掀開,昨夜留宿的女子披頭散發,一臉惶恐的闖了進來。她抓著自己的領口,驚慌的道:“霍夫人,外麵,外麵這是怎麽了?”其實她想說的是,為何大清早就有仇家上門尋仇。

    花憐月滿頭黑線,不得不耐心安撫道:“不用擔心,外麵那倆人隻是......隻是閑來無事,練練身手而已。”

    “大清早就屋門口練身手?”真是太粗魯無禮了,後麵半句女子隻敢放在心裏。

    她咬咬唇,偷眼瞧了瞧已經冷漠轉身,背對著自己的劉暉。眸中閃過一絲足以為是的恍然之色:這人雖然看著貴氣不凡,卻又對妻子百般蜜意,一定是出身不好才會如此。

    這樣的誤會花憐月能如何解釋,隻能嗬嗬兩聲幹笑,掩飾了過去。

    既然大家都沒了睡意,隻得讓夥計打來熱水洗漱。女子顯然是被伺候管的,如今沒了丫鬟在身邊,倒是弄得手忙腳亂。連銅盆裏的水都差點潑到地上。

    相對而言,花憐月與劉暉要從容許多。當女子看見他們洗漱完畢,劉暉自然而然的拿起梳子幫花憐月挽髻時,下頜差點砸在腳麵上。

    要知道,這樣的閨房之事,隻要是有些臉麵的人家。哪怕夫妻之間再恩愛,都不會如此毫無顧忌的在人前做出來。

    畢竟男人是一家之主,在外的名聲臉麵比天還大。這樣伏低做小,連臉麵都不要的行為,也隻有那些風流浪子,或者需要刻意討好妻族的軟骨頭,才能做得如此自然。

    可惜這位霍夫人的夫君徒有一副好皮囊,卻是一個靠著妻族庇佑的草莽之徒。想到這裏,女子眸中閃過一絲惋惜。

    花憐月哪裏知道自己一時善念救下的女子,居然對他們起了輕視之心。她不急不緩的洗漱完畢,又在劉暉的幫助下打扮妥帖,才打開房門,對著外頭吆喝道:“你們能消停了嗎?”

    一陣衣訣飄飄的聲音響起,蕭鳳楠如鬼魅般從天而降,出現在房門口。引得好奇望過來的女子,捂嘴驚叫出聲。

    “吵死了,閉嘴!”蕭鳳楠耐不得聒噪,對著那女子匪氣十足的低喝道。

    女子忙閉上了嘴,可憐她在深宅後院長大,又在深宅後院鬥了這麽些年,什麽時候見過如此粗魯無禮的男人。就算蕭鳳楠的皮相如石雕般堅毅不凡,在她心中依然與那草寇匪類無甚差別。

    鳳七隨後出現,隻是他呼吸略亂,明顯不如蕭鳳楠氣定神閑。

    蕭鳳楠瞥了他一眼,輕笑道:“小子,你輸了!”

    鳳七臉頰抽了抽,神情凝重而倔強,明顯是不服氣。

    花憐月掐著腰,沒好氣的抱怨道:“一個二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若是還想打,就去那甲板上打。你們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我都不予理會。如果還想踏進這個門,就給我消停些,也不怕旁人看笑話。”

    鳳七自然不敢言語,灰溜溜的進去伺候自家王爺。蕭鳳楠癟癟嘴,悶悶的道:“月丫頭嫁了人,怎麽變厲害了這麽多,定然是那臭小子將你帶壞了。”

    劉暉聞言瞥了過來,似笑非笑的道:“若是你大清早就被擾了清夢,脾氣應該也不會太好。”

    蕭鳳楠梗著脖子,一眼瞥見花憐月眼底下兩道淡淡的淤青,立刻閉上嘴不言語了。

    福兒正好捧著洗淨熨幹的衣裳過來,卻見花憐月正掐著腰撒潑,不由愣怔了一下。要知道蕭鳳楠在她們心中一向都是不苟言笑,精明霸道的主。怎麽到了這個女人麵前,就成了被呼來罵去的軟腳蝦。

    還好自家姑娘沒有過來,若是見到這番情景,心中還不知是什麽滋味。頓了頓腳,她才笑吟吟的捧著衣裳踏入房門。

    女人換上自己的衣裳,又讓福兒伺候著打扮齊整了,才告辭離去。隻是由始至終她都沒有言明自己的身份,當然花憐月他們也沒有一人想要詢問。

    站在甲板上遠眺,殘雪映著朝陽,倒映在波光嶙峋的河麵上,看似明亮紅火,實則依舊冰冷刺骨。

    花憐月攏了攏肩頭的織錦羽紗鬥篷,側頭望著近在咫尺的青衣男子,心頭異常柔軟溫暖。

    沒有蕭鳳楠帶著,花憐月不知道這看似簡樸的貨船,居然還隱藏著如此奢華的銷金窟。

    那些溫暖如春的廂房被鏤空雕花屏風,與輕舞飛揚的薄紗稍作隔離,壁上掛著幾幅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美人圖。更有無數活色生香的美人在曼妙的扭動著腰肢。

    幾張賭桌周圍坐滿了客人,他們個個眼底布滿血絲,眼窩掛著淤青,竟是久未好好休息的模樣。

    也有幾個身手靈活的夥計,端著精致的菜色在人群中穿梭著。空氣中彌漫著酒香,肉香,女人香......大概隻要是男人,進到此處,都會沉醉其中不想離開。

    一路行來,倒是有不少薄紗美人與蕭鳳楠打招呼。看來沒有碰見花憐月之前,他一直過得逍遙自在,一點都不寂寞。

    花憐月也算是見過世麵了,進到這裏,依然覺得眼睛都不夠用。她四下看著,雙眸異常明亮。也不知是不是房間裏的火龍燒得太旺,此刻她隻覺得體內冷清了許久的血液,隱隱有著沸騰的跡象。

    另一邊,劉暉磨著後槽牙對蕭鳳楠道:“這裏,就是你嘴裏那好玩的場所?”

    蕭鳳楠對他翻了個白眼,道:“這裏不但有牌九,骰子,葉子牌,還有歌舞,美食,相撲,說書.......怎麽,你還嫌花樣不夠?”

    劉暉眼角抽了抽,明明他不是這個意思。這個陰魂不散的蕭鳳楠卻要刻意曲解,還真是可惱。

    花憐月卻已經拍手笑道:“好久沒有玩骰子了,也不知道手藝生疏了沒有。”

    蕭鳳楠立刻貼心的送上銀票,道:“就知道你會手癢,銀票我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你大殺四方。”

    花憐月望向劉暉,劉暉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慢條斯理的從袖袋中取出幾張銀票,遞到花憐月麵前,一本正經的道:“夫人,家裏銀錢也不富裕。今夜是喝粥還是吃肉,就全靠你了。”

    “噗嗤!”

    幾個從他身旁經過的客商,恰好聽見了他的話,忍不住嗤笑出聲,看向他的眸光充滿了輕視。

    花憐月接過他手中的銀票,調皮的眨眨眼睛,同樣一本正經的道:“夫君隻管放心,有我在,今夜保管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蕭鳳楠看不得倆人在他麵前耍寶,立刻插嘴道:“月丫頭,你蕭哥哥今晚的夥食,也全靠你了。”

    花憐月勾唇一笑,異常自信的道:“放心,跟著我,有肉吃!”她一揮手,氣勢洶洶的往賭骰子的那一桌走去。

    一旁的鳳七,滿臉豔羨的望著二人的背影。劉暉一眼瞥見了,道:“你怎麽不去?”

    鳳七訕笑著道:“這裏的賭場邪門的很,這幾夜,我身上的銀錢已經輸了十之八九。再賭下去,隻怕連身上的衣裳都要保不住了。”

    劉暉眼角抽了抽,麵無表情的道:“別怪做主子的沒提點你發財的機會,四年前,你家主母就憑著聽風辨骰的功夫,掃蕩了二百六十七,不對,是二百六十八家賭坊.......”劉暉的話還未說完,鳳七已經如旋風般朝賭桌撲去。

    “買定離手!要下注的快點啊!”莊家洪亮著嗓門不斷的吆喝著。

    “我押大,這都連開六把大了,一定還會繼續開大!”

    “我押小,下把一定是小。”

    “大爺我還見過連開十八把大的,這把一定是大。”

    “元老板,這一把若是輸了,這一趟的買賣怕是白跑了!”

    “周老板隻管放心,這幾個小錢我還輸得起,就怕你顧著銀袋子,不敢與我對賭!”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玩,我押小!”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轉眼間,畫著大小的桌麵上又被賭紅眼的老板們丟下了不少籌碼。

    “等等!月丫頭,我們押大還是押小?”蕭鳳楠拿著一疊銀票,急不可耐的問道。

    花憐月摸著下頜,蹙眉仔細尋思著。

    穿著栗色團福長衫,下擺卻掖進腰帶的莊家忍不住笑著調侃道:“蕭老板,你這幾日輸的也不多,怎麽就急昏了頭,跟在一個女人後麵伏低做小。”

    蕭鳳楠斜瞥了他一眼,一臉倨傲的道:“這會子你隻管笑,等到蕭大爺數銀票數到手軟的時候,你可別哭!”

    “你?就靠著這個女人......蕭老板,該不是昨夜喝多了,現在還未酒醒吧!”莊家肆意的嘲笑著,引得周遭人皆忍不住哄笑出聲。

    蕭鳳楠倒是不急不惱,氣定神閑的道:“別廢話,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好,豪氣!”莊家一聲大喝:“開!二二三,七點小!”

    “元老板,承讓,承讓......”

    贏錢的哈哈大笑,輸錢的一臉懊惱,旁觀的一臉羨慕。

    立刻有幾個美人圍上來,為那位周老板端茶,拭汗,喂點心……周老板得意的哈哈大笑,贏來的銀子如雪花般撒出去一大半,欣喜若狂的美人立刻奉上無數香吻。

    一陣吳儂軟語的調笑聲中,蕭鳳楠搓著手指,急不可耐的道:“月丫頭,下一把你押什麽,哥哥就跟著你押什麽。”

    花憐月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急什麽,沒聽說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嗎!”

    蕭鳳楠磨著後槽牙,恨恨的低聲道:“你可知就在這張桌上,短短五日我可是輸了整整一萬兩白銀。這個公道,你得幫我討回來。”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默然不語的鳳七,立刻幽怨的插嘴道:“我也輸了三千一百零九兩。”

    花憐月眼角抽了抽,忽然有種鴨梨山大的趕腳。

    劉暉嫌氣悶,索性出了艙房,倚在船舷上欣賞美景。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他身後來來去去,都不曾擾了他的清靜。

    忽而,身後飄來一陣香風,一個穿著櫻紅遍撒百花夾襖的女人從他身後經過。身上的環佩釵環在她走動時,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身,引得劉暉不由側頭瞧了一眼。卻見那位女子離他四五步的距離站住了腳。

    凜冽的河風吹著她領口的狐狸毛軟軟的飄動著,雖然隻能看見她半張描畫精致的眉眼,劉暉卻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偏偏怎麽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不過也隻是淡淡的一眼,他就不甚在意的移開了眸光。

    沒過多久,一個小丫鬟興衝衝的跑了過來,對那女子屈膝福了福,道:“香姨娘,我打聽過了,夫人昨夜果真一夜未歸。”

    那個被她稱為香姨娘的女人得意的一笑,道:“我就知道,如今我肚子裏有了一塊肉,又得老爺看重抬了貴妾。那個女人定然會心生不忿,居然一夜未歸......”她的語調中帶上了幸災樂禍與陰狠:“老爺若是知道了,隻怕饒不了她。”

    小丫鬟卻猶豫的道:“不,不太好吧!她畢竟是夫人。就算老爺一時氣惱懲治了她,等老爺氣頭一過,咱們還是得遭殃。”

    香姨娘卻不以為,手輕輕搭上自己還未顯懷的肚子,傲然道:“怕什麽,有這塊肉在,她這個夫人注定了有名無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