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誰是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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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暉與花憐月皆是一驚,因為他們都看見,那張畫像雖然隻用了寥寥幾筆,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能清楚的認出本尊來。長眉,杏眼,菱角般的紅唇,正是穿著男裝,手搖折扇的花憐月本人。
紀煌見他們一臉驚愕,於是聳聳肩,對花憐月道:“別說你們,先前我也以為肥羊是個男人。直到恢複了記憶,才認出來,這隻肥羊原來是你。”
“十萬兩紋銀居然是買我的手腳!”花憐月臉上的笑容明顯有些僵硬。她捏捏自己的胳膊,又捏捏自己的大腿,無比慶幸它們雖然沒有什麽力氣,卻還好好的安在自己身上。
花憐月苦著臉,端起麵前的白玉茶盞,不服氣的想到:明明十萬兩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拿來買鋪子,買地,隻怕能夠養活一個家族了,為何要浪費在自己這樣的無名小卒身上呢?這人也太意氣用事了。如此浪費銀子,真是可恥呀,可恥!
劉暉也在打量花憐月,隻是他的眸光帶著一絲奇異之色。花憐月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嗔怪道:“看什麽?”
劉暉居然接著她的話頭,調侃道:“看你究竟哪裏值十萬兩銀子!有這十萬兩拿去買豬蹄多好,夠啃一輩子了。”
花憐月聞言差點氣得仰倒,桌下的腳不客氣的踩在劉暉的腳麵上,還狠狠碾了好幾下。
劉暉卻依然雲淡風輕的對著她笑,花憐月氣惱更盛,腳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咳,咳!”紀煌輕咳了兩聲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請高抬貴腳,你家夫君是斷然不會乖乖讓你踩的。”
花憐月這才知道自己踩錯了人,忙不迭的將腳收回來,麵上卻已經紅霞滿天。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
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飲盡,紀煌又側頭望向劉暉,意味深長的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以後,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劉暉正在偷笑,聞言一愣,道:“你打算去哪裏?”
紀煌淡淡一笑,道:“飛雪想去哪裏,我就陪她去哪裏。我欠她的太多,隻能用我的餘生來還。”
.......
一夜無眠,天亮時居然下起了小雪,就像是漫天撒下的鹽粒子。地麵很快結了冰淩子,踩上去能滑出數十步遠。幾個不怕冷的孩子穿著敦實的棉襖棉褲,興高采烈的踩在冰淩子上滑來滑去。不時有人摔了個屁股蹲,引得周圍大人孩子一陣哈哈大笑。
一個挎著籃子的年輕婦人,伸出手接了幾顆冰涼的雪粒子,笑道:“都下雪了,看來春天也不遠了!”
是呀!下雪了,意味著春天也不遠了。
紀煌從年輕婦人身旁走過,淒冷的北風裹著雪粒子撲打著他的頭臉,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寒冷。因為他知道,有一個女人,一個視他為天的女人正在等他回家。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飛奔而去。
劉暉撐著一把油紙傘,與花憐月一起,靜靜的目送著他的背影在雪霧中消失。花憐月忽然側頭望向劉暉,好奇的問道:“他說的飛雪可是昔日的邀月?”
劉暉歎了一口氣,道;“不錯,飛雪是邀月在民間遊玩時用的假名。”
花憐月忽然拍手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否則,邀月為了他跳崖,他卻要用餘生去陪另一個女人。我會為邀月感到不平,會忍不住壞心的詛咒他們得不到幸福。如果飛雪就是邀月,我會每天燒香拜佛,希望他們都平平安安,美滿幸福。”
劉暉微微一笑,道:“我冷眼旁觀看著他們糾纏了這麽些年,如今總算有了個不錯的結局,也算是一件讓人高興的美事。”
“隻是不知道今日一別,以後還會不會有機會看見他們!”花憐月有些悵然的道。
劉暉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放心吧!會有機會再見麵的。”
送走了紀煌,他們重新回到屋子裏。花憐月又拿起那張畫像仔細揣摩著。這幅畫像絕對不是近期的作品,紙張因為受到歲月侵染,已經有些泛黃,畫像上的一些墨跡也有暈開的跡象。似乎受過潮,又被細心烘幹。
而且她久未做男子打扮,最近的一次,還是幾年前在梅嶺鎮當捕快時的事。花憐月心中忽然一動,又仔細看去,卻見畫像上的自己,頭上勒著晶瑩的東珠,手中的折扇撒著耀目的金花。
“這是我在梅嶺鎮時,被人偷畫的。”花憐月忽然驚叫一聲,她指著畫像上的東珠與折扇道:“我記得,初到梅嶺鎮時,我慣常就是這樣的打扮。一直到後來,因為我身上的銀子不夠使,又不好意思找你拿,就讓小雙偷偷將這兩樣最值錢的物件給當了。”
說到這裏,她忽然有些心悸,如此一分析,這位藏身在暗處的仇人,豈不是在幾年前就開始暗中窺覬著她的一舉一動。花憐月突然覺得頭皮發麻,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用擔心!”劉暉將她擁入懷中,安慰道:“這人隻拿出幾年前的畫像,就證明其實後麵幾年,他其實並沒有過多的關注你。我想,大概是你近段時間,做了觸犯了此人利益之事,他才會突然爆發,打算用這筆重金狠狠教訓你一頓。”
花憐月倚在他溫暖的懷中,忍不住苦笑道:“我竟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麽招人恨。”
劉暉輕輕一笑,低頭在她額發上落下一吻,低聲道:“不怕,這個人雖然有錢,卻沒人可供其驅使。否則他想要尋你麻煩,有無數法子可以用,實在不必如此大費工夫,尋上清風寨的水匪。”
花憐月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覺靈台似乎閃過一道亮光。她猛地從他懷中抬起頭,興奮的道:“我想起來了,記得當日我將你迷昏,並隨著一個車隊趕了一段路,才被東家順便帶上了船。
而當時碼頭上並排停靠了足足六艘貨船,就算在登船的前一刻,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最後哪艘貨船會願意搭乘我這個不速之客。而這人既然連我們坐哪艘船都如此清楚,那他當時必定就在我們周圍。隻是我當時沒有察覺到而已。”
花憐月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她不由懊惱的拍著自己的額頭,道:“我怎麽這麽笨,當時怎麽就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呢!”
聽著花憐月絮絮叨叨的話,劉暉麵色漸漸變得陰沉,眸中更是陰雲密布,就連鼻息都粗重了不少。
過了好半響,劉暉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將她重重摟入懷中。他沉聲道:“放心好了,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被人暗害了去。”
.......
其中還出了個小插曲,那位玉仙兒姑娘在五福樓時,因為遇見水匪突襲,一時害怕就躲進了立櫃中,外麵還被人上了鎖。
後來水匪被擊退,官兵們忙著打掃戰場,沒人留意到那櫃子裏還鎖著人。大概玉仙兒自己也怕水匪還未退去,一直緊閉著嘴沒有出聲。等到被人發現時,已經是一天後。
聽打開櫃子的人說,昔日總是纖塵不染的玉仙兒姑娘,當時渾身惡臭,褲襠裏全是濕漉漉的,見人就昏了過去。等到被大夫救醒後,居然變得有些癡傻,再不是往日那個風流靈巧,名盛一時的玉仙兒。
花憐月聽說了此事後,倒是暗歎了一聲這位玉仙兒姑娘的確是個聰明人。出了這樣大的醜,她已經成為整個袞州的笑話。大概隻有采取這樣的哀兵之術,讓人談論她的醜事時,會生出幾許憐惜。
等過上幾年,人們將這件事完全淡忘了,她又可以恢複神智,做回以前那個豔絕天下的玉仙兒。
隻是以後的事又有誰能說得清呢!美人如玉,卻抵不住歲月的流逝,而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船隊足足耽擱了三日,才再次從袞州出發。劉暉一改先前的低調,不但強行命令居住在二層上等客房的商賈全部改換另外的貨船,還帶來了數十個高大的護衛,將整個二層全部守護起來。花憐月不管走到哪裏,身後都有好幾個人呈包圍之勢,將她團團圍在其中。
在甲板上碰見了蕭鳳楠,花憐月停下腳步想要與他多聊幾句。蕭鳳楠自然是與往常般口無遮難,那些護衛居然齊齊的瞪過來。仿佛花憐月隻要一皺眉,他們就會強行出手,將蕭鳳楠從船上扔下去。
蕭鳳楠隻有一雙眼睛,一雙手。打也打不過,瞪也瞪不贏。隻得悻悻作罷,與花憐月說話時,自然而然的收斂了幾分。
花憐月原本還覺得被人這麽簇擁著,十分新鮮,也十分威風。隻半天功夫,她發現自己不管走到哪裏,眾人都是紛紛避開,就覺得十分無趣了。可是想到那在暗處偷偷窺覬著自己的仇家,她就從心底往外冒寒氣,終究還是不敢再丟下這些護衛,如同往日般自由自在的在船上隨意走動。
低低的歎息一聲,她熟門熟路的來到葉無雙居住的艙房前。敲過門後,是小石頭來開的門,小家夥原本看見她時還是滿臉笑容,可瞥見她身後那些凶神惡煞般的高大護衛後,差點沒嚇尿褲子。
“誰呀!”葉無雙也從裏間走了出來,見此情形也愣了半響,才陪著笑臉道:“夫人親自登門,可是有什麽要事?”
花憐月眼珠子咕嚕一轉,一臉嚴肅的點頭道:“不錯,正是有要事向吳大嫂請教。”她邊說,邊邁腿走了進去。
花憐月前腳剛進去,跟著她的護衛們也想往裏麵闖。她忙抬手製止道:“等等!”
領頭的護衛一拱手,道:“主母休怪,王爺吩咐咱們必定要寸步不離的保護在主母左右。”說完,他不顧花憐月的反對,帶著手下人強行進到屋內。
葉無雙早就拉著小石頭躲在一旁,花憐月抬起下頜,衣袖重重一甩,道:“聽王爺的吩咐是沒錯,你們也要知道審時度勢才行。這裏除了女人就是孩子,能對我造成什麽威脅?何況房間就這麽大,一眼全都可以看完,也沒有能夠藏人的地方。”
喘了口氣,她又用商量的語氣繼續道:“這樣,我與吳大嫂說幾句女人之間的體幾話,你們也不用老跟這麽緊,就在外麵守著。”
護衛頭領沉吟片刻,又在屋子裏外都檢查了一番,見確實再沒有旁人,於是一抱拳道:“我們就在外麵候著,主母若是有什麽吩咐,隻管大聲吩咐一聲。”
花憐月繃著臉,揮手道:“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幾個護衛齊齊抱拳應承,那聲音在這狹窄的艙房中顯得格外洪亮。
小石頭被嚇得一咧嘴,差點沒哭了。
花憐月忙瞪了他們一眼,道:“小心嚇著孩子!”
“是!”這次的聲音依舊無比洪亮。小石頭的金豆子終於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花憐月無比頭疼的道:“都出去,都出去!”
幾個護衛這才前後有序的出了艙房,最後一個還貼心的將大門給緊緊關上。
端了半天架子的花憐月終於癱坐在長塌上,哪裏還有方才當家主母的威風。
葉無雙輕笑出聲,抽出帕子,為小石頭擦去臉頰上殘留的金豆子,又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糖豆子。他立刻破泣為笑,到一旁玩他的小木劍去了。
花憐月托著下頜,饒有興趣的道:“沒想到才幾天功夫,小石頭就與你這樣熟悉了,看來你哄孩子還挺在行。”
葉無雙倒了杯熱茶,遞到她麵前,笑道:“本來我就與他們姐弟很熟,以前珊瑚做事的時候,都是我在帶著他,自然是熟能生巧了。”
“這就難怪了!”花憐月笑嘻嘻的轉頭去逗小石頭:“石頭,這幾天跟你師父學什麽本事了?”
小石頭回頭看著她,兩隻眼睛忽閃忽閃的,道:“師父說我太小,又沒有力氣。即紮不了馬步,又提不動鐵劍,隻能削把木劍讓我練練招式。
隻是前兩日師父才將這把木劍削出來,就說是有要緊事辦匆匆出了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來,還要下倉去幹活,還來不及教我招式呢!”
花憐月見他年紀小小,一番話說下來卻極為順溜,一點都不像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忍不住調侃道:“乖乖,你這小身板還沒有鐵劍高呢,想要將鐵劍舞起來,隻怕還得等上八,九年吧!”
