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覓知音

字數:6397   加入書籤

A+A-


    蕭鳳楠興衝衝的來到馬車前,對已經上了車的花憐月道:“月丫頭,你也不知道等等我。袞州這地我熟的很,年頭在城東開了家五福樓分號,這大半年生意還不錯。說起來,我也算是半個東道主。既然到了我的地頭上,不如由我做東,好好款待你......們一番。”

    他的眸光在劉暉身上轉了一圈,才將這個“們”字吐出來。明晃晃的暗示劉暉能去他五福樓做客,可是沾了他月丫頭的光。

    花憐月有些瞠目結舌的道:“袞州都有你五福樓的分號,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會做生意?”

    “有些本事是天賦,是羨慕不來的。”

    蕭鳳楠的大言不慚讓花憐月啞然失笑,她還是將詢問的眸光投向一旁靜默的劉暉。劉暉若是不想去,她還是會狠下心拒絕蕭鳳楠的邀請。

    蕭鳳楠也在瞪著劉暉,大有你若是不答應,我就纏到你答應為止的意思。

    劉暉再次勾唇一笑,對花憐月道:“既然是蕭老板盛情邀請,咱們若是不去豈不是不給麵子。走吧!我也有許多年沒吃過五福樓的招牌菜了,倒是挺想念的。”

    花憐月雙眸立刻笑得彎彎,就像一輪剛剛升起的月牙兒。她笑眯眯的對蕭鳳楠道:“蕭老板,聽見沒有,還不前麵帶路。等會到了五福樓,你可不能小氣,隻管緊拿手菜端出來讓我嚐嚐。”

    蕭鳳楠有些悶悶的,道:“月丫頭,你什麽時候成了應聲蟲,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一點意思都沒有。”

    劉暉麵上的笑容一僵,自己這個拜過天地的夫君,居然混成他嘴裏的人家。劉暉拂開門簾,懶洋洋的道:“這麽多廢話,還不快些前麵帶路!”

    花憐月掩嘴輕笑,一欠身利落的鑽進馬車。她才剛剛坐穩,就見臉皮修煉的比城牆還厚的蕭鳳楠也硬擠了進來。他不客氣的在花憐月對麵坐下,而後扭頭對劉暉笑道:“還是馬車裏暖和,咱們擠擠,你不會在意吧!”

    劉暉勾唇一笑,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當然不在意!”

    負責趕車的鳳七,笑眯眯的等著這三人終於在馬車裏坐好,才揚起馬鞭在空中抽出一聲響花,車軲轆滾動著,朝著袞州城門方向而去。

    他們都沒有發現,有兩道陰狠的眸光正不懷好意的追隨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直到馬車看不見蹤影,他才壓下頭上幾乎遮住半張臉的羊毛氈帽,從牙齒縫中擠出幾個字:“城東五福樓,很好,很好.......”

    劉暉雖然圖清靜不想與袞州官場上的人打交道,可是這些人消息靈通的很,他們前腳才踏進五福樓,後腳就有人遞名帖拜訪。不一會居然趕來了十幾號在袞州排的上名的各路官員。

    不過這些人都心有靈犀的穿著便服,示意是用私人身份拜訪。不過他們個個都帶著不少隨從護衛,倒顯得身邊隻跟著鳳七的劉暉氣勢弱了很多。

    這些人一來就不客氣的將原本用餐的客人全部都趕走了,五福樓掌櫃也不敢反抗,還得讓夥計迅速的將整個二樓都收拾幹淨,擺上整齊的席麵,上了最好的茶水糕點,供這些耀武揚威的官爺們享用。

    這些人雖然對普通百姓極為不客氣,在劉暉麵前卻表現的十分恭敬謙卑。當然,劉暉知道他們恭敬謙卑的態度多半是因為在他們管轄的地界上居然出現水匪,而且造成極大的傷亡,還將自己這個堂堂親王都牽涉在內,差點丟了性命。

    這些人是怕自己一怒之下,將此事鬧到皇上麵前,到時不管他們後邊的靠山是誰,隻怕都會保不住他們頭上的烏紗帽。

    劉暉明白這些老狐狸的心思,不過也知道,清風寨的水匪是走水路日夜兼程趕上來的,此事若全怪罪到他們身上也確實有些冤枉。不過他們身為地方官,管轄範圍內出現了這麽多的水匪卻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也說不過去。

    現下劉暉身為苦主,端起架子來嚇唬嚇唬他們,也不算過分吧!畢竟恩威並施,才是馭下的王道。

    宴席間,眾官員們阿諛奉承連連,個個沒口子的誇讚劉暉少年英雄,尤其是不顧生死的北冥之行。不但沒有費東秦一兵一卒就成功牽製住了羽廣羽元,還讓本來沒有勝算的北冥太子成了最後的贏家。為東秦邊境帶來了最少十年的平靜,雲雲。

    劉暉獨自坐在居中的上首,聽著這些沒臉沒皮的奉承。有些話實在是太誇張了,他自己都聽著心虛,從這些人嘴裏說出來卻是如此自然順暢。聽得多了,他都覺得自己真是某位大仙座下的童子下凡,特意來人間救苦救難。

    躲在後麵偷聽的花憐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對蕭鳳楠道:“還是官字兩個口,這樣沒影的奉承話他們居然說得頭頭是道。”

    蕭鳳楠不屑的道:“所以我一向都不喜歡與做官的打交道,就怕被他們這兩張口哄迷糊了,被賣了還幫他們數銀子。”

    “沒意思!”花憐月掩唇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道:“我可熬不住了,還是到後麵客房去躺躺。”

    “等等!”蕭鳳楠忽然張嘴叫住了她,他眼睛依然透過縫隙盯著裏間,喃喃的道:“怎麽還弄來個女人......”

    “什麽,我瞧瞧!”原本滿臉倦態的花憐月立刻來了精神,將蕭鳳楠擠到一旁,湊過去細看起來。

    一個白衣勝雪,容貌絕豔的少女,正緩步走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抱著古琴的俏麗丫鬟。少女步履輕盈,行走時如弱風拂柳。她終於來到劉暉麵前,盈盈一福,宛如清泉叮咚般輕靈的聲音,在屋裏響起:“妾身玉仙兒,見過王爺!”

    劉暉還未開口,外麵的花憐月忽然捂住了嘴,驚訝的道:“玉仙兒?難道她是玉雪無雙中的玉仙兒?”

    蕭鳳楠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沒見過,不過以前聽雪媚兒提起過,玉仙兒姑娘似乎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早些年就被逼著出了京城。如今出現在袞州也不算奇怪,畢竟這袞州的繁華雖然比不上京城,卻也沒差多少。隻是算年紀,玉仙兒姑娘應該是二十出頭了,怎麽看上去還像是未經世事的少女?”

    花憐月沒有說話,一雙眸子正饒有興致的盯著屋裏。就見一位肥頭大耳,穿著一身墨綠色暗竹紋直綴薄棉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對上首的劉暉一抱拳,笑道:“王爺,這位玉仙兒姑娘的琴技了得,知道王爺駕臨,卑職特意請了她來彈奏幾曲,全當是助興。”

    劉暉舉起酒杯,擋住了眸中的精光。他抿了一口酒,才慢騰騰的對玉仙兒道:“你的琴技很好?”

    玉仙兒臉上露出抹羞澀溫婉的笑容,她微微屈膝福了福,才道:“妾身無用,專心研究琴技十餘年,才勉強能夠入耳!”

    劉暉瞥了她一眼,含笑道“你倒是很謙虛,坐吧!”

    “多謝王爺賜坐!”

    立刻有兩個隨從搬來了新的桌椅,還特意擺在劉暉的下首。周遭的官吏們皆含笑看著,似乎覺得這樣安排極為合理。

    玉仙兒瑩白如玉的臉頰飛上兩抹羞澀的暈紅,她又衝著劉暉盈盈一福,才在劉暉下首坐好。跟隨她的丫鬟,立刻將古琴小心翼翼的擺在她麵前。

    玉仙兒低下頭,十指靈巧的在琴弦上撫過,在發出一串叮咚如清泉般的優美琴聲後,她有用十指輕輕按住琴弦,側頭望向劉暉,一臉嬌憨的道:“不知王爺想要聽什麽?”

    劉暉輕輕一笑,道:“就彈姑娘拿手的吧!”

    “是!”

    玉仙兒的手靈巧的在琴弦上撥動著,琴聲再次響起,亦揚亦挫,深沉婉轉又不失輕靈激昂。透過美妙的琴音,似能看見巍峨的高山,似能聽見河水奔流。

    玉仙兒一直半垂著頭,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她精致如畫的五官,在昏暗的室內,依然散發出絕美的光芒。她全身潔白,豎起的衣領綴著一圈油滑絨軟的白色狐毛,襯得她眉愈黑,眸愈亮,鼻愈挺,唇愈紅。尤其是那張瑩白的小臉,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

    眾人的眸光皆癡迷的盯在玉仙兒身上,低低的感歎聲此起彼伏:“玉仙兒姑娘真乃絕色!”

    “玉仙兒姑娘的琴技果真是天下一絕,足可繞梁三日。”

    “不錯,不錯,可惜她輕易不肯彈奏,我等還是借著賢王的福分,才能一飽耳福。”

    “玉仙兒,果真是月中仙子下凡。”

    劉暉本抿著酒水,欣賞著難得的琴音,忽而聽到有人說玉仙兒是仙子下凡,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難怪先前一個勁的吹捧自己是什麽救苦救難的仙童,現在又來了個仙女,這是隱晦的想要將他們湊成一對呀!

    看來這些人拜訪是假,送女人是真。難道他們以為自己收下這個仙子,就會對他們犯下的錯誤既往不咎嗎?劉暉唇邊慢慢浮起一抹冷笑。

    外麵,蕭鳳楠用手肘輕輕在花憐月身上碰了碰,幸災樂禍的道:“聽到沒有,那位彈的可是高聲流水,人家是來覓知音的。”

    花憐月輕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她說是知音就是知音嗎?我還說是爛桃花呢,沾了必定會倒黴!”

    蕭鳳楠嘿嘿一笑,道:“可惜大多數男人,都想沾一沾這朵爛桃花!”

    花憐月聞言直起腰,也不去偷看了,隻盯著蕭鳳楠沒好氣的道:“這話我都記住了,等到你娶媳婦那天,我可會全學給你媳婦聽。”

    蕭鳳楠噗嗤一笑,伸手在花憐月頭上一陣亂揉,道:“丫頭終於心虛了,居然拿我那還不知在哪裏的媳婦嚇唬人。”

    花憐月惱羞成怒,一把拂開他作怪的手,道:“討厭,走開些!”

    他們偷看的位置就在劉暉身後,如此毫無顧忌的吵鬧,自然全都傳入劉暉的耳中。劉暉心中一動。立刻豎起耳朵仔細去聽。當他聽見花憐月明顯帶著妒忌的評價玉仙兒是爛桃花時,忍不住會心一笑!

    “王爺?王爺?”一個聲音小心翼翼的響起,喊了半天,卻見上首那位唇邊含笑,漫不經心的轉動著手中的酒盅,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人不得不提高了嗓門,再次喚道:“王爺,王爺!”

    “嗯!”劉暉終於回過神來,略帶不快的眸光投向打斷他偷聽之人身上。正是那位請了玉仙兒的綠袍中年男子,就見他白胖的臉上帶著一絲尷尬,小心翼翼的詢問道:“王爺,仙兒姑娘還在等著您點評。”原來玉仙兒一曲高山流水已經彈奏完了,正眼巴巴的等著他誇讚幾句。

    “哦!”劉暉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因為他聽見後麵原本吵鬧不休的二人靜默了片刻後,忽然齊齊的低聲笑了起來。劉暉有些心癢癢的,很想知道他們究竟在笑什麽。耳邊又傳來小心翼翼的呼喚:“王爺,王爺!”

    “吵死了!”劉暉挫敗的小聲嘀咕了一句,一口將杯中酒飲盡了,一抬眼卻與玉仙兒幽怨的眸子對上。他忽然回過味來,後麵那兩聲王爺是這位嬌柔的玉仙兒姑娘的聲音。而自己那句不耐煩的小聲嗬斥,似乎被她聽見了。此刻的她小臉有些漲紅,神情有些倔強,眸光更是帶著無聲的控訴。

    玉仙兒這幅含嗔帶怒的神情,比一味的柔順溫婉更容易打動男人,玉仙兒能豔名遠博,憑借的可不僅僅是絕色姿容,還有她嫻熟轉換各種情緒,不時露出爪牙不輕不重的撓撓,引得男人產生征服欲望的手段。

    畢竟一隻會咬人,卻不會傷人的小狐狸,可比一隻馴服的小白兔有意思多了。

    可惜她往日的手段,在此刻居然一點用都沒有。劉暉一夜未眠已經又困又煩,他哪裏還有心情與這些明顯不懷好意之人周旋。若不是他還一心想著如何敲打敲打這些官場老油子,他早就轟人了,哪裏還有心情去點評這個什麽仙子的琴技。於是胡亂點點頭道:“不錯,不錯!”至於怎麽個不錯法,他就說不出來了。

    大概玉仙子沒有遇見過如此慢待自己的男人,心頭隱約動了一絲真怒。她咬了咬下唇,帶著倔強的追問道:“王爺可是對妾身的琴技有所不滿?還請王爺指點一二,妾身願意洗耳恭聽。”

    哎呀!還蹬鼻子上臉了,劉暉的臉瞬間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