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立威

字數:6563   加入書籤

A+A-


    他劉暉也看清了船頭飄揚的飛魚旗,他蹙緊了眉頭,暗暗吃驚清風寨的囂張。這裏離他們活動的水域已經有數百裏的水道,居然敢到這裏來打劫,難道他們就不怕觸怒了東秦官府,對他們進行毀滅性的圍剿嗎?

    劉暉正在暗暗尋思間,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好你個......不要臉的惡賊,居然還敢糊弄我!大夥一起上,這幾人必定是清風寨的內應無疑。速速將他們殺了,不能讓他們與那些水匪聯手將我們整船人害了。”

    劉暉大驚,急急回頭望去,卻見於鏢頭不知什麽時候翻了臉,抽出佩刀與蕭鳳楠交上手。且看他那拚命的架勢,似乎與蕭鳳楠有著刻骨的深仇大恨。

    雪媚兒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驚慌失措的道:“可是我說錯話了?於鏢頭請息怒......”福兒卻用力拉扯著她,尖聲道:“姑娘,躲遠些,仔細刀劍無眼傷了你......”

    雪媚兒拚命掙紮著,失聲尖叫道:“蕭大哥,蕭大哥,你小心些!”雖然在掙紮,在尖叫,她卻被福兒成功的拉入了人群之中。

    眾鏢師們將於鏢頭已經與蕭鳳楠交上了手,於是不客氣的對劉暉幾人發動了進攻。鳳七早就做好了準備,長劍出鞘,瞬間抵住了凶神惡煞般湧上的人群。

    劉暉與花憐月背對背淩風而立,強勁的河風將他們的長發與衣角絞在一起。他們毫無懼色的麵對著越來越多的人潮。劉暉忽然爽朗一笑,道:“沒想到咱們沒有死在凶險萬分的北冥,卻要死在一群糊塗蟲手中,想想,還真是有些窩囊。”

    花憐月手中的劍柄幾乎要握出汗來,聞言卻是一笑,道:“是死是活都有我陪著你,有什麽好怕的!”

    劉暉手中利劍用力一揮,逼退了一個想要從側邊偷襲花憐月的鏢師,隨即笑道:“不錯,不錯,隻要咱們倆個在一起,到哪裏都是不怕的。”

    花憐月發髻幾乎全部散開,臉頰上濺著幾滴鮮血,此時此刻顯得特別妖異。雙手死死握住劍柄,瞪大淩厲的雙眸,狠狠劈向迎麵逼過來的幾個鏢師。隨即喘著粗氣道:“可恨這些糊塗蟲,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兩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花憐月忍不住側頭望向躲在人群中的雪媚兒。

    雪媚兒雙手捂著胸口,她蹙著眉尖一臉擔心,杏核般的眸子裏更是淚花閃動,花憐月卻分明看見了她眸子一閃而過的惡毒快意。

    三艘尖頭快船呈品字形在漆黑的河麵全速前進,最前麵的一艘船上,掌舵的是一位戴著半邊鬼怪麵具的黑衣青年。

    他的頭發隻用一根發帶簡單的束在頭頂,疾勁的河風將他的長發吹得高高揚起。他半眯著眼睛,抵禦著河風的侵襲,手上的船舵卻絲毫不敢放鬆。

    因為天色的原因,他的視野十分有限,這樣極速前進,其實是十分危險之事。若是不小心撞上打魚的小船,或者是河麵突出的岩石,隨時都會船毀人亡。

    “三當家,你快看,那艘貨船上的人自己打起來了。”一個十來歲的圓臉少年如靈猴般掛在船帆上。不同於自己這邊的漆黑,對麵貨船上燈火輝煌,照耀的如同白晝。他居高臨下,可以很容易的將貨船上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少年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不時咂舌道:“哎呦,三當家,他們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哎哎哎呀,居然連女人都不放過,真是不要臉,連我水猴子都看不下去了。”

    少年身子靈活的在船帆上翻動著,很快手中多了一副粗糙的臂弓,他半眯著眼睛瞄準了目標。手指微微一動,臂弓上一根削尖的青竹箭閃電般飛了出去。

    貨船上一個背對著他的男子,正舉著閃亮的鋼刀想要偷襲一對陷進包圍中的青年男女。水猴子射出的青竹箭利落的從他的後心鑽入,前胸鑽出。

    男子高舉著鋼刀,似乎不相信的低下頭看著胸前忽然多出來的竹尖,手中的鋼刀掉落。身子劇烈的搖動了幾下,很快栽進漆黑如墨的河水中。

    一條生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消失了。

    水猴子得意的大笑道:“三當家,這臂弓經過你的改良,比以前好用多了。”

    黑衣青年皺皺眉,揚聲問道:“水猴子,他們中有客人要的肥羊,你若是不小心射殺了,咱們沒東西交出去,剩下的一半酬金可就拿不到了。”

    水猴子悄悄吐了吐舌尖,道:“我隻是練練手,待會不隨便殺人也就是了。”

    黑衣青年滿意的點點頭,道:“水猴子,別在上麵玩了。通知後麵的兄弟一聲,準備減速登船。”

    “知道了!”

    水猴子收了臂弓,從懷中掏出一紅一黃兩麵小旗幟,飛快的對後麵緊跟的兩艘快船打出旗語。待收到回複後,水猴子再次揚聲道:“三當家,成了!”

    “好!”黑衣青年張揚的哈哈大笑:“水猴子,下來,準備收肥羊了。”

    水猴子果真如猴子般,輕盈的幾下騰挪就從高高的船帆上跳了下來。他英姿勃勃的站在船頭,雙手攏在嘴邊揚聲大喝道;“肥羊們,我們來了!”隨即又將食指彎曲塞進嘴裏打個尖厲的呼哨。

    黑衣青年聽見他張狂的呼哨聲,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從船艙內湧出許多衣裳破舊,手持各種兵器的水匪,他們站在船頭與水猴子一樣,哇哇的怪叫著。其聲勢極為驚人,原本跟在貨船前後的船隊,迅速轉移方向逃離,將這艘被清風寨虎視眈眈盯上的貨船孤立出來。

    黑衣青年見此情形,同樣得意的哈哈大笑。若不是因為手中掌著輪舵,他也很想這樣肆意的狂吼一番。

    虧他們這十幾日都是晝伏夜出,眼看就要靠近袞州,還以為這筆買賣要泡湯,沒想到最後關頭還是趕上了。

    黑暗中,一個窈窕的紅衣女子走到他身邊。女子臂彎中搭著一件黑色的鬥篷,她輕輕一抖,將這件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鬥篷披在三當家的肩頭。隨即細心的叮囑道:“等會小心些,速去速回,小心讓袞州官兵追上。”

    黑衣青年在女子鬢邊狠狠親了一口,豪邁的道:“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數!這是我第一次做買賣,隻會成功不會失敗。”

    女子微微一笑,細心的將披風係好,她柔聲道:“我去準備酒水,等會為你慶功。”

    “去吧!”黑衣青年隨意的點點頭,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艘混亂的貨船上。

    女子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

    劉暉與花憐月原本陷入苦戰,當有人中了暗箭摔進河水中後,本就緊張萬分的局勢越發慌亂不堪。

    幸好蕭鳳楠身手利落,拚著掛彩賣了個破綻,終於製住了於鏢頭,並將他作為人質擋在那些殺紅眼的鏢師麵前,才勉強讓他們有所顧忌暫時停止了瘋狂的進攻。

    花憐月乘機喘了幾口粗氣,隨即厲聲喝道:“你們清醒一些,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對麵的水匪已經開始大開殺戒,咱們卻還在不知所謂的內鬥,豈不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你們別聽她胡說。”對麵的雪媚兒瘋狂的尖聲反駁道:“如果不是你們的信號指引,怎麽會引來這些水匪?還敢說你們不是敵人,我看你們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水匪。”

    “雪媚兒,這個時候你發什麽瘋?”蕭鳳楠又驚又怒,忍不住大聲嗬斥。要不是他手上還製著於鏢頭,此刻他真想上前用力搖醒雪媚兒,問問她這樣死咬著不放,究竟是為了什麽。

    雪媚兒滿臉淒楚的看著他,哀怨的道:“蕭大哥,你才要醒醒,看清楚你身邊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麽貨色,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全力相救。你快過來,我會在所有人麵前證明你隻是被那個狡猾的女人蒙騙了,並不是存心出賣大家。”

    “你居然敢說是我出賣了大家?雪媚兒,我究竟有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害我?”蕭鳳楠始終不知道雪媚兒對他懷著異樣的情愫,於是話裏話外充滿了失望與憤怒。

    雪媚兒同樣沒想到這次真的會招來傳說中的清風寨水匪,就算心中後悔此刻也是騎虎難下。她怕自己這個時候說出實情,會被周遭已經殺紅眼的鏢師們順手給解決了。

    她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狡辯道:“蕭大哥,你誤會我了。我真不是想要害你,隻是想要幫你看清那個女匪的真麵目。你快過來,讓他們將這對水匪夫妻拿下,隻有這樣咱們......”

    話未說完,她忽然渾身一顫。低下頭,卻見自己胸前多了一截鮮血淋漓的刀尖。她不可置信的眨了眨霧氣蒙蒙的杏核眼,艱難的側頭往後看去。

    卻瞧見身後多了一張醜陋猙獰的臉,吳青峰一手壓住她的腦袋,咬牙恨聲道;“你這個賤人,如此生死攸關的時候還敢妖言惑眾,冤枉堂堂賢王夫婦是水匪,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煩了。”

    賢王夫婦?雪媚兒已經混亂的腦子裏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吳青峰毫不留情的抽出了她體內的鋼刀。鮮血噴湧而出,雪媚兒軟軟的撲倒在地。在風月場中呼風喚雨了數年的她,居然就這麽輕飄飄的死了。

    “姑娘......你敢殺我們姑娘,我跟你拚了。”福兒傻了眼,張牙舞爪的撲上來想要跟吳青峰拚命。卻被他隨手一刀,毫不憐惜的抹了脖子。

    溫熱的鮮血噴了周邊人滿頭滿臉,他們不同於在下麵的拚命的鏢師。而是一群惜命如金的普通商人。當他們發現危機就在眼前時,不少人如女子般驚恐的尖叫起來,紛紛在甲板上四處逃竄。

    此起彼伏的尖叫響徹雲霄,整個貨船因為吳青峰忽然插手並大開殺戒,而越發混亂起來。

    蕭鳳楠傻了眼,他手中的於鏢頭同樣傻了眼。他望著那張既熟悉有陌生的臉,不可置信的道:“淮陽侯吳世子?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原來你認識這位前淮陽侯世子。”蕭鳳楠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恨聲道:“你這個糊塗蟲死了,他也不會死。”

    吳青峰手中染血的鋼刀指向已經越來越近的清風寨快船,厲聲道:“有血性的,就不要在這裏繼續與自己人較勁。咱們的敵人是他們,清風寨!”

    幾乎是同時,快船上的三當家已經棄了船舵,大步走到船頭。隨著他的出現,那些奇形怪狀的水匪們紛紛退到兩旁。水猴子更是在他頭頂挑起了幾盞燈籠。

    傾瀉而下的明亮燈火,讓黑衣男子麵上的鬼怪麵具越發顯得猙獰恐怖。疾風吹著他身後的鬥篷高高揚起,就像是黑夜中蝙蝠展開的巨大翅膀。

    麵具後藏著的淩厲目光緩緩掃過貨船上眾人驚恐的臉,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戲虐的道:“咦,你們怎麽不打了?”

    劉暉仗劍而立,華貴俊美的眉宇間透著淩厲,他緊緊盯著對麵船上的黑衣青年,冷冷的問道:“閣下,可是清風寨的水匪?”

    黑衣男子四顧的陰狠眸光終於停在被人群團團圍住的劉暉身上,在看清劉暉的麵容後,他忽然覺得腦袋中一緊,久違的疼痛忽然席卷而來。

    突如其來的疼痛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插進他的腦門,他額頭上青筋迸起,麵部肌肉隨著疼痛一起不受控製的抽搐著,緊抿的薄唇由先前的蒼白漸漸變成詭異的紫黑色。

    可惜他神情的變化都隱藏在妖異的鬼怪麵具之下,旁人無法察覺到他此刻的強烈痛苦。

    黑衣青年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捏成拳頭,指甲狠狠戳進掌心中。似乎他想要借助這樣的皮肉疼痛來抵禦腦袋中那幾欲炸裂的劇痛。忽然他腦海中閃現出幾個零碎畫麵,皆是他與一個華服少年讀書習武騎馬的舊事。

    每次他頭疼發作時,這些畫麵就會自動在他腦海中出現。次數久了,他也將那少年的臉牢牢記住。如今,記憶中經常出現的少年麵容,恰好與對麵船上那個傲氣十足的青年完美無瑕的重合在一起。

    黑衣青年一邊抵禦著劇烈的頭疼,一邊暗暗尋思:難道對麵船上站著的,是自己昔日熟悉的故人?

    劉暉沒有聽到他的回應,於是再次高呼道:“閣下,可是清風寨水匪?”

    水猴子已經抬起手,手上綁著的臂弓對準了那青年的胸口。他陰測測的道:“三當家,那人如此無禮,不如射殺了為咱們清風寨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